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歷二一八五年,距美沙斯與羅沙兩國簽定和平協議還不到一年,美沙斯再次對羅沙用兵。美沙斯出兵八十萬,除了處理輜重和糧草的隊伍以及三萬騎兵外,其他清一色全是精銳步兵軍團,前鋒軍團統領仍然是麥亞家新近紅人,大將軍隆美爾,中軍主將是二王子齊格斯,同時兼任全軍監軍之職,而大王子伊斯被委配為第一副將兼後勤督辦。
大軍開撥前一刻,尤里安九世在誓師大會上慷慨陳詞:「前線戰況的消息務必要及時、準確,帝都的人民已經作好了隨時為了我們英勇的士兵們所獲得的偉大勝利而狂歡的準備。士兵們,你們即將創造出帝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豐功偉業,歷史將因你們而改變,你們的名字,將世代流傳在後代們的口中!去吧,你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拿下羅沙的首都,讓尤士革的雨在艾那麗米亞也能化作彩虹!」
尤士革的雨能在艾那裡米亞化作彩虹嗎?這無疑是不可能的。可尤士革的話還是成功地激勵了美沙斯的士兵們。
他們磨拳擦掌,一個個恨不得立刻就飛到羅沙邊境,建立起不朽的功勳,誰能肯定他們中的某個人就不會成為另一個隆美爾呢?
八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從尤士革出發了,前來送行的人民擠滿了通往城門的大道,其聲勢之盛達到了數百年來尤士革歷行盛事之最。
「給!」一個少女面頰泛紅,把剛剛摘下的鮮花遞給了某個士兵。
士兵滿臉激動,「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男人的事業應該在戰場上,我能理解!不過……」
「放心吧!我會努力殺敵,成為一名光榮的騎士,回來後我們就結婚!」士兵爽朗地笑著。
旁邊,一個婦人正一手摟住女兒,靜靜地凝視著她即將遠行的丈夫,他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平靜地看著對方,兩雙手緊緊地纏在了一起。
「孩子!保護好自己,我們等……」街邊的老人們擠不過來,只能在一邊遠遠地叫喊。實際上,他們也看不清楚密密麻麻的長矛之下,哪個才是自己的兒子。而他們相比起年輕人來要孱弱得多的聲音,也很快就被新一波的歡呼聲給淹沒了。
這些平民呀……隆美爾笑了笑,手中的劍與盾牌狠狠撞擊在一起,「士兵們,前進!」
「是,將軍!」
士兵們甩開了步子,一百六十萬隻腳丫子震得尤士革的地皮發顫。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最後一波士兵們也快步離開了帝都,身後一長排數目龐大到超過了六千輛的糧草車也徐徐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
可憐的羅沙,縱橫千萬里的泱泱大國,在繁盛到極點的各種支柱產業的全力下,一年了,卻還不夠他們調整出一支完備的軍事力量來!
他們的時間更多地都花在了內鬥、家族協議、接待魔法公會長老、處理魔法軍團等等據說被稱為「當前最為要緊」的事上。
當美沙斯軍大舉進攻的消息傳到了艾那麗米亞,還在因為是否要徹底剝奪魔法公會的領地而熱烈討論的諸大臣們一下子就呆掉了。
片刻,某白髮蒼蒼的大臣叫出了出來:「不可能!不可能!我們才剛剛簽定了和平協議!美沙斯怎會突然又打過來了?」
「協議?那只不過是一張紙而已,」米拉爾達派駐在首都的副將賽裡克嗤之以鼻,他已不耐煩和這些皇公大臣們糾纏下去了,「誰的拳頭硬,誰就能說話,對強勢的美沙斯來說,撕毀了協議,我們又能拿她怎樣呢?」
「我國和美沙斯互為大國,歷代通好,他們……他們……」
「事實是,美沙斯軍已經侵入我國境內了!」
可笑,這個時候還在想著什麼歷代通好,去年的蒼則之變還不能讓這些貴族們清醒啊!
「他們有多少人?」賽裡克問傳訊兵。
「大概……大概……」
「立刻給我一個準確的數字!」賽裡克厲聲吼道。
「一百萬……萬!」士兵兩腿發軟。兩國邊境軍剛一接觸,前線就崩潰了。還來不及判斷出敵人的形勢,這個無辜的士兵便被指揮官給派回來緊急通報,哪裡知道對方的確切情況。所謂的一百萬也就是對美沙斯毫不費力地摧毀了國境上由十萬魔法軍團的士兵們臨時披甲拿劍轉化成的普通步兵的揣測。
「哦!神!神吶!」
「胡說!美沙斯地處北方,每年還要從我國運進大批糧食,而且剛剛打過仗,哪裡有那麼多的糧草可提供給百萬大軍?」一個頭腦總算還有些清醒的大臣怒叱道。
賽裡克:「別忘了,去年美沙斯幾乎將蘇侖郡肆掠奪一空,蘇侖靠近可卡魯山系的東北部大片產糧地都被分割了出去,而現在,正是美沙斯春收之際!」
聽完賽裡克的話,會議室徹底安靜下來。諸大臣們的臉不約而同變得一片雪白。
「上報兩位丞相和陛下吧……」
※※
「嘟嘟嘟!嘟!嘟!嘟嘟……」緊急的軍號聲在蘇侖本土軍的駐地上響了起來。
悵慌中,二十多萬羅沙魔法軍團士兵們被迅速地編排出來,各自分團從長官那裡領到了嶄新的頭盔、瑣甲,每人手裡都發配到了鋒利的匕首和剛剛劃出血槽的長劍。
從這一點來看,羅沙的軍備物資和國家的物資生產力的確當得上大陸三強之一的說法。
可是,即使這樣也不能令這些魔法士兵們的戰鬥力得到多大的提高。
很快地,費爾多納率領的蘇侖本土軍與隆美爾率領的前鋒軍在蘇侖平原上打響了這場長期戰爭的第一仗。
也正是從這一仗起,費爾多納不為人知的軍事天賦和獨到的眼光開始漸漸為他的敵人所知。
可在雙方的第一次接觸中,羅沙軍的表現卻無疑是極為差勁的。
習慣了在敵人進入可威脅範圍內之前即將其徹底消滅的羅沙原魔法軍團士兵們剛一接到觸美沙斯重裝步兵方陣,就被那無數只長矛擊出了一個缺口。
缺口迅速擴大,前線岌岌可危。
正當隆美爾下令全線壓上的時候,費爾多納突然下令全軍撤退。
於是,戰場上極為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指揮官的命令剛下,士兵們完全不顧秩序和所站防線,轉身就跑,一個個像突然多出了兩條腿來。一片煙塵過後,只落下滿地的頭盔、武器,以及後方目瞪口呆的美沙斯軍官。
而像是早就預謀好了一般,費爾多納將羅沙的防線間隔安排較長,下令時更是從後到前一條防線一條防線地傳過去,因此,除了前線外,還沒有出現人踩人的現象,也沒有留給美沙斯軍太多擴大戰果的機會。
如此,羅沙軍可以說是不戰而潰,在費爾多納的領頭下狼狽逃回附近的多多明蒂城。
消息飛快傳回了兩方的大本營。
安坐在中軍帳裡的二王子齊格斯啞然失笑:「這位親王可真是個有趣的人!」
而艾那麗米亞,以索拉為首,眾皆大怒,就連一向沉穩的伊姆霍德也忍不住罵了幾句,誰也不敢將這個消息稟告給國王陛下。唯有與費爾多納相熟的菲西安沉默了片刻,獨自走向了國王的寢宮。
就在這時,費爾多納請求首都支援的軍訊也到了,正在氣頭上的軍部大臣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親王大人看起來是義正嚴辭的要求。整個艾那麗米亞除了十五萬皇家近衛軍外,就沒有其他任何力量能夠與美沙斯軍正面抵抗的部隊了。米拉爾達元帥曾鄭重叮囑過,在他駐守南部邊境時絕不能在艾那麗米亞給他搞出問題來。故,這十五萬皇家近衛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動的。
收到軍部的回復,已經從多多明蒂城轉移到阿爾貝蘭城的費爾多納說了一句讓他的侍從驚駭欲絕的話:「艾那麗米亞果然已經不行了,真想放隆美爾過去呀!」
侍從分不清費爾多納話中的真實度有多高。可到底,費爾多納還是沒有這樣做。但他卻做了另一件讓麾下所有軍官和士兵們都無比震驚的事。
當斥候傳來隆美爾的前鋒軍正在往阿爾貝蘭城開進時,這位在後來被稱為「毒蛇」的親王大人下令將阿爾貝蘭城魔法公會分會裡貯存的糧食全部搶光,而那些平民們,只給他們留下一天的糧食就夠了。
蘇侖軍全部成員集體表示抗議,從戰場上逃跑沒有讓他們覺得羞愧,因為面對著那群氣勢洶洶的美沙斯重裝步兵手中的長矛,其他地方的軍隊也不見得會表現得比他們好多少。可是,搶劫自己的同胞,甚至其中就有現役士兵的父母兄弟在內,這肯定是一種恥辱,一種終身也難以洗脫的巨大恥辱。
「即使是被親王大人殺了,也不能這麼幹!」
士兵們紛紛表態,毫不退讓。
費爾多納一句話解決了問題:「把你們的親人帶上,不想納糧的平民也可以跟著軍隊走,其他不願意走的人就留在這裡和隆美爾談判!」
和隆美爾談判!大家都明白那和把羊羔直接送到飢餓的野狼嘴邊沒什麼兩樣。於是,近八十萬軍民混合的隊伍鬧哄哄地離開了阿爾貝蘭城。
魔法公會的一大片初階、中階魔法師們也要求跟隨軍隊一起離開,可費爾多納完全不理會他們。
「偉大的諸神不會原諒你!」絕望的魔法師們哭喊。
費爾多納冷笑:「這句話,叫神來跟我說吧。」
蘇侖軍,再一次不戰而逃!
※※
「蘇侖軍戰鬥起來不怎麼樣,不過一個星期就逃跑了十八次,那可真算得上是逃跑的行家了!」
「哈哈!」
羅塔郡南部小城耶拿的一個旅館裡,十來個行腳商正大聲調侃著去年的那場戰事。
「那蘇侖軍是怎麼打敗美沙斯軍的呢?」旁邊一個年輕的女孩好奇地問。
「哦?」行腳商瞅了女孩一眼,眼睛忽地就亮了起來,「好漂亮的小姐,你叫什麼名字?難道不是我們羅沙人嗎?」說著,他又看了看和女孩坐在一起的十來個商人模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