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站在城樓上,正一個人想得開心,似乎都要忍不住發出奸笑了。正在這時,去而復返的金梁鳳來了,走到他的身邊,十分認真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大帥,過癮麼?」
「啊呀,我靠!」
秦霄差點跳了起來,疼得直咧牙:「你幹什麼?」
金梁鳳這一手不偏不綺,正拍到了他中箭的左肩肩頭之上。秦霄開始正興奮著,倒沒感覺什麼特別的疼痛;現在放鬆下來了,被他這樣拍了一下,這才感覺鑽心的疼。
金梁鳳擄著鬍鬚,還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徐徐的道:「怎麼樣,付出代價了吧?大帥還是趕緊回府去拔出箭頭治一下吧,若是延誤讓傷口潰難,那就不好了。」
秦霄咧著牙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肩頭,的確是有些駭人了。自己混了這麼些年的軍旅,可是頭一次受傷。雖然傷的不要要害,可那個箭頭現在就生生的紮在自己肉裡,還真的是很疼。而且,還正有一些血不斷的湧出來。
秦霄皺了一下眉頭,看著城下的大戰場說道:「現在不著急弄這個吧。默啜眼看著越逃越遠了,最多一天的時間,他就能逃到灤河河谷。到時候,李嗣業和杜賓客還不知道能不能截擋得住。要是讓他給逃掉,那可就是走脫了大魚了。我想一個時辰之後,親率虎騎師前去增援圍堵,以保萬無一失。」
「不行。」
金粱鳳堅決的搖頭:「我以行軍長史的名義,對你剛才的提案表示反對。你是大帥,現在還負了傷,應該要留在幽州城養傷指揮作戰。」
秦霄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你是長史,我還是大帥呢!追堵默啜這樣重要地大仗也不去親自指揮。那還當個屁的大帥?別說廢話了,傳令下去,讓李楷洛帶著左驍衛打掃戰場、收編俘虜。怎麼處理這些人。就交給你了。我和李大酺帶著虎騎師和他本部的奚族騎兵,去灤河河谷追堵默啜。」
金梁鳳有些惱怒地看了秦霄幾眼,恨恨的低聲道:「那好吧,好歹現在應該將箭頭給拔出來清理一下傷口吧?你回府去治一下傷,這裡我來料理。一個時辰後,你來北門。我負責將人馬集合好。」
「哈,這才是我的好搭檔嘛!」
秦霄使勁在金梁鳳的肩頭報負似的拍了幾下:「那我先走了。對了,李失活怎麼樣?」
「死不了。」
金粱鳳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肩膀。咬牙切齒的怒道:「真是個魯莽的二桿子!……」
秦霄哈哈地大笑,提起步子下了樓,跨上馬朝大都督府奔去。沿途四處可見石秋澗和姜師度手下的人馬。在戒備城內和安撫百姓。也已經有了許多百姓湧出了家裡,聽說幽州軍打了大勝仗,正在奔走相告。眾人見了秦霄,都紛紛的歡呼致禮。
秦霄沒作多餘地停留。騎著馬一路回到了大都督府。喚來了軍醫劉迪。讓他給自己治傷。
大冷的天,秦霄吃力的卸下了鎧甲,上身剝了個精光。劉迪擰著眉頭,看著他的傷口細細觀察了一陣說道:「好在沒有粹毒,也沒有傷到筋脈,沒有大礙。不過,冬天裡氣血不旺。傷口不容易癒合,而且骨頭上有了一些劃傷。大帥要安心靜養兩個月,不能用大力,也不能動怒。不然這小小地傷口也會惹來大麻煩地。」
「沒這麼誇張吧?不就是紮了個洞麼,別把我說得這麼嬌貴。」
秦霄大咧咧的說道:「快包紮一下,我馬上還要帶兵上陣。」
「大帥,不可!」
劉迪堅持說道:「傷雖然是小傷,可是這一箭剛好射在左肩關節處,如果不讓它好生癒合,今後容易生出大亂子。說不定就是左臂廢掉也有可能!」
「少廢話,上藥,包紮起來!」
秦霄擰著眉頭瞪了他一眼:「眼下軍情緊急,哪裡顧得了這許多。先打完這仗再說。」
秦霄的話剛落音,房間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然後就聽到一聲誇張的恐慌大叫:「哇,老公,你怎麼受傷了!」
秦霄一愣:紫笛!
紫笛穿著墨衣的那身鎧甲,慌張張的跑到秦霄面前,眼睛瞪得許大地看著他的傷口,心疼地叫道:「哇!流好多血,怎麼會這樣!你武功那麼厲害的也能受傷?是哪個混蛋傷了你呀?我、我去跟他拼了!」
秦霄連連擺手示意她安靜下來,紫笛急得直跳腳:「你倒是說話呀!你這是、這是怎麼受的傷?哪個混蛋傷了你?快說呀,急死我了!」
臉已是急得通紅,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而且眼睛裡眼看著就要湧出淚來。
劉迪連忙上前將她擋住:「夫人,請稍安勿躁,讓小人幫大帥清洗包紮傷口。」
「好,好,我不鬧。你快點弄!」
紫笛在劉迪身旁露出頭來,緊張的朝秦霄瞟著,雙手已經捏成了拳頭,彷彿就疼在自己身上一樣,心裡一陣撲撲的跳。認識秦霄這麼幾年了,還是頭一次見他掛綵。雖然她知道傷得也不是很重,可一見他流血,自己的心裡就堵得慌了,就像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一般,自己忍不住就要想哭。
秦霄看了紫笛幾眼,忍不住低聲笑道:「傻丫頭。」
劉迪上前來,用熱湯藥細細的幫秦霄清洗了傷口,縛上一些藥,然後用繃帶裹纏了起來。弄得好了,再拿來了新的乾爽衣裳,讓秦霄換上。紫笛卻又突然叫了起來:「慢著!」
說罷,她跑到了隔壁房間裡,翻騰了一陣找出了秦霄的那件軟甲:「來,穿上。」
秦霄看著平日裡嘻嘻哈哈的紫笛一副認真的樣子,也不說什麼了,連著將外褲也脫了,先穿上了軟甲。紫笛就像個賢妻良母一樣。偏又有些手忙腳亂的在旁邊幫他穿軟甲,緊緊地咬著嘴唇。弄到肩頭時,或許是牽到了一下傷口。秦霄疼得輕叫了一聲,紫笛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劉迪已經十分識趣的退了出去,秦霄另一隻手臂輕輕環住紫笛拍了拍她地背:「哭什麼,小傷而已。不疼。」
「我、我也不知道!」
紫笛緊緊靠在秦霄胸膛上,淚如雨下的哽咽道:「我一見你傷了,就忍不住想要哭!我倒寧願受傷的是我自己呢。大不了身上疼一點,也好過這心裡又酸又痛。」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傻丫頭。帶兵打仗的人。受這麼點小傷算什麼?剛才的陣勢你沒有看到,幾萬人大戰,死了好多人。」
「還笑!都傷成這樣了。還笑!」
紫笛心疼的、小心的輕撫著他包紮起來地肩頭:「疼麼?「「不疼。」
秦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讓我穿衣服鎧甲,還要帶兵上陣去追默啜。」
「我要去!」
紫笛跳了起來,揮舞著拳頭叫道:「我要殺敵軍。為老公報仇!」
秦霄撇了她一眼。自顧穿著衣服鎧甲,不跟她搭話。紫笛緊張的湊了過來,輕言細語地說道:「老公,帶我一起去嘛……」
秦霄拿起鎧甲往身上套,紫笛十分熱情的上來幫忙。秦霄卻果斷堅持的說道:「不可以。「「為什麼?」
「太危險了。」
「你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紫笛激動的叫了起來:「既然你都說了危險,又忍心讓我在家裡擔心著你麼?我一定要跟在你地身邊。告訴你吧。這幾天我就沒睡著過覺,一做夢就夢到你受了傷。一身是血!現在倒好,我一來還真地見你受了傷了。不行,我一定要去!一定!」
「紫笛……」
秦霄眨著眼睛看了紫笛幾眼,「你偷偷的從易州跑到這裡來,我還沒有跟你算賬,你居然還要得寸進尺?戰場是什麼地方,那不是我家廚房。上去了,隨時會沒命的!」
「你!……」
紫笛委屈的瞪著秦霄:「你還要跟我算賬?算了,算了!我看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枉我每天每時都牽掛著你,你居然只把我當成累贅和淘氣包!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麼要娶我?我們是夫妻,是夫妻呀!夫妻就要同甘共苦。姐姐為什麼就能跟在你身邊堂而皇之的上陣殺敵,我為什麼就不可以?你偏心,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說罷,紫笛恨恨的一跺腳,大聲號哭著就朝外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抹著眼淚。
秦霄不禁有些愕然了。這個紫笛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了?還吃姐姐的醋呢……難道,我真地有些冷落她了麼?還是,這個小丫頭如同她姐姐一樣,在成親之後才真正的發現她自己心裡還是有我地?……
秦霄來不及細想,跨上長刀就追了出去。紫笛倒也十分機靈的沒有跑多遠,而且出了房間以後也沒有大聲的號哭了,站在馬廄邊牽著墨衣的那匹雪花馬,低著頭偷偷的抹著眼淚。
秦霄暗自笑了幾聲,走到馬廄邊,對她說道:「跑啊,怎麼不跑了?」
「跑什麼。我就在這裡,等著你。」
紫笛又破啼為笑了,淚眼婆娑梨花帶雨的低聲道:「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帶在身邊,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秦霄呵呵的輕笑了兩聲,牽出馬來一翻身跨了上去:「上馬。」
「啊?哈哈!」
紫笛馬上開心的笑了起來,翻身跳上了馬背,頗有幾分尷尬、心疼、得意又多了幾份柔情的看著秦霄,低聲嚨喃道:「真的不疼麼?」
「不疼。」
秦霄就用那只受傷了的手臂揮了一下馬鞭,遞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該出兵了。走吧,英翊將軍。」
「是,大元帥!」
紫笛歡欣鼓舞的抱拳喝道:「末將就跟在大帥身邊,一步也不離開!「「呵呵!」
二人騎著馬,出了大都督府到了北門。
金梁鳳就在這裡等著秦霄,先匯報了一下戰後傷亡統計情況。遼東軍共計傷亡了近五千人。唯有虎騎師傷亡最小,僅七百餘人。眼下,虎騎師與奚族的騎兵已經在北門上結集完結了。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不管是唐軍還是契丹陣亡、受傷的戰士,都已經妥善安排處理了下來。
秦霄對金梁鳳說道:「事不宜遲,那我帶人去追默啜了。我們這邊多耽擱一個時辰,李嗣業那邊就多吃力一個時辰。眼下看來,這場戰爭還只正行了一小半,真正的大頭戲還在後面呢。金先生,剛剛投誠過來的契丹人要好生安撫。尤其是各部的首領和他們的少頭領大賀莫從離——也就是秦影、李為印。這些事情,你比我擅長,交給你了。記著,一個原則,一視同仁。」
「大帥放心。」
金粱鳳拱手拜道:「既然有了戰場上的威勢和勝利,再做這些事情已經容易了許多。我會好生將契丹人安頓下來的。」
秦霄點了點頭,說道:「左威衛的騎兵參將趙鐵頭陣亡了,可惜啊。要不我看,讓剛剛投誠過來的索漠擔任這個職務吧。他是莫從離的舅舅,穩住他們舅甥倆,今後就容易辦事了,好處多多。」
「是。」
「那好吧,我們走。」
秦霄揮了一下馬鞭,和紫笛二人出了北門。城門外,虎騎師和奚族的騎兵已經整裝待發,桓子丹和李大酺都齊齊的等在那裡。意外的是,秦影和索漠二人也在。二人見到秦霄出來,最先拍馬迎了上來。
「大帥。」
秦影上前,撫胸行了一禮:「讓我們也跟大帥一起去追堵默啜吧。他害死了我們契丹那麼多人,我們要為犧牲的同胞們報仇。」
秦霄看了鬥志盎然的二人幾眼,搖搖頭:「不行。你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傷亡慘重要馬上整休。我現在帶去的虎騎師和奚族騎兵,傷亡和消耗較小,體力也充足。」
「少頭領,別跟他說了!」
索漠氣鼓鼓的叫了起來:「漢人就是喜歡將話說得好聽,可他從來信不過我們!我們走!」
「等一下,舅舅!」
秦影慌忙將他攔住,忙不迭的朝秦霄道歉:「對不起,大帥。我舅舅是個急牲子直脾氣,你不要怪罪。」
「我會不怪你們的。」
秦霄微笑道:「以後,他會明白的。時間會證明一切。秦影,眼下你也算是遼東軍的一份子了,遵守軍令,是首先要做到的事情。就這樣,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