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交談
海達亞齊雖然是亞齊省的首府,實際上繁榮程度連中國大陸的一個縣城都比不上。這個省份的人的國民生產總值號稱有1800美圓,那麼海達亞齊作為首府應該是突破兩千美圓的。實際上,這裡的美圓應該縮水計算,或者說中國大陸的富裕水平被低估了。G市公開的數字是4000美圓,表面上看和香港差了幾倍(香港是兩萬美圓左右),但民眾的實際生活水平卻幾乎一樣,誇張一點說在香港遠比在G市生活壓力更大、求生更加艱難。
海達亞齊最繁華的地區是西街,最熱鬧、最豪華的一間卡拉OK房是「紅房子酒家。」這裡不是有錢人不敢來消費,一瓶只值十幾美圓的普通的黑牌JOHNNUWALKER賣到200美圓,其他物價可想而知。
此時是晚上八點,正是燈紅酒綠的時候。
田安然和於佑德坐在最豪華的一間包房裡。門外戒備森嚴,超過50個弟兄隱藏在暗處,確保任何消息不會洩露。
八點十分,在藍凌雲的帶領下,哈桑悄然走了進來。
哈桑穿著一身便服,歲數在五十左右,滿臉鬍鬚,外表一看就知道是信奉伊斯蘭教的人。
田安然和他對望一眼,於佑德正要介紹,卻被伸手攔住。
哈桑本是身居高位的人,見識自然不差,他早知道今天來的目的,但看到田安然,心裡還是一陣抽緊。
一箱茅台擺在地板上,田安然隨手抽出一瓶,倒滿兩杯遞了一杯給哈桑。
碰杯之後他一飲而盡,哈桑跟著也干了,接著又是兩杯。
田安然這才開口道:「美酒敬英雄。哈桑兄弟不但是英雄。更是我們的朋友。所以這三杯是必須要喝的。」
聲音低沉沙啞,更帶著一絲磁性,哈桑雖然聽不懂。但也呆了一呆,感覺極為受用。
於佑徒連忙翻譯。
哈桑笑得合不攏嘴:「我早就聽說田兄弟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今天一看比想像中還要吸引人。酒好,人更好!田兄弟我敬你一杯!」
田安然一笑,兩人推杯換盞,不多時間巳經喝掉了兩瓶。除了說些玩笑話,兩人什麼都沒說。
哈桑的酒量不比大陸的縣長鄉長差,酒量好的人想喝的痛快就必須找到相同的對手。他一看田安然喝了一瓶還是面色不改,不由的大喜過望,也顧不得自己客人的身份,親自動手開了一瓶酒給兩人滿上。
不到半個小時,桌上人多了幾個空酒瓶。
藉著哈桑上廁所的功夫,於佑德低聲問道:「大哥,他喝了怎麼多,不好跟他談什麼重要的事吧?」
田安然淡淡笑道:「要談什麼事也不該由我來談,那是你和鄧敬儒該做的事。今天和他會上一會不過是和他做朋友,我只要讓他知道卡斯旺民族自強陣線值得一交就行了。」
過了一會兒,哈桑搖搖晃晃走了進來。
「田兄弟,你可知道我今天很反常?」
「哈桑兄弟請說。」
「平日我經常來這裡,每次來都要玩上幾個姑娘,你要知道,我最喜歡馬來妹還有澳大利亞妹子。」
田安然眉頭微微一皺,繼爾微微一笑:「哈桑兄弟想要放縱一下?」
「不不不,今天和田兄弟喝酒交談,我是一點找她們的興趣都沒有了!」哈桑高興地說:「我們信奉真主的人依據教義可以娶四個老婆,但是那怎麼夠?不知道田兄弟你娶了幾個老婆呀?」
田安然苦笑道:「哈桑兄弟,說到家庭這裡,我這邊倒有個好建議。」
「請說。」
「你的大兒子也快大學畢業了,聽說在雅加達?有沒有興趣去美國?或者歐洲。我們在那邊有辦事處,可以很好的照顧他。當然,費用方面你不用考慮,朋友有通財之義,學費生活費我們都包了,另外,我還給他準備了五十萬美圓的零用錢。」
哈桑酒一下醒了不少。
兒子出國當然是好事,但這就意味著自己永遠和他們捆在一起。不知道劃不划算。
田安然悠悠說道:「印度尼西亞局勢不是那麼好,人活一輩子不就是讓後代活得更好?令郎有我們的幫助,做出一番大事業出來那是顯而易見的事。哈桑兄弟,我們是朋友。」
哈桑以前就拿了不少好處,早就食髓知味,如今一看到這麼大份禮物,只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對著田安然一語雙關地說:「田兄弟,以後我們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田安然一笑:「好!以後我很少有機會來亞齊,平日鄧敬儒、於佑德他們你要多照顧些,多多交談溝通,人生就是這麼回事嘛。」
兩人舉杯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喝到後面,兩個人竟然喝了十幾瓶茅台。然後居然趁著酒性勾肩搭背,唱起了鄧麗君的歌。
田安然是個土人,平時很少聽歌,記得歌詞的也只有鄧麗君的幾首《在水一方》、《南海姑娘》什麼的,哈桑五十多歲的人,這方面的造詣也和田安然差不多,此時正好是棋逢對手,兩個人暮葭蒼蒼、白霧茫茫唱個不停。
於佑徒伺候在旁,想笑又不敢笑。不過他偶然卻發現田安然目光清明,心裡登時駭然。他本知道大哥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內心一直對他崇拜萬分,實際接觸後,於佑德更是死心踏地的決定要永遠追隨大哥。
這次會談也和於佑德事先想像的完全不同。他原本以為會充滿陰謀和秘密,誰知道竟然會是這番景象,兩個當事人就像數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縱情娛樂,要知道,他們一個是印度尼西亞東部海軍司令長官,一個是自己這邊的最高領導人,雙方就在開戰邊緣,此刻卻像沒事人一樣。
喝到十二點,哈桑才醉熏熏地告辭。臨走還對田安然一豎大拇指:「田兄弟,你這個朋友值得交!」
人都走了出去,田安然一個人坐在桌邊。
藍凌雲悄然走了進朱,給他倒了一杯茶。
田安然搖頭:「凌雲,我很久沒有喝酒。」
藍凌雲低頭:「大哥……」
田安然確實不能喝酒,他此刻看起來有些茫然:「凌雲,我一生也在追求自由。可誰又知道自由是什麼?是孤獨?還是自我放遂?或者是強迫自己遵守規則?」
藍凌雲聽不明白他的話,吶吶應答道:「自由就是金錢和權力吧?有了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有了權力,可以指揮好多人去辦自己想做的事。」
過了半晌,田安然低聲說道:「我在茫茫的人群中,然後我進入虛空,成為虛空中的一個點。整個虛空為我所有,我想去那裡就漂移到那裡,那麼,點就是自由嗎?或者說虛空是自由?」
他歎息一聲:「我希望我能學會放棄。」
藍凌雲不明所以,也不敢出聲。她此時只明白一個道理:強人往往都很痛苦,而且他們的痛苦也很奇怪。
田安然依然端正著身體坐在椅上。
那樣的坐姿叫一絲不苟。
雄偉這個詞可以形容山、形容建築,用它來形容一個人是不恰當的。
但藍凌雲看著這個方方正正的人,心裡一下就想起雄偉這個詞。
她怔怔地看著田安然,眼眶莫名其妙的開始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