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中。
袁紹本想憑借糧草充足,堅守南皮,以待寒冬降臨,但現在高唐糧草被焚,形勢危急。二十萬大軍每日糧草消耗巨大,城中餘糧最多只夠支撐月餘,屆時糧草一盡,將士氣衰,無力堅守,城池必為蕭言所破,自己可能想跑都跑不了了。每每想至此,袁紹便覺頭痛無比。
郭圖見袁紹每日憂愁,心中擔憂,便進言道:「主公,冀州大勢已去,如繼續留守於此,恐主公危亦,不若棄車保帥,率大軍撤回幽州,待來日重整軍馬,再與那蕭子鴻一決勝負。」
「那冀州怎麼辦?就白白送給蕭子鴻?」袁紹心中是一萬個不情願,但又無可奈何。
郭圖道:「主公,冀州多處城池已為青州軍所破,形勢危急。而冀州大軍多數皆在南皮,其餘各城留下守軍總數不過數萬,如今高唐糧草既失,二十萬大軍無糧草,怎可再戰,不如馬上率大軍返回幽州,整頓軍馬,待來日發兵奪回冀州。此處只需留下幾員大將,全力阻擋蕭言大軍,以助主公順利返回幽州。」
袁紹知道這可能是自己安全離開冀州的最好機會了,遂歎了口氣,無奈道:「那此城交由何人防守?」
郭圖頓時眼珠一轉,知道排除異己的好機會來了,便道:「田豐足智多謀,足可勝任。另派張頜、高覽二將輔助,必可擋青州軍於南皮城外。」
這三人皆不算袁紹心腹,特別是田豐,還經常讓袁紹惱怒憋氣。當下袁紹便同意了郭圖的提議,召眾將來帳中集合。
袁紹環顧了一下神色各異的眾人,沉聲道:「高唐已失,我軍糧草即斷,大軍已無力再戰,即日將撤返幽州,待來日再於蕭言一決雌雄。」
底下眾將開始議論紛紛起來,袁紹此時也無心情聽,繼續道:「田豐、張頜、高覽,上前聽令!」三人應聲出列。
袁紹繼續下令道:「你三人領三萬兵士堅守南皮城,不得讓青州軍踏足城池一步,掩護大軍安然撤離。」
袁紹話語一落,眾將目光紛紛看向這三人,有嘲笑、有奚落、有惋惜……這分明就是讓三人去送死。
田豐暗歎了一聲,心知必死,但還是毅然站了出來,臉色肅然道:「得令。」田豐說完,就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張、高二將則有些不滿了,保護大軍撤退很正常,但只留下三萬士兵,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別。二人不似田豐那般有著讀書人的愚忠,明知不可為的事情還是要說的。
當下,二人跪倒地上。張頜道:「主公,我等願留下與敵拚殺。但三萬人馬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城外那十數萬青州軍啊!若有六萬精兵,我等力保南皮城三月不失!」
袁紹聞言大怒,心想若給你們留下六萬精兵,整個大軍目前士氣低迷,能不能湊出六萬精兵還是個問題,自己回到幽州後還得靠這些兵馬翻身的,怎麼能留下來送死。當下呵斥二人道:「你二人可是要違抗軍令?如果不願留下守城,立即處死!」
見袁紹如此,張、高二人只得無可奈何地領命。
當夜,袁紹趁著夜黑,帶著十五萬大軍,一路北上,朝幽州行去。田豐、張頜、高覽三人則留在了南皮城中。
此時,三人圍坐在帳中,相互而視,作苦笑狀,不作言語,一時靜寂無聲。
三人皆知明日蕭言得知袁紹大軍撤離走,必定猛攻南皮,城中剩下的那三萬的士兵,人人士氣低落,如可抵抗那如狼似虎的十幾萬青州軍。
最後還是田豐打破了沉默,對張高二將道:「豐已決意死守城池。二位將軍意欲何為?」
張頜對田豐的忠心甚是佩服,抱拳道:「先生果然忠義之士,但是否過於愚忠?」
田豐長歎一聲,也不作答,默默地出帳離去了。
張頜見田豐離開,便對高覽歎息道:「哎!看來主公現在已經倉皇失措了。其實我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能夠集中人馬,再設法徵調糧草,把我軍士氣重新振奮起來,出城與蕭言拚死一戰。畢竟主公在兵馬數量上並不處於劣勢,或許還有回天之力,就算兵敗,再退守幽州也不為遲。可現在卻逼迫我等在此等死,白白損耗三萬人馬。實為不智之舉。」
高覽冷笑一聲說道:「俊義,你覺得主公是那種拿的起、放的下的人嗎?主公一貫用人唯親,派淳於瓊這等無能之輩看守高唐重地,才導致如今的局面,如今為了自己安全撤退,讓我等與三萬將士送死。不用說了,這種陰損計謀肯定出自那郭圖之手了。」
張頜怒道:「郭圖小人,阿諛奉承之輩,恨不得殺之,偏主公卻始終信之。看來此次你我二人難逃一劫了。」
高覽提議道:「俊義,我看這蕭言倒是一明主,不若你我二人歸降於他吧。」
聽到高覽的建議,張頜心中甚是猶豫,歸降蕭言確實是眼前最好的出路。
躊躇了半天,張頜忠於拿定主意,對高覽說道:「我意已決,願與敬志歸降蕭言。非我等不忠,實乃被逼無奈。」
高覽說道:「何不立刻率眾歸降,領蕭言追擊袁紹,也好有個晉見之功。」
張頜說道:「不可,你我背主雖出於無奈,但已屬不義。如若再做侵害舊主之事,天下人如何視你我二人。依我所見,堅守這南皮數日,待袁紹安然撤回幽州,再作歸降,想那蕭言也不是無氣度之人。」
高覽自覺慚愧,道:「俊義高義,小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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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郭嘉興沖沖地跑進蕭言帳中。
蕭言好奇,問道:「奉孝,何事如此慌忙?」
郭嘉大笑道:「主公,南皮可破矣。」隨即告訴了蕭言昨晚袁紹大軍撤出南皮之事,蕭言聞之大喜,遂令大軍猛攻南皮城。
漫山遍野的青州軍如餓狼般撲向南皮城,南皮袁軍在張頜等三人的指揮下,激發了士氣,拚命堅守城池,雖數次岌岌可危,但在張高二人的奮力堵殺下,皆安然度過了。
就這樣,青州大軍猛攻了兩日,雙方各有損傷,南皮城依舊安然無恙。
蕭言此時心中甚是納悶,為何這南皮城在袁紹大軍離去後,還是如此難攻,看著城上奮勇拚殺的二將,認出正是那晚與典韋、於禁廝殺的二人,隨即轉頭問身後的顏良,道:「公驥,城上這二位猛將為何人?」
顏良回答道:「此二人乃河北名將張頜、高覽,在袁軍士兵中聲望極高,但不受袁紹喜愛,非其親信。二將武藝不在我兄弟二人之下。」
蕭言聽聞後,歎息道:「果真河北多義士。有此二人在,破城又多幾番波折。」
當夜,蕭言與眾將正在帳中議事。帳外士兵報,南皮守將張頜,高覽營外求見。
「什麼?」蕭言聽到頑強擋住自己大軍攻城的二將正在營外,十分詫異,雖不明二將來此何意,但蕭言還是領了眾將出營迎接。
眾人來到營外,只見張高二人正在營外等候,身邊並沒帶兵馬。
蕭言也不疑有詐,獨自上前道:「二位將軍來此何事?」
二將見蕭言獨自一人上前,心歎蕭言果然膽色過人,強過那袁紹不知幾何。當下慌忙下馬,拜倒於蕭言面前,道:「罪人張頜(高覽),願率南皮一眾奉蕭將軍為主,忘將軍成全。」
蕭言大喜,一手扶起一個笑著說:「二位將軍棄暗投明,此乃大義之舉,蕭言之幸,漢室之幸,何罪之有,蕭言來遲,已是失禮。二位快快請起。」蕭言的話讓二人感動不已,暗道沒有投錯主人。
當蕭言得知二將拚死擋住青州軍猛攻,只是為了讓舊主公袁紹安然離去,才能安心歸降於自己時,萬分感歎二人忠義,以德報怨,也對袁紹之無情更是心下鄙視。
二將隨後告知蕭言,南皮城中除了田豐外,餘者皆願歸降。目前二人已將田豐軟禁在城中。
蕭言聽聞田豐不降,心中對無法得到這位智謀之士也頗感遺憾,但也不準備為難他,當下便命二將將田豐放了,任其自由離去。
但奇怪的是,田豐得到自由後,並沒有返回袁紹身邊,反而在青州軍中住了下來,平日裡從不於蕭言見面,倒是與蕭言麾下眾謀士關係甚好,常常聚在一起談論天下局勢。蕭言得知後,也不介意,遂吩咐眾人對其好生相待,不可輕慢。
……
深夜,田豐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嘴中喃喃自語道:「蕭子鴻,匡復漢室,興盛百姓,這真是你的志願嗎?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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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袁紹大軍撤退後,一路北上,因離開南皮時走得倉促,大軍糧草不足,眾將士皆士氣潰散,一路上走的走,逃的逃,待到達幽州范陽時,十五萬大軍只剩下四萬多。
袁紹看著手下眾將,神色黯然道:「當日悔不該不聽元皓之言,至有今日之敗。而今五十萬大軍只剩得不到五萬人。」袁紹這時方才想起了田豐當日力勸自己不要進犯青州,可惜自己根本沒聽進去,冒然興兵,現在悔之晚矣。
隨後,在眾人的勸說下,袁紹開始在幽州修生養息起來,決口不提南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