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進了襄陽城再看自己,卻已經什麼也不剩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地一乾二淨,只留下一件單衣。真沒想到小小山賊,手腳快到如此地步。這下連回建業的路費都沒了。只能先去驛站碰碰運氣。
「什麼?沒錢還跑到驛站來?別來搗亂,快出去!」我還想說點什麼的,可為時已晚,我已經被驛站老闆手下用飛燕疾風腿一腳踢出客棧,看來想賒賬消費是不可能的了。可是用走的要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建業啊。現在除了歎氣,似乎也沒有別的可做了。而且更遭的是,肚子痛過之後卻沒有好,轉成陣陣飢餓了。掏掏自己的行囊,不比肚子大多少。眼下只能忍饑挨餓繼續在城裡碰碰運氣了。看有沒有要去建業的帶著走一陣。
天近黃昏,城裡人漸漸稀少。大小商人也紛紛收攤。我不由打個寒顫,裹緊自己唯一的外套,這是什麼地方啊,竟然連件內衣也沒地方賣。我快把這個襄陽城走遍了,可是回建業的希望卻越來越渺茫。與其這麼逛下去,不如早做過夜打算。想到這裡,我轉入小巷,走向房多屋密處,無論如何,找個牛棚馬廄過夜也是好的。
我邊想地邊往小巷深處鑽去。可剛轉過一個彎來就撞到了一個人。我慌忙站穩身子,仔細分辨眼前的一個黑影。晚霞餘光終於幫我驅散了眼前的黑暗。原來剛才撞到的是一個老人。他眉須皆白,一臉皺紋,其他的我看不清,其實我也沒興趣去分辨這人的相貌,又不想報仇,管他長什麼樣。可正當我側身想從老人身邊擠過去時,卻被老人一把抓住手腕:「這位兄弟,可知道『鳳毛麟角『一詞來歷?」聽到這話,我一臉茫然,一頭霧水。江湖險惡,還是不理為妙,我回身要走。不過老人可並不想就這麼放我走:「何必如此著急。不留意身邊種種,可是會迷途的哦。既然壯士對寶物並沒有興趣,那老朽又何必勉強呢,怕是有緣人還沒有來啊。」這回老人轉身就要走,卻被我死死拉住。我沒聽錯的話,他的確說了寶物二字,這怎麼能不讓人心潮澎湃起來,先是學得技能,這會又要得到寶物,看來陽光燦爛的日子就在眼前啦。想起當年張良拾履之事,我深歎自己剛才對老人態度。連連作揖道歉:「在下多有冒犯。願長者不吝賜教。」老人滿意地點點頭,嘴角也掛上詭異的笑容:「孺子可教也。好。既如此,可請壯士先為老朽取來『鳳毛『與『麟角『兩物,方可行事。」說完,老人又同時遞給我一張單子,要我簽字畫押以作憑證。小巷昏暗,天已經黃昏,我自是什麼也看不清了,草草畫押了事。仔細看我簽上尊姓大名,老人如釋重負一般地長吁一聲,最後只道自己複姓司馬,隨即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之中。
一陣寒風吹過,又剩下我一個人了。顫顫悠悠地走著,我不時回頭看看老人消失的方向,一種不安的感覺正從那黑暗中滿溢而出,在我心裡蔓延開來。抬頭看到天邊最後的血色,我有些眩暈。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了吧。我拍拍自己的頭,找了一處角落躺了下去。
有人的聲音:喊聲、殺聲、戰鼓、刀刃……是我夢到戰場了嗎?
我猛然睜開雙眼,只見半邊天空業已被染成紅色。烈火的熱浪正拍打著臉頰,刺激的血腥直竄鼻孔。整個襄陽城已經全然被丟入到腥風血雨的煉獄之中了。
明月方才東昇,繁星依稀可見。沒想到東吳這麼早就對襄陽城動手了。我急忙站起身來抖擻精神,整理一下準備進入戰鬥狀態。可往身上一摸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白衣一個,參戰豈不是以卵擊石?什麼戰鬥狀態,還是趕快進入保命狀態見機行事吧。
決定了就行動。我以矯健的身影爬到了街道邊的屋頂上,以觀城中變化。藍色的應該就是吳軍了,而一身綠裝的自然是西蜀對手。街上藍綠相間的彩色圖景不時變幻著形態,卻似一副戰爭的畫卷般,激烈地變幻著形態。看得我眼花繚亂。只不過這畫卷中的藍色穩中不亂,慢慢累積勢頭,其勢漸長猶如錢江大潮一般湧向最後的綠色防線。在藍色大浪的一拍之下,綠色防線如一片片孤帆一般被沖得七零八落。看來東吳勝局已定,襄陽是志在必得了。看到友軍得勝,我一高興失去平衡,竟從房頂上摔落地面,驚起迎面衝來的一人一騎。其人身高七尺,與手中白銀槍是相得益彰。我還未及回過神來,鋒利的槍頭已直指我的咽喉:「蜀人!不降則殺!」聽他這不容分說的語氣,我倒是放心了不少:「誤會誤會啊。我也是東吳人啊。你看……」說著我就去掏東吳的腰牌,然而腰牌沒掏出來,卻把最要緊的那個卷軸掏了出來。
我還沒有注意到,那七尺槍手卻是比我眼快,一眼就掃到了那個鮮紅色的卷軸。一看到紅色那將軍立即頭腦發熱。等我右臂吃到第一個連刺時,我知道解釋只會斷送我的小命,於是一個翻滾撿起卷軸向另一邊狂奔而去。也不知道他追上來沒有。我邊跑邊掃視著左右街道,終於發現一條小巷,於是一個魚躍滾進小巷。如此地方,想必他的馬是進不來了。我不由地舒了一口氣。心想該死的魏國國旗是紅色,害得這些吳蜀人大忌紅色,見紅必殺,當然,還有藍色、綠色……
然而我舒坦氣還沒喘上兩口,只感覺這小巷突然變得異常昏暗,所有生氣都被擋在了外面,而巷子裡只餘下純淨的殺氣。抬頭一看,兩支短槍業已封死了小巷的入口。
原來銀槍將軍並沒有親自追來,猛將如他自不會對我這樣的小嘍囉感興趣,而放了他的兩個手下——兩個短槍兵來取我小命。本來在開闊地還可以用游擊戰解決這些螻蟻的,可在這小巷中是絲毫沒有迴旋餘地。沒想到我沒有死在沙場上,卻要死在自己人手裡。想來實在於心不甘。然而兩隻短槍似乎是等不到我想好遺言了,迫不急待地刺了上來,希冀著嘗到第一口鮮血。而我,卻也不能等死,畢竟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去完成呢。
正思量間,槍頭已向我刺來,我被逼得連連後退,直到小巷的盡頭。伸手摸到冰冷的牆壁,我孤注一擲地衝上牆壁返身一躍向槍頭迎去。看準時機越過槍尖兩隻手分別抓住兩支槍桿向後一扯。來不及反應的槍兵由於自己的慣性使然失去了平衡,踉踉蹌蹌地撞在牆壁上。而我已經能看到小巷出口處的光明了。正欲縱身衝出,卻聽到身後兩個小兵的慘叫聲,而後是短槍落地、氣息散盡,而小巷殺氣卻是絲毫不減。原來那滾滾殺氣並不是出自門口小兵,而是這小巷裡另有高人。
殺氣正向我湧來,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時刻注意著漆黑深處的動靜。然而那氣息實在太強,壓得我幾近窒息。但是現在掉頭逃跑的命運只會和那兩個小兵的下場一樣。不面對著,就會被消滅。
我向胸口摸去,準備作最後一搏。可未及我出招,腰上就被冷了一下。血比痛來得快,我一時擋不住半跪下身子。而從我面前只飄過一陣寒氣,卻見不到人影。我乾笑兩聲,卻已經有點頭昏眼花了。力氣正在從傷口流失。不過這時一聲清翠的馬嘶在巷口響了起來,讓我不由地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