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驚聞長安之變後,來不及結束西線戰事,便起程趕回了長安城中。
在聽完李治、長孫無忌、房玄齡一一講述完李恪勾結楊元靜謀反之事後,李世民良久未語。這位縱橫天下的雄主,似乎蒼老了許多。
即使過了幾天,西線戰事全部結束的捷報傳來,依然未能改變這種情況。
自李承乾、李泰之後,又一位兒子的謀亂之行,深深傷害了李世民的心,尤其李恪最終決絕自焚而死的選擇,更是令李世民久久無法釋懷。
李治垂淚道:「當時士兵圍住胤國公府,孩子親在場外,呼喊三哥道,只要他願束手就擒,孩兒願在父皇面前拚死相諫,保得三哥性命。可是三哥卻道,無顏再見父皇,竟然,竟然……」
長孫無忌道:「是啊,當時雉奴聲音悲切,老臣等無不為之傷懷。只可惜,吳王殿下終不能悔改。房中火起時,雖然老臣命手下及力撲救,可火勢太大,四周又無水源,終是無可挽回。」
房玄齡也在一旁點頭,看著李世民疲憊的表情,勸慰道:「陛下,事以至此,傷心無益。還是保重龍體要緊。」
李世民黯然搖頭道:「恪兒總是這個性子,唉,若說最像我的,便是這孩子了。我聞到消息,便知道這孩子,定然會走到這路上來。」
說罷,又輕撫李治的頭道:「雉奴,此事你處理得很好。當時選你為太子,為父還擔心你年幼懦弱,難當此大任。今日看來,你既明家國大義,又能全兄弟之情,為父很是歡喜。尤其在事後處理報紙那些做法,也很妥當。能見你如此,為父也就放心了。」
李治只是嗚咽不語。李世民長歎一聲,輕輕拍著李治肩膀,眼中依稀有淚光閃動。
轉眼又是一月過去,李恪謀反一案逐漸由官報披露出來,更牽扯了一部分官員出來。李世民心痛愛子喪命。責成有司重辦。楊元靜家人親友,幾無一倖免,就連宮中的楊妃,據說因與楊元靜本為同宗,又與此事多少有些牽連,也被李世民斥責了一頓,這一段頗受冷落。
眾報紙對此次事件的報道,多少有些遮遮掩掩。畢竟事關皇家事,縱然報坊再大膽。也不敢用這些事來創銷量。好在朝廷倒頗為開放,凡有重大事項時,經常召開各家報坊共至的發佈會議。也省得報坊費腦筋在這些事情的尺度和口徑上。
在此事中立了大功的李大亮,本來李世民頗有意重用。但不想天有不測風雲,李大亮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尤其此次為房玄齡之副,謀劃西征之事,殫精竭慮,本就強自支撐。李恪謀反一事,更是為此操勞成疾,李世民方歸不久,竟然一病不起。就此離世。
消息傳來,李世民大為感傷,親臨府上。李大亮生前為官清廉,死時家中只有米五石,連下葬為的珠玉都找不出來。平時俸祿。多用來周濟親戚,只鞠養的族中孤遺便有十幾個。見此情景,李世民更增悲傷,淚流滿面,歸宮後仍是傷懷不已。為此竟然廢朝三日。
「詔贈兵部尚書、秦州都督。謚曰懿,陪葬昭陵……」看著報上朝廷對李大亮的公告。盧鴻也有些傷懷,對對面地閆立本道:「李大人也真是難得,身為工部尚書竟然一貧至此,也算是少見的清廉之官了。
盧鴻此言並非虛言,事實上唐時對官吏接受好處頗為寬容,甚至有些見怪不怪。李大亮當著工部尚書這樣的肥差,居然貧寒至此,確實極為不易。
閆立本點頭道:「正是。家兄接任李大人為工部尚書,便言道需以李大人為楷模,絕不取一文昧心之錢。這些日子,各家報紙對李大人宣傳甚伙,口碑在在,李大人若是有知,也當含笑了。」
盧鴻呵呵笑道:「算了,閆大人,咱們也不提這些個事了。許久未見,今日老遠地跑到我這府上來,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閆立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立本巴不得天天能到盧大人這府上來呢,只是公務纏身,不能其便。此次倒確是有一事相求。家兄為尚書後,立本也承上不棄,擢為侍郎。前日與家兄商議時提到,盧大人所倡那算學與格物之學,對咱們工部可是大有用處。」
工部負責地便是各類修建工程之類的工作,若能有數學及物理知識相輔,當然是如虎添翼。盧鴻聽了一笑道:「哦?那不知閆大人有何見教?」
閆立本道:「天下若說數學與格物學,再無出太極書院之右者。因此家兄要立本來與盧大人討個人情,能不能從太極書院中,推薦幾位精通的學生來,到咱們工部將作監中高就?」
盧鴻有些意外地道:「現下士子入仕,若不經科舉而直接入六部之中,似乎不太合適吧?」
閆立本笑道:「盧大人勿需擔心,雖然朝廷有此命令,但對一些專業性比較特殊地部門,尚書直薦之下,幾個位置還是不難的。只是將作監比不得其他各部,還怕士子不願意來呢。」
盧鴻訝道:「哪能呢,身入六部,是多少士子求都求不來的,怎麼還會有不願意來之說。」
閆立本嘿嘿笑道:「若是尋常士子,當然是容易。問題是那些頂尖的學生,早就有得是人惦記著。前次兵部便下了老大力氣,從書院挖了幾個格物館的精英去了。這次聖上西征,聽說對地圖又有了大興趣,又要從書院中抽人專司此事。可能那精細地圖還要加以控制,不得隨意流入民間呢。現在你們太極書院普通學生不算,就那些各館裡的精英,哪個不眼饞?要真隨便找兩個就成,又不用我跑來找你說情了。」
盧鴻一聽啞然失笑,去年也聽說過類似的事,不想居然成了常情了。說來也怪這兩年盧氏給自己學生宣傳得太強力,一些尖子還沒出校門,名聲就早早傳出來,結果便有些書院及省部跑來挖人。因為這事,還聽盧濤抱怨過,說是誰都沒辦法得罪,但要全滿足這些大爺們的需求,書院這人才培養了一半就被人挖走,總是不太甘心。
盧鴻對此事,倒是樂見其成。雖然他極力推動科舉之法,取代推舉,但一半是為了推舉確有不合理之處,一半是為了家族的利益。閆立本今日提起此事,令他想到或是一個契機,可由此將士子入仕之途再行擴大。
想了一下,盧鴻說道:「閆大人,你看這樣可好,那太極書院,雖然與下官族中頗有淵源,但畢竟非是族學,我也不好插手太深。不若咱們工部便在書院公示,特召數名在數學、格物學以及工程上有些能力地學生。由工部自行選題測試,當面撿選,發現人才,如何?」
閆立本一聽大喜道:「若此法得行,自然是大佳。尤其可面見其人選材,更是善善。還望大人玉成此事,我這便去與家兄商量。」
其後果然如二人商議,工部特地在太極書院中,公開召人,經測試與面試,最後數名學生直入工部為設計。此事經各大報紙宣傳,引起的反響也頗為熱烈。後來更成了定例,各部所需專業性強的人才,均由此法,從太極書院中直接測試選人,後來更推廣到各大書院,成了大唐士子入仕地另一主要方式。
此時西線戰事已經全部結束,雖然後期李世民因李恪謀反一事先回長安,但當時大局已定。由右領軍大將執失思力、右驍衛大將契必何力前方誘敵,代州都督薛萬徹和營州都督張儉後方部圍,四路大軍,將孤軍深入的多彌可汗包了個大餃子。
多彌可汗本以為李世民遠在高麗,大唐國內空虛,哪知大唐上下做了這個局來等著自己。這一仗下來,手下人馬幾乎傷亡怠盡,餘眾多成了俘虜,多彌可汗自己帶傷而逃。
不想與數騎才回半路,已然遇到族中留守殘兵,聞知本部居然已為唐兵擊破,一時又驚又怒。
原來在代州戰事將定之時,江夏王李道宗與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帶一支由突厥、涼州胡兵組成的輕騎,直插多彌身後,千里偷襲,出其不意擊破薛延陀本部,追逐亡北,直打到郁督軍山下。一戰既下,便傳檄回紇各部,如拔野古、同羅、僕骨等,都已經上表聽命,願永世臣伏大唐。
多彌可汗無路可走,只得遠赴西方,不想冤家路窄,為回紇所遇,落了個身死亂兵之中。西北一戰,至此已然是全然蕩平,大唐立府於靈州,設官駐兵。回紇鐵勒各部,共尊大唐天子為「天可汗」,均遣使入朝,各部均更名為府,酋長加為刺史,增設驛使,派兵駐守。自此西北永為大唐屬地,數百年更無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