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服裝城是一個規模巨大的專業服裝批發市場，由十多個新老市場組成，經營範圍包括女裝、男裝、童裝、配飾、鞋帽等等，輻射周邊廣大地區，是省內名牌市場。
我的新工作單位名叫「精品女裝城」，在常青服裝城眾多市場中見縫插針建造起來，是一座面積中等的五層樓建築，也正是因為面積不大，無法形成規模，才決定不走大眾化線路，只做中高檔女裝批發。
我家樓下的茶館交給一個能幹的小妹主管，以後每天晚上報告經營狀況，我不再蹲點。隨後我來到精品女裝城，一至四樓空空蕩蕩，只有五樓設了幾個辦公室。我走進招商辦，方麗娟早已等候多時。
「方姐，」我說，「王明報到。」
方麗娟笑道：「我們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快坐吧，我給你泡茶。」說著取出自帶的茶葉，給我泡了一杯熱乎乎的綠茶。
我接過茶水，道聲謝，問：「方姐，咱們這兒招商有沒有打廣告？」
方麗娟說：「不用打廣告，常青服裝城每個商戶都知道了，本市服裝業同行也多次過來打聽消息，就等我們正式對外招商。」
我說：「就是說我們很快會忙得不可開交？」
方麗娟說：「沒錯，可能明天就會忙起來，這個市場面積不大，但位置很好，有實力的商戶都想在這兒設點經營，到時幾個地段好的舖位一定特別搶手。」
我思索一陣，說：「方姐，我想跟你商量個事，你看能不能幫幫我。」
方麗娟說：「你說，能幫我一定幫。」
我只是稍微試探一下，昨兒月萍對我交代一番，我就打上了主意。說：「是這樣，我有個哥們也做服裝生意，但他做的是雜牌，沒有代理名牌服裝，現在他得知這個市場即將招商，想讓我給他留個舖位，他會盡快找個像樣的品牌進場。他跟我關係太好，我沒法回絕這事，你看這事……呵呵。」
方麗娟說：「沒問題，市場定位本來就是理想化說法，就算開始階段都經營中高檔服裝，以後商戶們也會自行改變，我們也管不了。你那位朋友如果有實力的話，我們可以給他留個好舖位，服裝定位過得去就行，我不會為難他的。」
我說：「那好，我這就去通知他，讓他盡快過來看看。謝謝方姐。」
方麗娟笑道：「別客氣，我需要幫忙時你也給我通融一下就是了。」
「沒二話，一定幫忙，」我滿口答應，掏出手機說，「我這就給我哥們打電話。」
我這位哥們其實不做服裝生意，是個專業炒家，以前炒郵票、後來炒字畫、現在炒房子和店舖，從來沒做過一件實在事，可偏偏就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富裕的一個，這世道本來就是炒家的天下，我們這種沒本事的人只有羨慕的份。
他叫沈磊，今年三十歲，幾年前我在社會上飄蕩的時候跟他結識，他這人生活過得特別糜爛，幾乎夜夜花天酒地，加上有錢又英俊，身邊從來不缺女人。開始我只把他當作朋友，他卻把我當成鐵哥們，一直對我很好。後來我老媽生病住院，他出錢幫了我的大忙，我心存感激，常和他出去聚會，兩人關係才越來越鐵。我結婚後月萍見過他幾次，對他的生活方式十分反感，讓我少和他來往，慢慢地就淡了下來，不過一直保持聯繫。
我走到室外一個沒人的角落，打通沈磊電話：「喂，老沈，我老王，跟你說個事，你配合我一下。」
沈磊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就跟我前陣子的思路一樣，巴不得越熱鬧越好，在電話那頭笑道：「老王，是不是跟你老婆吵架、要借我的房子住幾天？嘿嘿，放心，我不但給你安排房子，還安排小妞，包你滿意。」
「靠，老子說正經事，你別打岔。」我說，「是這樣，我現在進了常青服裝城一個新市場的招商辦，這兒有很多黃金舖位等著出租，我有辦法弄到幾個地段最好的舖位，你出面租下，租金我幫你出，然後轉讓使用權，我賺個差價。這事兒不用你出錢出力，只是借你一個名頭，很簡單的事，你幫幫忙。」
沈磊腦袋瓜聰明之極，一聽就明白過來，笑道：「你小子想賺點私房錢對吧？嘿嘿，說吧，準備怎樣回報我，條件合適的話我一定幫你。」
我說：「你不就是喜歡玩小妞麼，老子給你找一堆小妞，這總夠了吧。」
沈磊說：「行，就這麼定了，還要我準備什麼？」
我說：「以前你帶兩個做服裝的朋友出來玩，我也見過，你去向他們借點資料來，就說你做精品女裝，現在想成立一個批發部，我在這等著，只要你過來就能租下，越快越好。」
沈磊說：「好的，下午過來，你等我。」
掛了電話，我站在五樓窗口，一邊抽煙一邊思考。
這不是什麼貪污公款，最多只是以權謀私，我確實需要一點積蓄，出去應酬時說話也響亮。還有就是我老爸和精明能幹的弟媳婦鄭虹，他們兩個每次見面都會隱約提出要錢，或由於我侄兒的健康和學習，或由於弟弟準備買房，或由於接濟鄭虹家人，總之就是沒個消停，我怕他們打我媽那筆錢的主意，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撈一筆再說。
就像月萍昨晚說的那樣，我手裡捏著幾個地段最佳的舖位，然後謊稱已租給別人，讓那些商戶出一筆轉讓費，這錢輕輕鬆鬆就撈到手了，對一切都不造成影響，我何樂而不為？
「在想什麼？」
突然傳來語聲，嚇我一跳，回頭看去，卻是方麗娟悄沒聲息站在身後，我忙笑道：「沒什麼，我在這抽煙看風景，呵呵。」
方麗娟輕歎一聲，說：「阿明，你做事不夠謹慎，招商辦還有其它員工，要小心隔牆有耳。」
我心中一緊，小心翼翼地問：「方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方麗娟湊近低聲說：「以後打這種電話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剛才我過來洗手，你電話內容都聽見了，要是換成別人，你的麻煩就大了。」
靠！不至於吧，我剛才沒感覺身邊有人啊！我強笑道：「方姐，你都聽見什麼了？」
方麗娟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要我重複一遍麼：你出面租下，租金我幫你出，然後轉讓使用權，我賺個差價……」
我嚇出一身冷汗，媽的，她真聽見了，剛才我怎麼一點沒感覺！忙笑道：「方姐，你幫幫忙，我……呵呵，這個……那個……呵呵。」
方麗娟輕歎道：「我知道，像你這樣的……都不好過，沒有經濟主動權，只能鑽鑽空子。」
我知道她是說上門女婿沒地位，索性承認了事，說：「方姐，你幫我保密，有什麼要求你開口就是了，只要別給我老丈人和鄧叔知道。」
方麗娟注視著我，漸漸浮出一絲精明之色，低聲說：「去辦公室，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我問道：「什麼方面的事？你讓我有個準備。」
方麗娟說：「你想賺錢，我也想賺錢，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我一愣，隨即心領神會，敢情她也想賺轉讓費，一顆心頓時放鬆下來，笑道：「好說好說，我一定配合你。」
方麗娟低聲說：「這裡人多耳雜，我們去辦公室說。」上前打開窗口，又說，「你抽煙搞得這裡烏煙瘴氣，快別抽了，跟我進去。」窗戶大開，煙飄揚而出，也引進屋外渾濁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