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出版業的奇跡創造者不是受到的《太極學刊》,也不是受到士林歡迎的《百家講壇經錄》,而恰恰是在最初時並不引人注目的《京華雜譚》。
《京華雜譚》的主辦者本是個胡商,其來歷頗為神秘,前幾年時突然出現在長安,專營各類精巧的珍寶,賺了大錢。只是此人甚少露面,一識其廬山真面目者也不多。
這次京華書坊成立,《京華雜譚》能夠發行,據稱其目的也正是掙錢。刊物本身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大雜燴。裡邊有時事邸報,有小道消息,有學術新聞,也有詩詞歌賦。據被聘為總編的許淹言道,《京華雜譚》的宗旨是:大家喜歡看什麼,我們就編什麼。
許淹這人也是一位奇人。他本是潤州句容人,少時家貧,故出家為僧。後來不甘於青燈黃卷,便又還俗。此人未從師受業,一身修養,幾乎全是自學而得,人稱「博物洽聞,尤精訓」。雖然從未曾出仕,但在民間卻頗有聲望。
此次《京華雜譚》出版,東家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請得許淹出山,擔任主編之職。許俺也當真了得,憑其自身號召力,與一班好友在一無背景、二少宣傳的情況下,硬是靠著酒樓青館的口口相傳掙下的口碑以及靈活的銷售手段,將這份《京華雜譚》賣得極為火爆。
《京華雜譚》每十天一期。每期數頁到十數頁不等,真是無法想像其東家是以什麼樣地技術來這樣大的印量的。有心人曾算過一筆賬,這《京華雜譚》的印數每期至少都在一萬份以上,雖然其價格極低,但算下來也是一筆了不得的收入。
當然《京華雜譚》印量雖然巨大。但其質量卻差得多。它採用地,便是最為便宜的毛邊紙,很容易弄破。印得字跡也不是使用尋常油煙墨,不是非常清晰。但由於它極為低廉的價格,依然受到了包括最下層普通民眾在內的眾多讀者的熱烈歡迎。
受近幾年來各地大興義學的影響,長安地方以及規模比較大的城市,民眾識字的越來越多。但是如《太極學刊》那樣地書籍,一般人還是無法看懂。也不是很感興趣。這《京華雜譚》則不成問題,本來它寫的這些事情就文意通俗,又有很多與日常百姓相關的話題,還有連載的傳奇故事,受到追捧是非常自然的事。
除了內容討人喜愛之外。《京華雜譚》地銷售方式也比較靈活。如其他書籍都是有固定的書坊來銷售的,但《京華雜譚》卻是專門雇著一群少年,在長安城繁華地段叫賣。只要是路過行人,花不了多少錢就可以買到一份,非常方便。當然也有許多權貴大戶,對《京華雜譚》也非常感興趣的。就可以直接到出版書坊去訂購半年或一年的,每當新一期出來,自然有人會送到府上。
《京華雜譚》出版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就創造了恐怖地銷售業績。可以說長安城內,舉凡智商沒有太大的問題的,都知道出了這麼一份東西。就連對《太極學刊》極為推崇的李世民,也命人採購了多份《京華雜譚》,供宮內諸嬪妃瀏覽。而他自己,對其中刊登的民間一些消息。也是很感興趣。
兩種期刊的問世,徹底將大唐出版業的熱情激發了出來。在此之後,先是鄭家、崔家先後推出了自己的學刊。在這件事情上,范陽提供了鄭崔兩家都沒有敢想像的巨大——奚家地活字印刷技術第一次進行了轉讓。
事實上在奚家以前大量印製書籍的時候,關於其掌握的技術,便有多種猜想。
但這事就像一層窗戶紙,雖然說一捅就透,但隔著便什麼也看不到。直到鄭、崔兩家的學刊也能夠大量、快速出版後,有心人才終於確信范陽方面一直擁有快速印刷的新技術。
除了鄭、崔兩家之外。第四個掌握活字印刷技術的,卻是少府監印作署。
國子監的《百家講壇經錄》系列發行得紅紅火火。最開始時當然是用雕版印製的。朝廷開始雕版印書時,還沒有專門機構,便由朝廷專管製造的少府監中尚署來完成地。只是等百家講壇開講後,中尚署幾乎就全圍著這部書忙活。府監看不是頭,乾脆與孔穎達商議之後,上奏朝廷,將這一部分單設了部門,專門成立了印作署,為朝廷及國子監印製各類書籍。
此次奚家將活字印刷術交於朝廷,受到了朝廷極大的重視。而奚家也得到了一個後世人無法想像、唐時人稱羨不已地獎賞——李世民親
,賜姓為李!
其實之所以痛痛快快將活字印刷術交出去,盧鴻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慮。除了為著大局著想之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經過幾年來的努力和實驗,尤其是在得到太極書院格物院的後,范陽方面的印刷技術又有了新的突破。金屬活字和油墨已經可以投入使用了,而採取滾筒的半機械印刷技術,也已經逐漸成熟。
所以用已經不再先進的木活字印刷技術撈取足夠的政治資本,是盧家高層都首肯的一件事,事先當然也徵得了盧鴻的同意。
但盧鴻萬萬沒想到,朝廷會賜下這麼個獎勵來。前世記憶中奚氏被賜姓李,應該是後唐的事了。沒想到這次居然提前到了唐代。一想奚老大是不是要改名成李老大,盧鴻總覺得有些好笑。
任何秘密到了官方手裡,就很難再保密。
活字印刷也一樣。活字印刷交到印作署,主要是為了國子監的新出期刊《國風》服務。而《國風》出了沒兩期,市面上就出現了採取類似活字印刷的技術印製的新刊物,名字很有些惡搞地叫作《京華雜談》。
這份《京華雜談》與《京華雜譚》並沒有關係,除了名字相似之外。還有一點相似的是,其東家比之前者更為神秘。除了有一個名叫「雜談坊」這樣不倫不類名字的書坊門面,其他的世人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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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內容大致與《京華雜譚》相同,不過要大膽得多了。很多小道消息、青樓艷史之類的東西都是照登不誤,一時之間大有後起之秀的態勢。只是其發行量雖然供不應求,卻只得出到二千份左右,據稱再多也印不出來了。其結果便是每期一出來,便會被早早等在雜談坊門口的各類書商以及購書者一掃而空。
再過幾天,類似的刊物又冒出來了兩三家,形式大多差不多,只是印數都遠遠達不到《京華雜譚》的水平。一時之間,大唐舉國都為了這數份期刊熱鬧起來,連帶著紙和墨都緊俏了許多。
印刷出版,都轟轟烈烈,今年大唐士林可說是好戲連台。但盧鴻就鬱悶得很了,在家吧有惡友上門,去國子監吧逃不出一幫師生的魔掌。更痛苦的是,這事還不好和別人說。
他總不能正大光明地對孔穎達說:「恩師,學生實在懶得幹活,你給我找個不幹活的地方吧!」
所以為了美好的明天著想,盧鴻這次真是發動了腦筋,開動了機器。國子監這邊,似乎無法可想。但要搞定祖述這一幫子,還是有些辦法的。
這一天,祖述又大大咧咧地來到了盧鴻的院子,後邊還帶了盧平和盧齊。
洗硯說了,盧鴻正在著文,一時不能見客。
不能見?那沒事,洗硯吶,去把前兩天你家公子那新茶給我們泡上……還有,我聽說小九他這裡那些個雜談啥的都挺全的,去給我們全都搬過來吧,你也不用陪著我們了,該幹啥幹啥去……還真有人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說。
盧齊盧平臉皮畢竟還欠修煉,拉了拉祖述:「祖兄,不然咱們就改日再來吧。九哥估計是真有事。」
「怕啥?」祖述一臉的仗義,「小九那是外人麼?你們倆就聽哥哥我的。沒聽說小九在著文麼?難道你們不想第一時間目睹你九哥的大作?來來來,喝茶,咱先看雜談,一會再欣賞小九的新作。」
哥三個茶水喝著,雜談看著,一呆就是半天。
「哎喲祖兄,小齊小平,太失禮了。我這寫些東西,不想倒怠慢了兄弟們。洗硯,怎麼也不招呼我一聲呢。」直到太陽將到正午,盧鴻才從緊閉的書房中出來。
「咳,沒事。都是自家兄弟,什麼怠慢不怠慢的。倒是小九你,洗硯說你在著文,不知在寫些什麼大作呀?能不能讓我們幾個先睹為快。」祖述黑黝黝的臉上寫滿好奇,顯是對盧鴻的新作頗感興趣。
「這事說來,倒是想和祖兄你商量呢。」盧鴻也坐在一側,微笑著說:「小弟這次寫了一套曲子。」
「哦?」祖述一時把眼睛睜得有銅鈴大,「快拿來快拿來。那可真要看一看。」
說來也真有意思,祖述這人,什麼都大大咧咧的,一幅老粗形象,但要說到制曲,還真是堪稱大家。
「祖兄莫急。要說小弟新制的這套曲子,可還真是和以前的那些曲子不太一樣呢。」盧鴻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