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劍閣決戰之後的第二天,張松雖然滿心不情願,可在康鵬的嚴令下——還有康鵬許諾賈詡的那個位置,張松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帶上四名心腹,抬著被劉循折磨得昏迷不醒的張任,踏上尋找賈龍的道路。
出發一天後,張任從昏迷中醒來,張松與幾名心腹家人早已串通好了口氣,張任還在奇怪自己怎麼被抬出劍閣時,張松就撲到他擔架前大哭道:「將軍,劍閣完了,我們的大軍也全完了。」哭得那個傷心,彷彿和益州軍不是他張松出賣的一樣,他的家人和他也是一丘之貉,個個哭得死去活來,就像益州軍主力全軍覆沒不是他們的主人賣主求榮導致的一樣。
張任大驚,掙扎著坐起,沙啞問道:「張別駕,究竟怎麼會事?少主呢?三公子呢?其他的兄弟們呢?為什麼只有我們幾個人?」
張松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大哭道:「前日,將軍昏迷不醒時,劉循少主不聽眾將的金玉良言,也不聽小人的苦苦相勸,執意出關決戰,結果中了董賊的埋伏,導致全軍覆沒,劉循少主也以身殉國。小人見情勢危急,便收攏敗軍回關,想死守待援,誰知那劉瑁貪圖益州牧之位,忽然發難控制劍閣,將劍閣獻與了董賊,還想把將軍你獻給董賊,小人無奈,只得帶著幾名忠心耿耿的家人,拚死把你救了出來……」
張松的鬼話還沒說完,張任已經大叫一聲,吐血昏去,張松嚇了一跳,他可不是真正擔心張任的死活,只是擔心張任氣死了後,他完不成康鵬的任務——那他的董卓軍軍師位置豈不是雞飛蛋打了?當下張松趕緊與家人七手八腳將張任救起,好在張任身上的鞭傷杖傷已經塗上華佗配製的傷藥,傷口都已經在收口,只是氣急攻心導致昏迷,掐了一會人中就清醒過來。[書城19851224首發]
「為什麼?」張任醒來,立即放聲大哭,邊哭邊大叫,「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全軍出戰?十幾萬川中子弟啊!劉瑁為什麼要投降?他還是主公的親子,他為什麼還要投降?」
張任哭得傷心,張松也跟著假惺惺的灑了幾滴眼淚,這才勸張任道:「將軍,你要節哀,眼下益州危在旦夕,將軍要保重身體,我們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將軍你如果再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就再沒有機會了。」
張松勸慰良久,張任這才收住眼淚,向張松拜謝了救命之恩後,張任這才說道:「張任才疏學淺,文不能安邦,武不拿定國,益州要想有翻身的機會,就必須找到我老師,只有他有這個能力。」
張松大喜,心說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張松喜道:「如此最好,賈老將軍確是蜀中棟樑,力挽狂瀾之事,非他莫屬。」張松又故意換了一個發愁的神色,「只是主公中了董賊的離間計,將賈老將軍逼走,不知老將軍已去了那裡,叫我們如何尋找?」
張任略一思索,便說道:「我師傅的脾氣我知道,他雖然被主公誤會逼走,但絕對不會置川中數百萬百姓不顧,就這麼負氣回犍為,我覺得,我老師很可能就潛伏在劍閣至益州盆地之間,不會走遠。」張任已經被張松徹底蒙蔽,認為張松和他與賈龍一樣,都是益州的真正忠臣,把心裡想法全部向張松坦白。可張任沒想到……張松聞言一楞,心說你該不會也投靠董太師了吧,怎麼和董太師分析的一樣,認為賈龍老兒會放著榮華富貴不享,偏在這荒山野地裡餐風露雪?張松雖然不理解賈龍和張任師徒的愚蠢想法,還是裝著大喜,這就帶著張任沿途尋找賈龍。
接下來的幾天,嬌生慣養的張松可吃夠了苦頭,跟著傷勢稍愈便自己行走的張任翻山越嶺,專走那荒涼山路,密林懸崖,專挑荒無人煙的險峻山地尋找賈龍。張松不止一次向張任抱怨,想讓張任不要固執,走大道尋找賈龍,可張任堅持認為賈龍不會走大道,只會選崎嶇山道埋伏。張松無奈,為了自己下半輩子的高官厚祿,只得跟著張任一起,[書城19851224首發]渴了吃一把雪,餓了嚼幾塊粗糙的乾糧或者烤得半生不熟的獸肉,在秦嶺山脈南端的崇山峻嶺中艱難跋涉。張松幾次都想摞挑子不幹,可想到能在如今天下最富裕的雍並涼三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又咬牙堅持下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漢初平四年元月初四這天,張任與張松等人來到閬中境內,這裡秦嶺山脈與四川盆地的交界地,地勢雖不如劍閣那麼險峻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變態地步,卻也山高林密,兼之有墊江的急流險灘,也是個極易伏兵的兵家險地。
時過正午,張任等人行至宕渠山下,張任對張松言道:「別駕大人,老師昔日末將言到,閬中共有三處山頭可以伏兵不易被發現,一是蒙頭山,一是蕩石山,還有一處就是這宕渠山,而我們沿路所來,老師連瓦口隘那樣的險地都放棄不守,剩下的埋伏地,除此三山再無他處,所以張任斷定,老師定在這三山其中一處埋伏。」
張松看看那怪石轔嶙、密林叢生的宕渠山,再無力氣上山,哼唧著坐在地上,「將軍,小生是文人,現在滿腳都磨出血泡了,就請將軍上山查看,小生在此等候將軍吧。」
張任見張松確實累得不行,心中愧疚,正要答應,忽然四周平地積雪翻騰,十數名身批獸皮、手執竹管的軍士跳出地面,為首一人喝道:「汝等何人,來此作甚?」
張任定睛看去,大喜道:「李權兄,我是張任啊!」李權等人也認出張任,歡呼著撲上來,和張任擁抱在一起,互相擊打對方,彷彿這樣才能發洩心中的興奮一樣。
「張兄,劍閣現在怎麼樣了?」平靜了重聚的喜悅後,李權立即問張任劍閣的情況,自從那日被迫撤離劍閣後,無當飛軍為了避免可能的追殺,一直專挑深山老林、荒無人煙的野地行走,雖然成功躲過劉循的細作與董卓軍的暗探的追蹤,但也再沒有機會能接到外界的消息。
提到劍閣,張任立即神色暗淡,垂首不語,[書城19851224首發]李權大吃一驚,慌忙抓住張任的雙肩,追問道:「你快說啊,劍閣怎麼樣了?十幾萬川中弟兄怎麼樣了?」張任痛苦的搖頭,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李權面色慘白,喃喃問道:「全軍覆沒了?」張任不答話,也不否認,見此情景,李權那還能不明白,和張任初次聽到這消息一樣,放聲大哭,號哭之聲,撕人心肺,「十幾萬弟兄,就這麼完了?我不信!」
李權帶頭大哭,他帶來的無當飛軍也無不痛哭流涕,聞訊趕來的其他無當飛軍得知噩耗後,也是掩面大哭,更有兄弟父子在劍閣軍中的無當飛軍哭倒在地,轉瞬間,宕渠山下哭聲震天。
張松也跟著假惺惺的淌了幾滴眼淚,見張任、李權還在哭得死去活來,心中不耐煩,便勸解道:「兩位將軍節哀,還是先見到賈老將軍,我們也好商議對策。」
李權這才發現張松也在旁邊,怒道:「你不是劉循小兒的心腹嗎?逼走老將軍的事,你也有一份,你還有臉去見老將軍?」言罷,李權舉刀要殺張松,張任飛快攔住他,「李兄,你誤會了,張別駕也是中了董賊的離間計,這才上當配合那心胸狹窄的劉循,後來張別駕及時醒悟,勸阻那劉循與董賊決戰,只是劉循不聽別駕的金玉良言,這才導致劍閣慘敗,後來若非張別駕捨命相救,愚弟便又要落入董賊之手了。」
李權將信將疑,但他素來相信張任,這收刀朝張松抱拳道:「別駕大人,小人被豬油蒙了心,多有得罪,還望別駕大人見諒。」嚇了個半死的張松那還敢怪罪,只是心中暗自佩服賈詡的先見之明,自己若不是把張任帶出來,不但性命難保,只怕連這荒涼的宕渠山也找不到。
當下再無它話,李權立即帶張任等人上山,穿過大片機關重重的密林後,張松等人來到接近山峰的一個山洞前,李權還沒到山洞前就大喊,「老將軍,老將軍,你看誰來了?」
「誰來了啊?」蒼老的賈龍慢慢走出洞中,卻如遭雷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任一言不發,只是慢慢走到賈龍面前跪下,抱住賈龍的腿放聲大哭,賈龍也是老淚縱橫,輕撫著愛徒的頭髮,眼淚滾滾而落。
「孩子,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劍閣的情況怎麼樣了?」賈龍根本不相信劉循會有那麼大度,更關心劍閣的情況。張任哽咽道:「徒兒是張別駕救出來的,劍閣、劍閣……」
當張任哭著說完劍閣慘敗的經過後,賈龍鬚發直豎,雙眼怒睜,拔劍怒劈洞壁岩石,頓時火星四濺,堅硬的岩石被劈下好大一塊來,賈龍大吼道:「董賊,你好狠!十幾萬川中兒郎啊,賈龍若不給你們報仇,誓如此石。」
「師傅,這仇徒兒也要報。」張任跪地泣道:「可我們現在滿打滿算還有三千人,董賊可是有幾十萬人,我們怎麼報啊?」
「站起來,我沒有跪著的徒弟!」賈龍怒喝道,張任心中一凜,擦淚站起,賈龍拉他走到洞前崖上,指著山下說道:「看到了嗎,山下往前三里,就是劍閣通往巴西的大道,早在未與董賊接戰前,為師就已經在這宕渠山上囤積了大量補給,就是擔心劍閣失守作的準備。董賊要入川,就必走此官道,我們埋伏在這裡,單等董賊中軍至此,便可由側面直搗董賊中軍大營,取那董賊人頭,只消董賊一死,賊軍群龍無首,不戰自破。」賈龍頓了頓又說道:「倘若董賊中軍守衛嚴密,我軍無機可乘,我們就放他中軍過去,待他後隊的糧草輜重到時,一把火燒了他的糧草,董賊無糧,也可破矣。」
張任聞言大喜,張松更是喜出望外,心說怪不得董太師那麼忌諱你,原來你真有毒計破壞太師的大計啊!張松正尋思如何將賈龍的計策與躲藏的位置報告康鵬時,張任又將他那些自吹的有勇有謀的功績向賈龍說了一遍,賈龍也不疑有他,抓起張松的手誠懇道:「張別駕,賈龍以前對你多有誤會,今日方知別駕大人的忠心可鑒日月,還望別駕大人千萬別放在心上。」
張松隨口含糊答應,可心中卻在琢磨如何通風報信再次出賣賈龍師徒與無當飛軍,這時賈龍命令道:「無當飛軍聽令,既然劍閣已破,不消數日,董賊定從此處經過,從今天起,無當飛軍全體潛伏,不得與外界接觸,以防董賊細作探知我軍動向。」按著賈龍的命令,無當飛軍安排在各處的哨探全部返回宕渠山,只留少許人手在山頂監視山下動靜,其他人全部躲入深山老林,不給外人探查到行蹤的機會——但也使得賈龍無法得知益州發生的巨變。
果然不出賈龍所料,接下來幾天,董卓軍的斥侯成群結隊經過,更有斥侯深入密林仔細查探,反覆數瓷,可惜無當飛軍都是久走山路的,潛伏在深山老林更是拿手好戲,把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跡都清除得乾乾淨淨,董卓軍的斥侯幾次探查都沒有發現蛛絲馬跡。只是苦了張松,他幾次都想衝出密林向董卓軍細作報告,可是身邊都有無當飛軍士兵在旁,張松始終沒這個膽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五天後,董卓軍先鋒趙雲部隊經過,按賈龍的命令,無當飛軍全部收縮,隱藏身跡放趙雲部隊過去。第二天,董卓軍前軍馬超與張繡部隊經過,無當飛軍仍然按兵不動。到了第三天,董卓軍的中軍終於到達,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中,正中間三丈長的帥旗上高挑著一個『董』字,旗下一人黑甲黑馬,肥胖如豬,正是西涼軍統帥、大漢太師董卓了。
山頂上,張任遠遠看著康鵬,眼睛都快噴出火來,急切道:「師傅,就是董卓了,天下就數他這麼胖,沒人能假冒!」李權也急道:「老將軍,我們動手吧,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不行!」賈龍搖頭道:「董賊的中軍數量太多,至少有十萬人,而且看旗號,董賊的義子呂布也在陣中,我們不是他的對手,現在衝下去,不過是雞蛋碰石頭罷了。」
「傳我的命令。」賈龍吩咐道:「放過董賊的中軍,等他們的糧草輜重來了再動手,效果也一樣。」張任和李權雖然不甘心,但軍令如山,也只得依令而行。張松卻急得直跳腳,眼看可以出賣無當飛軍的機會就在面前,他卻無法聯繫上董太師,難道就這麼讓煮熟的鴨子飛走?
忽然間,張松靈機一動,對賈龍道:「老將軍,張松有一計,或可調開呂布,讓老將軍一擊得手。」
「別駕有何妙計?」張任搶先問道,賈龍與李權也把目光轉向張松,這段時間以來,張松已經完全取得張任的信任,乃至取得了無當飛軍上下的信任。
「益州大敵者,董賊也!」張松慷慨激昂的說道:「屠殺我川中十幾萬健兒,此仇不報,我等將來有何面目去見黃泉下的兄弟?張松願一人下山,去假作投靠董賊,騙董賊說,老將軍你藏在離此十幾里的蕩石山,董賊恨老將軍入骨,定然派呂布帶大軍去擒拿老將軍。調虎離山後,老將軍你們就可以乘虛殺下,取下董賊狗頭,為川中兒郎報仇雪恨!」
張任與李權聞言大喜,賈龍卻感動道:「此計雖妙,可是事後不管成敗,別駕大人你可就再沒有一點活下去的機會了。」
張松滿臉嚴肅,彷彿很高尚的說道:「董賊與川人不共戴天,張松能一命換一命,心願足矣。」
在無當飛軍上下揮淚如雨中,張松瀟灑走下宕渠山,剛出密林,張松便被十數名董卓軍斥侯圍住,張松馬上換了一幅笑臉,「弟兄們,我是你們未來的軍師,快帶我去見董太師,賈龍老兒的無當飛軍,就藏在這宕渠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