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涼州,我依舊是隱藏著自己的行蹤,不敢在大路上行走,我依然潛入了十萬大山。在離開涼州前,我交代向東行,將張燕秘密送往開元,我不允許有這樣一個人平白的浪費。
自三川口出了十萬大山,已經是三天以後。我趁夜潛入了開元帥府,來到梅惜月的房外,以真氣將房門震開,潛入了房中。
梅惜月躺在床上熟睡著,我輕手輕腳的來到床前,剛要伸手將她喊醒,一道凌厲的劍氣從梅惜月的身邊衝起,一個嬌小的身影騰身而起,如驚鴻一閃,向我撲來。我心中一驚,這劍氣雖然尚不足以威脅我,但是由於我完全沒有防備,而且在如此近的距離,讓我也有些措手不及,匆忙中,我身體後仰,劍氣自我上方掠過,我一指輕伸,飄然不帶有半點的火氣,但是勁氣直襲那人胸前大穴。嬌小身影微微一頓,順著我的手指方向,凌空飛旋,手中短劍幻出銀蛇數道,將我的身形籠罩在劍下。只是這瞬間,我已經認出了那嬌小的身影原來是憐兒。我沒有出聲,騰身而起,劍指凌空虛點,憐兒發出的劍氣頓時如石沉大海,而我那一指已經將她的身形完全籠罩,憐兒身形數閃,卻始終無法躲過我這輕飄飄的一指,我清楚的看到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慌亂的神情,銀牙輕咬,短劍勁氣狂湧,身形如流星飛墜一般向我撲來……
「憐兒,不用打了,難道沒有看出來是你許叔叔嗎?」梅惜月懶洋洋的聲音此刻突然響起。
憐兒的身體在空中一頓,一個迴旋,如乳燕歸巢般撲向我的懷中。我連忙將她的身體接住。此時屋中燈光一亮,梅惜月已經起身將燭火點燃。
燭光下,憐兒的臉上紅撲撲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她看著我,臉上流露出驚喜的神色。
輕輕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她不要出聲,我壓低聲音緩緩的說道:「憐兒的身手大有長進呀,叔叔如果不是功夫好,恐怕就要敗在憐兒的手下了!」
聲音哽咽著,憐兒低聲說道:「叔叔,憐兒好想你,憐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輕拍她的臉頰,我低聲說道:「憐兒乖,叔叔這不是回來了?別哭!」
「正陽,你怎麼偷偷摸摸的進來,像個賊一樣!」梅惜月緩緩的來到了我的身邊,語氣有些責怪的說道:「前兩天向大哥說你已經回來,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兩天就要到了,我們一直等到深夜,也沒有看見你的影子,想著你可能不會回來了,剛睡下,你就像個鬼一樣溜進來!」
看著梅惜月有些蒼白的面龐,她瘦了,這許多天不見,她的臉色好生的蒼白,眼圈微微有些發黑,想來已經有很多天沒有休息好了。我輕笑著,有些憐惜的說道:「師姐,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
梅惜月笑了,笑得依舊是那樣的嬌媚,帶著一絲欣慰,她緩緩的說道:「我並不辛苦,倒是你,在東京每天都如履薄冰,更加的辛苦!」說著,她坐在我的身邊,靜靜的看著我。
輕輕的拍著憐兒,我悄聲問道:「師姐,開元情況現在如何?」
「幸好有傅將軍和冷先生,還有孔先生支撐,不然光我一個弱女子,恐怕很難下去。開元帥府多次遭到了刺客騷擾,好在有巫馬將軍守衛,一切都還正常!」
「刺客?哪裡來的刺客?」我奇怪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刺客似乎只是為了打探消息,並沒有對我們不利,巫馬將軍曾將他攔住,但是卻沒有能夠擒拿,那人的功力似乎十分超絕,後來師叔他們也住進了帥府,協同防衛,那刺客就沒有再來過!」
我微微皺動眉頭,這樣的刺客倒是少見,而且能夠從巫馬的手上逃出,看來功夫當真是非同小可!這是那一派的人物呢?我思索著。突然我問道:「對了,師姐,太后和太子是否安全?」
白了我一眼,梅惜月冷冷的說道:「這麼關心他們,你怎麼不早些回來,省得她每天都來盤問!」
聽了梅惜月的話,我有些訕訕的回答道:「師姐怎麼這樣說?太后和太子乃是我們翻身的本錢,當然要關心一些了,呵呵!」
「不要給我傻笑,我是女人,我看得出來那太后問你時的神情是如何的,這個你不要想瞞混過去,說,你和太后究竟是怎樣的關係!」她話中的醋意越來越重,冷冷的看著我說道。
「我,我……」我喏喏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知道聰明如梅惜月般,想要騙住她是很難的,心裡一橫,我將和顏少卿的那一段事情告訴了梅惜月。
梅惜月的臉色好轉了許多,她看著我的惶急神色,噗哧的笑了出來,「正陽,你不用急,這個事情我可以猜測出來,只是看你對我老實不老實!」說道這裡,她神色一正,嚴肅的說道:「不過正陽,顏少卿的來歷不簡單,我一直在懷疑她身後還有一股勢力在,至於是什麼勢力,我現在沒有辦法查出來,你一定要小心。如今她是依靠於你,但是如果你和她發生了利益衝突,那麼……」
我點點頭,心中不由得想起來鍾離勝在兩年前曾經說過的話,心中深有感觸。突然我心中一動,輕聲說道:「師姐,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
眉毛輕佻,梅惜月輕輕的問道:「什麼人?」
「東京的古玩商趙良鐸你可認識?」
「趙良鐸?」梅惜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個人行蹤詭秘,很難查到他的資料。不過後來因為他並沒有對我們造成什麼威脅,所以也就放下了,怎麼?正陽難道懷疑他?」
「是的,此次我前往東京,得到他的很多幫助。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的幫助我。而且他手下我有大批的高手,還和顏少卿有聯繫,我在想,這趙良鐸會不會就是顏少卿身後的主人!」
「哦?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很有可能!」梅惜月緩緩的點點頭,「不過現在看來他還和我們沒有什麼衝突,那麼我想你暫時不要考慮這個人,我會讓青衣樓著手調查此人,想來是可以有一些蛛絲馬跡!」說道這裡,她臉上露出一抹羞紅,「正陽,此次青衣樓東京分舵背叛之事,我後來才得知,實在是……」
「師姐不用慚愧,青衣樓組織龐大,難免會有一些叛逆。我只是可惜,以金大富的忠義,怎麼會有一個叛徒的弟弟,難道真的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點點頭,梅惜月緩緩的說道:「顏少卿眼下我著人秘密安排在開元東城的一處民居,那裡都是對你臣服的貧民,所以十分安全!你下面想要怎麼來做呢?」
想了一想,我低聲說道:「這兩天我就留在帥府,但是不能露面,修羅兵團的幾個將領以外,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已經回來,同時命令巫馬將帥府嚴密保護,不能有任何一個人隨意進出!」
點點頭,她看著我,等著我繼續說。
「師姐你命令青衣樓組織將開元和涼州兩地徹查,凡是和東京方面有關係的人物都要秘密監管起來。明天一早,你著人將傅將軍等人找來,我要和他們商量一下起兵的事情。晚上將向東行秘密送來的張燕送到府中,我要和這個人談談;還有,命令雄海等人將青衣樓從新翻查一遍,將所有有可能會背叛的人都……」我看了一眼梅惜月,她的眉頭輕輕一皺,我說道:「師姐,青衣樓的體系過於龐大,難免有些不肖之徒,我們現在這次的清洗,也是為了以後讓青衣樓更加強大!」
點點頭,雖然有些無奈,但是梅惜月知道這是一個必需的行動。
「還有,不要將我的行蹤告訴顏少卿,我現在還不想和她見面。時機尚不成熟!」
帶著一絲歡愉的神色,梅惜月點點頭。女人!這就是女人!我心中暗暗的笑道。這最後的一句話,就是為了平復她心中的不快!
「我已經在涼州寫了一封信給梁興,讓他在接到鍾離勝以後,火速通知武威的鍾離世家,看鍾離世家是怎樣的反應!還有向家兄弟已經和向寧聯繫,我們現在就等待,等待他們的消息!師姐,我們就要開始了!」我看著梅惜月說道。她點點頭,眼中帶著一絲仇恨……
看看懷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熟睡的憐兒,我無奈的說道:「師姐,看來我們今夜要秉燭長談了!」
梅惜月臉上一紅,她當然明白我話中的含意,輕輕的將頭靠在我的肩頭,我騰出一隻手將她摟住,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我連日來的疲憊瞬間消緩了許多……
第二天,我秘密召集了傅翎等兵團將領,商議起兵的事宜。大家見面自然是一番驚喜交加。整整一天,我們在房間裡沒有出來,我將東京發生的事情向他們做了一個說明,然後讓他們著手準備起兵的事宜,直到傍晚,他們才秘密的離去……
深夜,我坐在帥府的書房中,看著手中的各種簡報,心中卻在思索著下一步的打算。門被人輕輕的扣響,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主公,人帶到了!」
這是巫馬天勇的聲音,我輕聲說道:「讓他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一個中年人走進屋中,他看著,沒有說話。我藉著搖擺的燈光看去,來人正是張燕。微微一笑,我輕聲說道:「先生來了,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請坐!」
張燕冷漠的說道:「張燕乃是一個罪人,得您開恩,過著普通平靜的生活,這裡如何有在下的座位?國公大人將在下召來,不知有何指教?」
站起身來,拉過一張椅子放在張燕的面前,「張先生此話許某不甚同意,你我敵對,非是私怨,各位其主,勝敗本來是平常之事,說起來許某還要向先生請罪,先生如此高士,許某卻將先生置之牢籠中,實在是不該!」我說著,我躬身向張燕一揖。
面孔微微抽搐,張燕依舊是冷漠的說道:「大人如此大禮,張燕受之有愧!」
從他的話語中,我聽到了一絲暖意,我繼續說道:「先生那日在山村中為許某仗義執言,許某著實感激,但是如今許某不能出面,所以將先生請來,失禮之處,還請先生不要責怪!」我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張燕的臉色,他神色已經鬆動,不再復初時的冷漠,我恭敬的說道:「今日將先生請來,是想請先生能夠助許某一臂之力。先生大才,那日雖然聽先生短短兩語,但是許某卻知道先生乃是大賢之人,先前曾經聽到我的屬下多次稱讚先生,只是許某愚昧,一直未曾在意,所以委屈了先生,今日這屋中只有你我兩人,許某真人不說假話,開元起兵在即,許某想要先生幫助,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半晌沒有說話,張燕沉吟道:「諸侯並立,各國勢力強橫。大人如今自身難保,勢力不過兩城,縱有夜叉襄助,依然是中氣虛弱;開元內有朝廷大兵臨近,外有飛天虎視,內外交困,如同美酒一般,大人不過是一杯山野粗釀,毫無味道,張燕想知道如何才能品嚐美酒醇厚凜冽?」他語鋒逼人,看著我說道:「如今各國勢力有成,西部墨菲更是強橫,如有道之人在位,十年即可大成,大人能否教在下,如何品到這凜冽美酒?」
我微微一愣,但是旋即微笑道:「如今大家都說墨菲強橫,天下賢才趨之若騖,但是在下想請問,墨菲能用者有幾何?」
張燕沉默,不由得深重歎息了一下。我淡淡緩緩的說道:「況且天道悠悠,事各有本。大才在位,弱可變強,庸才在位,強可變弱!先生安知道許某就不是一個大才?這強弱之說,豈能一時論就!許某雖然不才,但是卻相信比那些所謂的明主好上百倍!雖然現在背負罵名,但是天下悠悠眾口難封,我隨他們說去,只要許某行的正,坐的直,隨便他們去說,如今正道在我許某這一邊,弱勢只是一時,安知道許某就不會翻身?」
「大人所說的翻身是何意思?」張燕從椅子上站起問道。
「既然先生這樣問,許某就不妨告訴先生,許某絕沒有弒君!高飛雖然告詔天下,那也只是一時,如今太子與太后在我帥府中,許某更有先皇手書血詔玉璽,現下時機不成熟,許某就忍了這罵名又能如何?待時機成熟,許某隻手就可翻天!」我冷冷的說道。
「好,如果大人真有此本事渡過眼前難關,張燕自然對大人心服口服,否則,大人也恐怕只是一個徒會吹噓的人物!」他看著我,眼中發出奪目異彩。
我突然笑了,「張先生快人,和先生談話果然不需費力!哈哈哈!」我笑著走回桌後,坐在椅上:「就這樣說,請先生暫且留在我的軍團,看看許某是怎樣扭轉乾坤!」
「好!張燕拭目以待!」張燕看著我說道。
我點點頭,也看著張燕,沒有說話,屋中一下子寂靜了許多。半晌,張燕開口道:「只是不知道大人如果扭轉乾坤,要怎樣治國?還是依照儒家之法嗎?」
我突然放聲大笑,「先生真是妙人!儒家之法,克己復禮,遵從上古之法!我說都是狗屁!老百姓吃西北風的時候,那裡有什麼禮可講?人心非比千年之前,文聖學說也要活學活用,否則只是一個書獃子罷了!」
「大人更是快人,如今天下之人,務虛者多,經世者少;懷古念舊者多,推動時勢者少;糾纏細目者多,緊扣大要者少,嘿嘿!」張燕點頭說道。
「好一個三多三少!先生推崇創新,注重致用,深得我心。呵呵,如果能和先生一同做這推動時勢者,想來一定十分痛快!許某無所長,破壞是一把好手,只是這建設卻難倒了許某!呵呵,此刻許某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我走到張燕面前說道。
「方今天下,群雄爭霸,諸侯圖存,是為大勢!爭雄者急功近利,惟重兵爭,卻不思根本之爭。所以爭而難雄,雄而難霸,霸而難王,終未有成大氣候者!張燕今天雖不是大人家臣,但是卻有一言不得不說,若大人只是想成為一個小王,那麼如今就是機會,若大人想要大成,此時機會尚且不到,古人有云:廣積糧,緩稱王!大人要好好的琢磨!」
我看著張燕,半晌沒有說話。突然間我仰天大笑,「哈哈哈!如果不能將先生收為帳下,許某就一定要將先生除掉!如今許某放膽一句:內有孔、冷,外有你我,天下已然在我手中!呵呵,就算是為了先生,許某也要將明月翻上一個天!」
張燕看著我,突然也笑了,我們先是輕聲的笑,最後同時放聲大笑……
燭火搖擺,似乎也在為我歡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