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我看來,沈磊的生活方式已很驚世駭俗。他沒有愛人,只有數不清的女朋友,甚至不能算是女朋友,僅僅是「炮友」,他像走馬燈似的換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別人看重女人的外貌或身材,他卻已昇華到不計較外表、只在乎是否有特色,上回唐雁對他投懷送抱,本來能成就一樁風流韻事,他卻放過了唐雁,理由很簡單:這個女人只有一張漂亮臉蛋,沒有特色。他過的就是男人們最嚮往的生活,有的是錢、有的是女人,從來不用負責任,完事後瀟灑離去,毫無糾葛。
對於我這種普通人來說,沈磊的生活就像小說裡的情節一樣,只能看看而已,畢竟離我太遠。可是今天我才發現,原來沈磊並不特別出格,比起潘耀光和杜舟,他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潘耀光是本市知名企業家的兒子,老爸從當年的包工頭做到如今的集團董事長,身家幾個億,自然不愁吃不愁穿,所追求的只有新鮮刺激。杜舟也差不多,他的父母掌管一家大型民營企業,錢財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玩出各種花樣才是他的興趣。
他們無憂無慮隨心所欲地玩著遊戲。杜舟專找漂亮女大學生,玩一個甩一個,據說至少已被他玩了幾十個。潘耀光年紀輕,玩性更大,喜歡同時玩好幾個,還一定要玩最漂亮的,藝校裡的女生幾乎被他玩了個遍,現在已開始向那些二三流的女演員女歌手女模特發展,據說還想開一家文化藝術公司,不為別的,就為招攬漂亮女人。他們兩人的私生活糜爛得令人難以置信,卻依然興致勃勃樂此不疲,因為這才是他們的樂趣,金錢已毫不重要。
相比之下,沈磊的生活要單純許多,而老王我簡直就像一個幼兒園的小孩。
沈磊悄悄告訴我這些,我瞠目結舌之餘不由苦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會感到厭惡排斥,當然更不會心嚮往之,這完全是八輩子不沾邊的生活。如果硬要我和他們扯上一點關係,那也只是對他們的賺錢門道感興趣而已。
如今這世道確實有階層,人分三六九等,目前社會處於轉折期,還有可能從一個階層攀上另一個階層,只要再過十幾年,階層就會慢慢穩固,有錢人就是有錢人,老百姓就是老百姓,很難互相通融,這是個無法改變的趨勢。對於我這種要求不高的人來說,能通過另一個階層給自己撈點油水就謝天謝地了。
都說男人活著只有三種慾望,一是金錢、二是美色、三是權勢。我對美色沒有太大的追求,只要滿足生理衝動就行,不可能對哪個女人愛得死去活來,權勢更與我相距十萬八千里,連想也沒想過。我的慾望僅僅是金錢而已,誰叫我做了多年的貧窮戶呢,人民幣才是我現階段唯一的追求。
「等你達到那種階段,你也會這樣生活。」沈磊說。
我問:「莫非你很嚮往這種生活?」
沈磊說:「談不上嚮往,也談不上討厭,如果我成為億萬富翁,我必須過這種生活。」
我們兩個坐在角落裡竊竊私語,潘耀光和杜舟正和三個小妞喝酒擲骰子,玩得不亦樂乎。我看著三個小妞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輸一把就脫一件,到後來杜舟的女友只剩下胸罩和長褲,潘耀光的兩個小丫頭連褲子也保不住,各剩下一條內褲,放眼過去肉光一片,儘是酥胸和大腿。
我抽一口煙,低聲笑道:「真無聊,這種過時遊戲也玩得這麼開心。」
沈磊笑道:「這就是他們和我們的區別,我們的主要心思還放在金錢上,他們卻早已不缺錢,圖的只是開心。那三個小妞其實比你更無聊,但她們必須打起精神伺候到底,因為她們的錢按天計算,如果今天伺候不周到,明天就會換人,外面有的是漂亮女孩願意玩這種遊戲,她們一定要爭分奪秒極力表現,才能賺更多的錢。」
「沒勁,」我說,「真沒勁,過這種生活必須不停地鬧騰,否則一靜下來就會感到空虛。」
沈磊改換話題,低聲說:「潘耀光和杜舟並非高高在上,他們身後還有一個更牛逼的人物。」
我說:「你是說潘耀光的老爸?」
沈磊搖搖頭,說:「這個人默默無聞,你可能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但他掌握的背景資源非同小可,可以說潘耀光全家能有今天都是因為這個人。」
我略有所悟:「你指的是不是那種傳說中的高幹子弟?」
沈磊點頭說:「沒錯,就是高幹子弟,這人父親家族是政府高官,母親家族是軍區首長,他一人身兼政界軍界兩方背景,潘耀光和杜舟、甚至潘耀光的老爸,都只不過是他手下的馬仔而已。」
我笑道:「看來確實很牛逼。」
沈磊說:「潘耀光的父親平時威風八面,又是民營企業家又是政協委員,但若不是那人罩著,他絕對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名遠集團訂單不斷,造房子、修路、造橋、建隧道,每年產值幾十個億,還年年被評為明星企業,單憑潘耀光他老爸那樣一個鄉村暴發戶,根本絕無可能。」
我說:「頭前你說的攀附權貴,指的就是這位神神秘秘的太子爺吧?」
沈磊鄭重其事地說:「沒錯,潘耀光和杜舟只是兩個沒出息的二世祖,不值得我們巴結,只是通過他們來結識那位真正的牛人罷了。我花幾百萬來買杜舟的二手別墅,就想讓他給我牽個線。」
我問:「搭上線以後又能怎樣?」
沈磊說:「只要搭上線,他就是隨手扔一點剩菜剩飯也足夠我們吃幾年。這就是牛人的實力,他們從來不顯山露水,大部分事務都交給手下的馬仔。平時你在媒體上見到的那些風雲人物,或許有不少白手起家的精英,但絕大多數都只是別人的傀儡而已,你以為那些富豪過得張揚風光,其實他們有苦說不出,因為這是幕後大人物一手操縱的,只為轉移公眾視線,他們也身不由己。」
我指指前方的潘耀光和杜舟,問:「包括他們?」
沈磊說:「他們兩個只是小跟班,他們的父親才是馬仔,也就是說他們連做馬仔的資格也沒有。」
「靠,」我笑道,「越說越離譜,好像聽天書。」
這時只見潘耀光接了一個電話,立即結束玩鬧,臉色鄭重地走過來,對沈磊說:「阿磊,他不想見外人,你和阿明先回去吧。」
沈磊苦笑道:「又不行,每次都這樣。」
潘耀光說:「我也沒辦法,他從來不見不熟悉的人。」拍拍我肩頭說,「阿明,實在不好意思,我不得不送客。下次我們一起玩,我好好請你,就當賠罪了。」
「沒關係,」我說,「我們先走了,不妨礙你辦正事。」
杜舟把三個小妞送進房間,走過來說:「阿磊,阿明,今天很抱歉,下回辦理房產過戶手續時我們再見,到時大家玩個痛快。」
沈磊有些失望,只好和我站起來,說:「那好,下回見。」
我和兩人握手說:「再見,很高興認識你們。」
告別兩人,我們向外走去,我低聲問道:「是不是那位牛人?」
沈磊苦笑道:「是的,這是我第三次求見,沒想到還是被他拒絕。」
我笑道:「傳說中的紈褲子弟都這麼牛逼烘烘,你別在意。」
走到大門口,迎面走來一群人,當先是兩個彪形大漢,身後走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這人外表很平凡,穿著打扮也不起眼,只是精神狀態良好,身軀筆挺,兩眼炯炯有神,向我直射而來。
我對他點頭一笑,他微微一怔,也向我笑了笑,兩人擦肩而過。
待這群人走進內屋,我正要出門,只見沈磊呆呆看著我,不禁奇道:「怎麼了?」
沈磊愣了半晌,說:「我剛才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你居然還朝他笑?」
我奇道:「為什麼不能笑?哦……他就是你說的那位太子爺,對吧?」
沈磊點頭說:「對,就是他。我們運氣真不錯,居然能和他近距離碰面。」
「大驚小怪,」我擺手笑道,「關我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