「在公園裡看一些老大爺老太太晨練的時候學會的。」徐子陵看了白衣女子一眼,眉毛也不動一根,平靜又淡漠地道:「說你也不明白,浪費口水,你要是聽說過才怪呢!」
「這種神奇的拳法是那一位大宗師創出來的啊?」白衣女子不理他的脾氣,她早習慣他說話的方式。她覺得就算他要關心人,可是也不會特意說些什麼軟綿綿的話的。他總是深深地隱藏著自己的內心,除了她受傷之後,當她昨天帶著滿身鮮血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真情流露了一次,可是,也打了自己一記耳光,這就是他獨特關心人的方式。
「張三豐。」徐子陵更鬱悶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麼啊?你知道這個有什麼用啊?」
「隨便問問。」白衣女子輕笑一下,又問道:「他跟你什麼關係啊?為什麼他要將這個神奇的拳法傳給你呢?你是不是他的弟子啊?」
「我出生時他早就離世幾百年了,你說我是不是他的弟子?」徐子陵沒好氣地道:「這個太極拳雖然神奇無比,可是不是一般人就能領會的,不是一般人就能真正學會悟到的,我也只是學了不過皮毛中的皮毛,如果說我真的學會了太極拳,我不將那個宇文化及打得滿地找牙才怪呢,還會像個傻子一樣跟他亂打?」
「我不信。」白衣女子搖頭道:「你一定學會了。剛才我看你練功,我看你根本就不像不會的樣子。」
「我懶得理你。」徐子陵不知自哪裡變出了乾糧,扔兩塊給白衣女子,自己啃了起來,再也不看白衣女子一眼。
白衣女子斯文小口地咬了兩口,覺得這個乾糧也似乎特別好吃,雖然它是普通的乾糧,可是一經過他的手,吃起來似乎格外的香甜,自口裡一直甜到心裡去。那個冤家雖然口中對自己不客氣,可是還是很關心自己的,白衣女子帶點喜孜孜地吃著,倒也暫且收口不問了。
可惜這種情況不長,她又開口了,她似乎天生就對他有一種好奇。
「那個八極拳呢?」白衣女子問:「那個八極拳也是那個張三豐大宗師創造的嗎?」
「不是。」徐子陵搖了搖頭道:「是滄州一個武師前輩創造的,叫什麼我忘了,可是八極拳確實是一種很實用的拳法,威力相當的霸道,是攻擊中極好的拳法,雖然沒能與太極拳這種內外兼修的拳法並論,可是卻也能與『八卦掌』和『形意拳』等拳法掌法齊名,總之,就是一種很牛的拳法。你沒看見我打得那個宇文化及也叫苦連天嗎?」
「你到底會多少種拳法啊?」白衣女子問:「你所說的拳法掌法都會嗎?」
「雖然外表很像。」徐子陵搖搖頭道:「可是只是外表,我不會任何一種拳法和掌法的內功心法,我用的內功心法是別的內功心法,那些拳法掌法的內功心法一種也不會,只會用它們的招式。所以,嚴格來說,我不會任何一種拳法或者掌法。」
「那麼,那個會淡淡地發光的內功心法又是什麼呢?」白衣女子聽了,又問。
「就是《長生訣》!」徐子陵啃完乾糧,拍拍雙手,不知自哪裡變出一個水囊,仰頭喝了幾口,也不避嫌男女授受不親什麼的,隨手就遞給邊上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接過,手指微顫,小臉飛紅,可是也在偷偷地看了徐子陵一眼之後,也仰頭喝了幾小口。等她故作鎮靜把那個水囊還給徐子陵的時候,徐子陵已經將所有的被子毛氈之類全部變沒了。
「你是怎麼做的?」白衣女子按住自己有如鹿撞的心跳,轉移著自己的注意力,轉移著話題。可是在她的唇角,卻好像有一種怪怪的電流,逢喉嚨而下,流通自己的全身,她覺得自己似乎身體變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燒著高高的體溫,有一點生病了古怪感覺。
雖然她也知道不可能,可是身體的確有些發軟,還有些軟綿綿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是因為喝了那幾小口清水嗎?
白衣女子不明白。
「秘密。」徐子陵淡淡地道:「說了你也不明白,你問來何用?」他說完就走,再也不理正在帶點發呆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一看徐子陵又舉步前行,連忙跟上去。在他的身上,有著無數無數的秘密,他就算一樣樣跟自己說了,可是自己還是聽得雲裡霧裡的,似乎很明白,可是又似乎更糊塗了。她只知道一樣東西,那就是,他不會騙自己。他也許是罵自己,也許會打自己,會用那種冷冷的眼光盯著自己,讓自己心裡發毛,可是,他是絕對不會騙自己的。
雖然白衣女子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可是很奇怪,她就是知道。
就像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的一個人,可是卻能看懂他的心,卻能看懂他眼中那淡淡的哀傷和孤獨一般。
徐子陵一路前行,似乎頗有目的,又似漫不經心,隨意上路,他那烏黑的長髮也不束縛一下,任意披散兩肩,如瀑。他的身影修長,雖然不是強壯無比,甚至有一點瘦削,可是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白衣女子帶點歡喜地跟著他,她願意這樣一直跟著他走下去,就算他不聲不響,對她毫不理睬,可是就算是這樣,也讓一直孤單獨自一人的白衣女子感到一種舒適,一種安心,一種相伴同行的快樂。
因為在她的面前,有他。
徐子陵一路前行,沒有告訴她要去哪裡,也不說去做什麼,她也沒問,她只是乖巧地跟著他,如一隻溫順的小貓。雖然有一天之前,她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羅剎女,可是今天,她就是一隻溫順的小貓兒。
走了一天,她再沒有多問,只是一直在觀察著他,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做什麼似乎都很是隨意,又做什麼都有一定的目的,他好像從來不做什麼無用的事,比如在一片樹林走過,他會停下來看一陣子,會仔細觀察一下樹木的生長情況和葉子,雖然白衣女子不明白,可是她知道他那樣做一定有什麼理由;走過一片鮮花盛開的草地,他也會停下來,不過不是採摘鮮花,他那眼睛根本就沒有花,而是草,他會拔下不少的青草,放到嘴裡嘗嘗,就像嘗百草的神農氏,然後將一些看起來非常平凡無奇的小草收集起來,然後變走,變沒。
就算走過一個光禿禿的山頭,他也會停下來,甚至會扒開地面的浮土,尋找土下的沙石還是什麼別的寶貝,白衣女子看起來一點也不明白,可是她知道,他那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一路上什麼美景,什麼飛瀑,什麼鮮花遍地花園一般的草地,他眼睛也沒往上面看一下,他似乎一點也看不見眼前的美景似的,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美,不知道什麼叫做花,在他的眼中,就算一塊黑色的醜陋的泥土也遠比鮮花更加吸引。
除了每天都會旁若無人地跳到水裡去洗澡稍顯得正常些之外,他簡直就是一個怪人。
幸好,他雖然古怪,卻還懂得關心她。
這是她最慶幸的東西,她甜絲絲地感受著他默默無言的關懷。比如每天都會給她準備乾淨衣物,雖然是他的衣服,可是,他每天都會在她的枕頭上放一份,也會將她洗乾淨的那一份收走。他會親自動手,雖然一天只做一餐,可是做好了,會默默地遞過來,做得也剛剛好合乎她的胃口,而不是根據他自己的口味。
他不喜歡甜,似乎很能吃辣,白衣女子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可以不動聲色地吃著一種碰上一丁點就會淚花狂冒的怪辣椒,他就可以。當白衣女子試了一點也辣得渾身發熱眼淚擦拭不完的時候,他在一旁,眉毛也不動一根,隨意地嚼著口中的怪辣椒,不要說眼淚,就是那種平靜和淡漠,那種有如死水的眼神也沒有改變。
怪人,白衣女相越和徐子陵相處,就越覺得他是一個怪人。
又走了兩天,白衣女子忍不住問他了,她問道:「我們要去哪?」
「丹陽。」徐子陵淡淡地道。
「去哪裡幹什麼?」白衣女子奇問道。
「有事。」徐子陵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忽然眼睛裡帶了點笑意,白衣女子正有些莫名其妙,他的眼中又恢復了平日的平靜,道:「自明天開始,你要戴回你那個半笠,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露出你的臉。」
「為什麼?」白衣女子更不明白了,為什麼要戴回斗笠,他不是不喜歡她戴著斗笠的嗎?為什麼明天起就要戴回呢?為什麼現在不戴呢?
她不明白,所以問。
「我不喜歡別人看到你的臉。」徐子陵的理由很充分,他不喜歡。他這個理由不但充分,而且霸道,憑什麼他不喜歡別人就一定要那樣做呢?他又不是她什麼人,他為什麼要她那樣做呢?可是白衣女子沒有反對,倒是小臉有些粉紅,帶點害羞,又帶點歡喜,她偷偷地自眼簾低下看了正在前行的徐子陵一眼,快步又跟上。
的嘴裡輕輕地回應他的話,雖然他很蠻橫霸道,可是她心裡卻很喜歡他這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