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夜色涼如水。
天晉國的皇宮靜沉沉地,彷彿所有人所有物都進入了沉睡。瑨璃躺在寬大的床上,莫名的恐懼,彷彿身邊有人在窺視她,叫她不能入睡。她擁著被子,一陣風吹來,珠簾叮噹亂響,晃動的影子讓她害怕。
遙遠的外城似乎有響動,仔細聽卻又聽不真切。不知道外頭戰事如何,沒有人向她播報,她亦無從打聽。她這個女王當得可真是窩囊。如果可以,她當然也希望這些事情都不與自己相干,沒人告訴她也罷,讓她過舒心自在的日子更好。待到戰事平定了,她將皇位交給皇叔,就可以離開了。
她擁著被子,突然覺得自己是天地間最孤寂的人。
似乎有腳步聲傳來。瑨璃心想皇宮之內應當不會有刺客之類的吧?心裡雖然這樣想,仍然不敢放鬆,豎著耳朵,忽然聽到一陣吱呀聲,分明是門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是輕輕的腳步聲,聲音輕盈利落,似乎身手極敏捷,瑨璃頓時警覺地摸過枕頭底下的永恆,全身崩得緊緊的。
心裡忐忑,難道真的有人要行刺她麼?真的有刺客要怎麼辦?不是說宮裡會有很多侍衛的麼,都在哪裡。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一個黑影閃過她的床前,她大聲喝道:「是誰?!」
屋子裡雖黑,但能看得清那個人身形嬌小,是個女子。手上握著明晃晃的劍,一聲不吭就朝瑨璃刺來。瑨璃閃身避過,那人身手十分靈活。閃電般換個方向。直指瑨璃喉嚨。瑨永恆一擋,當得一聲,劍與匕首碰撞發出幾星火光,在黑暗中一閃即逝。趁著這個瞬間,瑨璃高聲呼道:「來人,有刺客!」
那人的眼裡閃過一絲狠意。下手越發狠厲,恨不得把瑨璃劈成幾半。瑨璃一邊抵擋一邊等著救兵,可是皇宮裡就像只剩了他們似地。只有他們地打鬥聲在寂靜的夜裡飄蕩。瑨璃心涼嗖嗖的。皇宮之內有刺客,而且來得這麼順利沒有一個救兵出現,會是誰安排的一目瞭然。難道皇叔真的那麼迫不及待麼?
瑨璃本來功夫就不怎樣。這個人功夫高於她,下手又狠又厲,正在胡思亂想今日自己要命喪這裡的時候,一個白影閃了出來,那一剎那。瑨璃心裡又悲又喜,是霍司崖麼……他揮衣拂袖。不過幾招便將那女子節節逼退。這時候外頭方才沸騰起來,有朝她的寢宮奔跑地腳步聲,繁雜紛亂。接著一群人湧了進來,整個寢宮頓時被火把映得透亮,打鬥中的兩個人瑨璃亦看得一清二楚。那黑衣刺客果然是個女子,只露出眉清,臉上蒙著黑紗,眉眼十分清秀,身子嬌小矯健,此時被趕來的侍衛團團圍住,已經招架得十分艱難。
目光轉向那個白衣人。在看清他地面容時,瑨璃剛剛歡喜地心頓時又跌落谷底。想想也是——怎麼會是霍司崖呢,他怎麼可能會到皇宮裡來。再者,她現在怎麼樣,應該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吧。
恰好鑒月也看向她,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鑒月方行禮道:「刺客可曾傷到陛下?」
沐瑨璃搖了搖頭,嚴肅道:「皇宮裡沒有侍衛的麼?刺客竟然能直接進入我地寢宮!這也太疏忽了吧!」
「有侍衛的,刺客許是摸準了侍衛換班時辰所以才能趁虛而入。」鑒月道,「陛下受驚了。今兒是侍衛失職,必要重罰,他日才不敢再玩忽職守。」
瑨璃點頭,「是要重罰!我的安危尚不放在眼裡,這個皇宮裡豈
不成體統!人人打二十大板引以為戒!」
下面一陣嘩然。趕來的侍衛已經將那個刺客抓了起來,反扭著她的手押到瑨璃面前。瑨璃走上前撕下她地面罩,打量著她的臉。是一個長相非常清秀地女子,瑨璃從未見過。瑨璃盯著她:「你是誰。」
那只恨恨地別過頭去不說話。
瑨璃輕輕一笑:「我才來這裡不過一日,你一副這麼恨我的樣子做什麼?」
「你無恥!」
「好大的膽子。」瑨璃摸摸下巴,裝出一副皇帝威嚴樣來,「如此衝撞我,就不怕被砍頭麼?」
「你不過是一個虛名皇帝罷了,你以為真的有那麼多權利嗎?」
瑨璃看鑒月:「我可不可以把她頭砍了?」
鑒月認真道:「此人竟敢刺殺皇上,自當斬首。」
瑨璃笑瞇瞇地看著那女子:「你聽見了?」
那女子瞪了瑨璃一眼,不說話。瑨璃輕輕地和侍衛說:「拉下去吧,斬的時候記得利落一些,可千萬不要頭和脖子還連著,半死不活會很可憐的。」
那女子被她說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瑨璃突然大聲道:「還不快拉下去!」
聲音威嚴無比,把侍衛都嚇了一跳。緊接著才當真的把那女子押走,眼見就要被拉出寢宮,那女子還不求饒,倒也算很有氣魄了。「且慢。」她出聲攔道。
那女子飛快回頭看了她一眼,明顯是鬆了口氣。瑨璃心裡想,怎麼可能有人不怕死,不過是嘴硬罷了。瑨璃道:「還沒審呢,哪裡這麼容易就讓你死?」說著又換上笑臉,「你是宮女?」
她不回答。
瑨璃看了一眼身後。水玉天青等幾個女官在剛剛侍衛湧進來的時候也一併進來了,就著在瑨璃身後。她看了一眼,水玉輕啟朱唇,「她是花草間的小宮女田靜,平時不大到內院來的,而且為人也老實,怎麼……」說著看田靜一眼。
田靜卻只是抿著嘴唇不說話。瑨璃看著她:「是誰派你來的?告訴我我就放了你,還讓你安全出宮,絕不食言。要是不說的話,你也知道面對你的是什麼。」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小宮女仍然威武不能屈,鑒月朗聲道:「君無戲言,她既不說,便斬首以示懲戒。押下去!」
瑨璃剛開始只是想要嚇嚇她無心真要取她性命,可是如此一來似乎沒有辦法了,她雖然不想做長久皇帝,但是威信卻要立下,否則未來幾天指不定她不知不覺中就沒了小命!然而要這樣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去死,她卻又不能這樣果決!忽然聽到水玉對田靜道:「你快點說啊!誰派你來的,只要說出來便可免去一死,還可以出宮,多好!」
「要殺便殺,囉嗦這麼多做什麼。」田靜平靜地道。
瑨璃心裡暗暗稱奇,這個姑娘倒是很有膽識,只是不知道是誰指使了她來?皇叔?
如果皇叔要找人殺她,輕而易舉。下點毒就夠她死翹翹,何必這樣麻煩。難道……她的眉頭蹙了起來,她看鑒月,鑒月因就在她身邊,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你是新君,要立威信。若是出言不行,以後只怕不夠有君威。」
瑨璃知道這條命就這樣葬送在自己的一言之下,後悔之餘也定了定心,「既然如此傲骨,我便成全你。拉下去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