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北所編出的名字,趙全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應了一聲,交代兩人趕緊趁機休息,便退了出去。卻是蘇離將兩個名字在舌頭上打了幾轉,然後定定的略帶探究的看向蘇北。
蘇北回了蘇離一個疑惑的眼神,卻也不問什麼,只逕自倒在一邊的炕上,合眼休息。蘇離有些洩氣的在炕沿上坐了下來,兀自沉思。
實質上並沒有過得多久,至少在蘇離感覺如此,趙全便已經再一次走了進來,召喚兩人道:「起來了,我們要走了。」
蘇離回過了神,看向窗外,卻仍是一片漆黑,不由疑惑的道:「天都還沒有亮呢。」
趙全抱歉的笑了一下道:「我們都是這麼早起來準備走的。將聞南叫起來吧,好有好些的東西需要收拾呢。」
趙全說完,走出屋去,蘇離去叫蘇北起床。
兩人走出屋子的時候,外面小院已經忙成一團,趙全來來回回的指揮眾人將東西搬上停在院外的馬車。眾人不須幫忙搬運東西的也都收拾著自己的物品,小院一下子便被揉著眼睛一個接一個醒來的人們所填滿。
誰也沒有注意到蘇北和蘇離站在角落,直到一個搬著箱子的小子一下子撞在蘇北的身上。
蘇北被撞到了手臂,往外踉蹌了一下。那撞人的小子趕緊將頭從箱子後面探了出來,急急忙忙的道:「啊,抱歉,我沒有注意。你們別站在這裡……」
小子的話戛然而止,顯是因為突然注意到了兩人的陌生。他的表情在瞬間閃過一點疑惑,視線落在蘇離身上的時候,卻又一下愣住,情不自禁的帶著驚艷的表情將箱子放在地上。定定地看著蘇離。
蘇離被那小子看得有些發毛,卻還是回視著對方。那小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身體結實,膚色黢黑,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此刻看來卻有些呆滯。
後面同樣也在搬箱子的人看到前面停了下來,不由也跟著停了下來。正有人想要去問最先停下的那個小子怎麼回事的時候,有人一眼瞥見蘇離。情不自禁便打了一個響響的口哨。然後便有一推人圍在兩人面前張望。
蘇北對著一切倒是毫不在意,只倚在一旁,神情有趣地來回看著蘇離和因她而駐足的這些閒人。
蘇離被看得莫名其妙,她雖心裡清楚她此刻所擁有的這張臉究竟美到什麼程度,但畢竟從前扮作男裝時也從未有人這樣看她。並且她也已經習慣將這張臉的美麗視若無物,而此刻突然被一群男人如此圍觀,蘇離還真是打心眼裡有些發毛。更可恨還是蘇北站在一旁一臉要看好戲的表情。
不過好在趙全很快地發現了這邊的狀況,趕了過來,氣勢竟有些威嚴的訓斥著這幫傢伙道:「都在幹什麼呢?不想幹活了嗎?趕緊動起來……動起來。」
遭到訓斥的傢伙們發出一陣噓聲,卻也仍舊不情不願的重新抱起箱子開始搬運。只有最先撞到蘇北地那個小子沒有動作。不過等到趙全再吼了他一聲的時候,他終於大夢初醒似的急急忙忙地彎腰抱起了箱子。卻還是一邊走一邊回身問蘇離道:「你們……你們是……」
未等蘇離說話,蘇北就已經笑嘻嘻的對他擺了擺手說道:「我們是新來的,請多多指教。」
那小子聞言大喜,連連的「哦」了幾聲,退了幾步,將傻笑盪開。
趙全瞪了那小子一樣,終於忍無可忍的怒道:「趙括,好好的搬你的箱子去。不然小心我把你攆出班子。」
名叫趙括的小子聽到趙全地狠話,終於徹底回過神來,趕緊加快步子走了。然而走到遠處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動也不動的凝望著蘇離。
趙全重重的歎了口氣。直直向趙括走了過去。
蘇北則湊到蘇離身邊,一臉好笑的對著蘇離耳語道:「那小子好像看上你了呢。太子大人。」蘇離一把推開蘇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蘇北也不在意,只兀自環視著小院中忙碌的晨起景象,一臉滿意。
終於到收拾得差不多時,趙全過來,將兩人安置到一輛馬車上。馬車並不是那種很高檔地只供幾人獨坐的款式,而是那種可以擠上十多個人的。蘇離同蘇北過去的時候,馬車上已經坐了些人,都是一些年紀還輕的女子。見到兩人進來,眾女子卻是神色各異。趙全草草介紹了兩人名字,說他們是班子裡的新人,便又匆匆離開了,好像兩人也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就真的只是班主大人又一時興起帶進班子的人一樣。
兩人剛剛落座的時候,眾女子還一臉的謹慎,直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挑開話頭道:「你們是兄妹?」
蘇離愣了一下,去看蘇北,然而蘇北此刻卻又變成了一臉意興闌珊的樣子,全沒有了剛剛在外面看戲的興致,也像是並不想再與人去搭話。
蘇離無奈,只得點頭回應了問話的女子。
那女子也不在意兩人冷淡,只逕自溫暖笑道:「我叫小裳,在班裡待了很多年了,你要是有什麼問題,都可以過來找我。」
蘇離正欲點頭,一旁另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卻突然滿臉譏諷的笑道:「待了很多年了,卻也還連個甲等的伴舞都沒有混上,真不知道有什麼臉面說自己待了很多年了。」
小裳的臉色因被諷刺而剎紅剎白,卻也終於還是隱忍下來,對著蘇離勉強一笑。
此時一直坐在蘇離身邊的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卻突然湊在蘇離的耳邊道:「那個人叫凌欒,原本是給艷靜姑娘伴舞的,可是後來不知因為什麼被艷靜姑娘換了下來,所以說話總有些尖刻。」
蘇離輕輕點頭,馬車之內一時再無人說話。
然後馬車駛動,不知何時終於得見的陽光隨著車簾的晃動也一晃一晃的掃到車廂裡面,留下一道一道不住變換的光影。
蘇離呆呆的抱膝坐在車廂裡面,突然的有了一種荒唐的感覺。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呆在楚使館內,假扮著楚國的太子,而今她卻又突然的坐在了這樣的一輛馬車之中,匆匆逃亡。一切的一切,從她穿越到此開始,都像一個真實得有些過分的夢境,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蘇離回過神時,夢境仍在繼續,只是馬車停了下來。一個靠近車簾的女孩突然轉身掀開車簾,無限懷戀的向外望著。
凌欒就坐在那女孩對面偏斜一點的位置,女孩掀開車簾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就正肆無忌憚的撒在凌欒的臉上。凌欒本能的擋了下眼睛,然後一腳踹向那女孩的腿道:「把簾放下來,沒看陽光晃我了嗎?」
那掀簾的女孩有些委屈的瞥了凌欒一眼,但還是老實的放下簾子,兀自的揉著被踹的地方喃喃道:「下一次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大淖來呢。」
車廂之內一片沉默,蘇離開始隱隱的聽見外面有吳儀的聲音,似乎他也要離開大淖了。
片刻的等待後,馬車重新啟動。蘇離同蘇北在齊王生日後的第二天混在第一波的離城隊伍中離開了大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