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不止,這聲音卻給人帶來無比寂靜的感覺。
瑨璃坐在床畔,神情木然。從紅錦添回來好多天,仍然沒有辦法從陰影裡走出來。顯然霍司崖的改變是突然的,毫無邏輯讓人難以置信,但是她不再去探究了。
他親口和她說他不愛她,只是因為要對她負責,所以這一路才如此照顧。那麼,何必再自尋沒趣。他已經說得那樣清楚,她該清醒了,不必再去探究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他不能說的秘密。不再去研究那些曾經以為的甜蜜幸福是真的還是假的。
幽幽一聲歎息,沐瑨璃低頭看手腕,腕上烏青仍然在,隱約還作疼,這是霍司崖留給她的最後痕跡。
從靴子裡抽出「永恆」,這把匕首她是故意不還給霍司崖的,或者帶著小小私心,她身邊沒有什麼可留作記念,反正他送了她,她就不歸還。
嵌滿寶石的劍殼華麗精緻,透著冷金屬的幽光。手指輕撫過凹凸不平的紋路,心裡仍然惆惆如有所失。
從雲端跌入地獄就當就是這般感受吧。霍司崖啊霍司崖,你何其忍心。
將永恆收好,瑨璃抬眸看了看外面。雨好像永遠不想停歇,總是濕潤潤地下個不停,叫人心煩。
她的嘴角微微上翹,有自嘲的笑意。從剛開始下太恆山,她就失去了許多東西。到萬涉谷,她親手把親人的生命葬送。而如今,曾經她一心一意以為會嫁與的男子,也棄她而去。她成了個孤獨的人,再暖的親情都填不滿她心裡的空虛,更何況也沒有什麼所謂溫暖親情。
皇叔對她的親情是帶有功利性的,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都要她登基當皇帝。有點可笑,不是古往今來,大家都明著暗著爭奪政權麼?她也無心於朝野,不如浪跡江湖來得自在。以後便只有綠籮一人可以相依相靠了。
她要打聽姐姐的消息。既然那次爆炸沒有找到姐姐屍骨。她必然還活著,只是因為心裡有介蒂,不願意與瑨璃生活在一起。沐瑨璃想到瑨瑜,又是一陣黯然。她還是有親人地,至少還有姐姐。
綠籮敲門進來,端著托盤,「姑娘吃飯了。」
瑨璃因從紅錦添回來後身子便不大舒適,都在屋子裡吃飯。王爺和王妃都過來看過幾次。瑨璃心想自己多半是因為傷心所以吃不下飯,並沒有什麼大礙的,偏沐豫很當回事,請了大夫幾次診斷。確認她不過是思勞過度。憂慮過剩方才放心,只當被關在院子裡關傻了,經常命慕容瀟帶她出去走走散心。
對於霍司崖的消失,他不提。自然也從中看出了些許端倪。
綠籮擺好碗筷,瑨璃說:「綠籮,咱們走罷。」
「嗯?」突然冒出這一句,綠籮好一會兒方反應過來。「我們哪裡去?」
「隨便。」沐瑨璃道,「遊遍天下,你說好不好?」
綠籮微笑道:「好是好。只是想考慮的事也多。咱們不是背後有金山銀山。這經費可怎麼辦?」
「我都想好了。將這方物產帶到另一方去賣,換來的錢應當夠咱們使。」
綠籮想了想。「似乎可行。只是——王爺肯讓你走麼?」
「所以要逃跑。」瑨璃道,「反正逃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低頭吃飯,細細思量著要如何離開。
綠籮不言語。瑨璃與霍司崖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她不是很清楚,而且外人也不好提,看到她夜間睡不著覺,總替她感到難過。原本是多好的一對呢,想著在這裡探清了身世回嘉風樓,再風風光光地辦一場婚禮。如今一切都是泡影。
「你歎什麼氣?」瑨璃抬頭看她。
「沒
圈。」
瑨璃只是不語,坐著發呆。突然慕容瀟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沐姑娘,有人送了件東西給你。」
瑨璃開了門,慕容瀟站在外面,手中捧著一個其貌不揚的木盒子。她看他,「誰送來地。」
「姑娘看了就知道。」
瑨璃回到屋子裡,大致已經猜到。木盒第一層是幾個樣式古怪的東西,瑨璃仔細思量也不知它的用處,第二層的錦布上,是色澤溫潤地玉墜。
瑨璃的心一疼,他們一路守護的東西,他連親手交給她都不願意,可見真是不喜歡她了。將玉墜放在手心裡,它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心底有鈍痛,她輕輕歎息,不讓自己多想,將玉墜放回盒子,準備離開之前把它交給沐豫。
既然生了心思要走,自然不願意多留。沐豫興許是瑨璃尚存地有血緣之親的親人,但終歸對他沒有對沐易那般思戀,就是要走,也不感覺有多不捨得。當下和綠計較著收拾東西,準備明晚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翻牆離開。
從正門離開沐豫是絕對不肯的,所以只能偷偷摸摸不告而別了。
這夜與齊豫及王妃一同吃飯,因想著晚上就要離開,生出了少許依依惜別地情感。瑨璃拿著酒壺替他們斟了酒,「還從未與你們一同吃過酒,來,瑨璃敬你們一杯。祝王爺與王妃身體安康。皇叔,這些年真是辛苦你。」
沐豫柔聲道:「說什麼辛苦不辛苦,你我又何需這麼客氣。」
瑨璃一飲而盡,將空杯子給他們看,嫣然一笑。沐豫越發感歎:「越來越覺得你像芽兒。當年她也是這樣調皮討人喜歡,雖不愛喝酒,酒量卻出奇的好。」
原來自己這樣能喝是隨了娘。瑨璃心裡悵然。若娘親還在,她就不會這般光景了。至少今日不至於這樣不知所措!
三人其樂融融地用過晚膳,瑨璃多看了沐豫幾眼,方才轉身離去。如果這一別順利離開,可能以後再也不會再見到他了吧。
綠籮已經收拾好東西在屋子裡等她,二人只等夜深了之後就翻牆離去。
綠籮有些兒緊張,「你說我們出去後,會不會遇上端木瞿?」
「這種危險自然是有。只是若不離開,難道真被鎖在這裡當皇帝?」瑨璃搖頭,「我可不願過那般日子。」
綠籮點點頭,瑨璃道:「我白天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好了罷?」
「好了。咱們只要出了王府就有馬車可坐。」
瑨璃出門不方便,多少身後都跟著許多人,綠籮不起眼,偷跑出去要方便地多。二人只對坐著等時間到就離開。瑨璃張望著這個暖閣,不大卻十分溫馨,住在這裡能讓人感到安心,若不是皇叔非要她皇帝,指不定她還能時不時來這兒小住些時候。然而此番逃離了這裡,以後也許永遠都不能回來——若被抓回來自然另當別論。
子時一到,綠蘿立刻起身,走到外面推了一點窗子看外面動靜。靜悄悄地,連二門外地狗都睡著了。空氣清洌,但較之前幾日,已經沒了那種割膚裂骨地感覺。瑨璃將藏玉墜的木盒放到枕頭下,心想沐豫若知道她離開了,必會派人來這裡尋找墜子,她並沒有要帶走它地理由。二人挎著包袱悄悄出門,再鎖了門,摸到花園處,翻身上牆。
誰知才出王府,綠籮便一聲驚叫,把正騎在牆頭的瑨璃嚇了一大跳。低頭下望,對上的是沐豫黑漆漆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