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緩緩的點頭,臉上一陣肅殺的冷漠:「很好。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你也就不用回皇城了。就在這裡,用你和你妻子的鮮血,洗刷你自身的愚蠢造下的罪孽!」
太平公主緩步後步,站到了無字碑旁邊,猛然一揮手。
臉上的笑,已變作猙獰。
秦霄的臉上,依舊掛著讓太平公主感到痛恨和一絲懼怕的冷笑。
半晌,居然沒有反應。
四個人都靜靜的看著高揚素手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疑惑而慍怒的又揮了一下手。
場景依舊如昔。
「混蛋,你們都睡作死人了麼?」
太平公主一掌拍到無字碑上,大怒的咆哮如雷:「都給我出來,誅殺逆匪!」
秦霄搖頭苦笑,平靜的看著太平公主:「姑姑,我也最後說一遍收手吧!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司馬道上,跟隨車駕而來的一百鐵甲快步奔了過來。揮戈執刀,氣勢洶洶。
太平公主正滿心失望,看到這個情景卻又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或許是安排上出了一點岔錯,但是……僅此一百人,也足以讓你們喪命了!——藍田,過來!」
藍田郡主驚怕的快步跑到太平公主身邊,緊緊摟著她母親的腰肢,瞪大了眼睛看著靜立著的秦霄和李仙惠。以及後面跑來地一百鐵甲。
李持月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李仙惠緊咬著嘴唇,心中反倒變得輕鬆想來。柔柔的拽著秦霄的胳膊,就準備與他同時慷慨赴死。
『崩』、『崩崩』,腳步震震……
「吼、吼吼!」
一百鐵甲奔跑與呼喊地聲音,在空闊的石山之間震響,也不怕驚到了皇陵中沉睡的聖靈。
秦霄臉上,泛現出一股悲慼之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為什麼……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逼我去幹我並不願意幹的事情!……」
秦霄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彷彿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太平公主渾身驚戰,突然瞪大了眼睛一一因為她看到,秦霄原本空空如也的身後,突然像幽靈一般地出現了數十條蒙頭蒙臉一身貼身皮鎧奇怪裝束的人影。
每個人的背上,背著一柄煞血長刀。每個人的手臂上,縛著一張詭異莫名的鐵弩!
「嗖、嗖嗖!」
瞬時間。鐵矢如蝗,撲向迎頭而來的百名鐵甲。
慘叫四起……
這些人的生命,以最快地速度走向終結,在這個千古一絕夫妻皇帝的陵寢前。
邢長風拔劍,飛步向前。
純鈞寶劍。劍如秋水,在那些鐵甲衛士的喉間飄飛一抹而過。三十把煞血長刀。將那些士兵們的靈魂和生命一起收割,變成了永伴皇陵的孤魂。
幾乎是在一瞬間,司馬道上鮮血如池。一百名鐵甲,橫七豎八地倒立四方。
太平公主的臉頓時變作煞白,嘴唇發抖地顫聲道:「鬼……魔鬼!」
「來人!來人!」
太平公主困獸猶斗的大叫。
唯有邢長風等人快步靠近秦霄身後的腳步聲傳來。
藍田郡主嚇得哇哇大哭起來:「母親。我、我害怕!」
太平公主緊摟著藍田郡主,狠嚥了一口口水:「不怕!我的人馬上就要來了!五百鐵甲弓弩手。將他們全都射殺!」
說罷,就抱著藍田郡主緩緩後退。
邢長風微一揚手,三十名特種營將士將整個平台團團圍了起來。
太平公主恍然愣住,再看向秦霄一一他還是之前的那種表情。
從容,淡定,一股怒怨,幾分哀傷。
李仙惠離開秦霄地身邊,緩步朝太平公主走近。
一步,兩步,三步……
太平公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柔弱如柳的女子,身上居然也有令人懼怕地沉穩和氣勢。
「你站住!」
太平公主大叫,「站住!」
李仙惠聽話的站住了。臉上,已是一片淚痕。
「姑姑……」
太平公主緊摟著藍田郡主,冷冷的看著李仙惠。
「你真的錯了,姑姑。「李仙惠聲音哽咽的說道:「其實成敗並不重要,你不要說『成王敗寇』這種話。姑姑,你有想過麼,從一開始,你就只顧著了自己的感受和利益,你有更多的想過別人麼?」
太平公主咬著嘴唇,鳳眼裡滿是怒怨:「你是在教訓我麼?」
「仙兒不敢……」
李仙惠哀怨的低下了頭:「姑姑,仙兒也是女人,明白做女人的痛苦和難處。可是姑姑……我們,難道就真的不可以平平靜靜的過日子,當普通的女人麼?你所追求的東西,是那樣的遙不可及和荒謬怪涎。不僅如此,還要損害到無數人的利益,甚至是害掉他們的生命!……」
「住口,你給我住口!」
太平公主終於發怒了,狂暴的大叫:「你這個井底之娃的無知女流懂得什麼?滾!」
李仙惠眼睛裡的淚水如泉般湧了出來,終於嚶嚶的的哭泣起來。她輕撫著無字碑緩緩的跪了下去:「皇帝奶奶……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一看,說幾句話吧!別讓姑姑再這樣糊塗下去了!」
太平公主咬牙切齒的怒聲道:「不知所謂的小賤人!」
邢長風已經走到了秦霄身後,抱拳說道:「啟稟大都督,只消些許手段。此間埋伏地五百弓弩手已經在昨天夜間全部伏誅。」
「好,辛苦你了。」
秦霄微微的點了點頭,邢長風閃身遠遠的退了下去。
他們說話地聲音不大。剛好太平公主能夠聽得清楚。
太平公主的信心,頓時轟然側塌:五百人,居然被這樣幾個傢伙……
秦霄長歎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腳來,朝前走去。
太平公主驚怒參半的死死盯著秦霄,感覺那個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威壓朝自己撲面而來。
儘管他面色沉寂,動作平靜。
可是那股無形的威壓。居然比這山谷中的寒風還讓自己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秦霄走到無字碑邊,將李仙惠輕輕的扶了起來,摟在懷裡:「仙兒……我們已經盡力了!」
李仙惠靠在秦霄地懷裡,如同孩子一般的痛哭:「老公,不要!我不要再看到親人死在面前!不要,我求你了!」
「我知道的……」
秦霄輕輕的拍了拍李仙惠,然後獨自朝太平公主靠近。
太平公主強提起膽氣。冷笑說道:「沒什麼可說的,今日我算是虎落平陽了。殺了我,回去向你的太子殿下請功討賞吧!不過,等你回到長安城的時候,說定他也已經身首異處了。哼!」
秦霄滿是憐憫地看著太平公主,輕聲但是十足冷峻的說道:「姑姑。想不到,你一向是那麼聰明的人,事到如今還在做這種春秋大夢。」
太平公主警覺而又疑惑的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霄微微的搖了搖頭:「如果不出所料地話,張仁願所部新組建的朔方軍,現在應該夜間突襲百餘里。轉道包圍了長安城。你手下地那些心腹兵馬,已經不能有什麼再有什麼作為了。而且。就算是偶有一些人犯難,也根本進不了長安城。長安九門的守城將,已經在我們離開長安的同時,以發放糧餉的理由全部被喚到了皇城御率司。這個時候,你的那些心腹守城將,應該已經都被皇城御率司左郎將石秋澗秘密砍了頭。然後,南衙都督薛崇簡會重新選派九門守城將。於是,你地人已經不可能攻進長安城內。」
「你!」
太平公主頓時氣得一臉煞白:「原來,你竟早我一手做下安排!你好陰險!」
「所以我叫你收手!」
秦霄針鋒相對的回頂一句:「從一開始,你就注定了要失敗地,毫無勝算。」
「你這個卑鄙小人!」
太平公主大怒喝道:「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可能功敗垂成!秦霄,你是罪人,你是個無恥的罪人!」
「你錯了,錯得很厲害。」
秦霄的臉色,也漸漸的變得嚴峻起來:「就算是沒有我秦霄,你也一樣不會成功的。我只不過是將你犯的錯盡量縮小影響。事到如今,你若願意悔悟,仍然來得及。畢竟你的行為暫時還沒有造成極壞的損失和影響。」
「哼……」
太平公主絕望般的搖頭冷笑:「來不及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現在我的人已經血洗皇宮!」
秦霄長歎一聲:「原來我一直以來也錯了。以前我以為,太平公主是何等的精明與智慧,其實……原來是這樣的志大才疏。恕我直言,你在軍事的方面的才能簡直是一蹋糊塗,對形勢的估摸也是令人不敢恭違。你自己想一想,既然我連南衙都做下了安排,怎麼可能又會讓皇宮之內禍起蕭牆?你的所有心腹宰相,會被請到大明宮太液亭上參加一個以皇帝名義舉辦的詩會。就在這時候,他們全都會人頭落地。與此同時,你手下最大的王牌左、右羽林軍,就會變成無頭蒼娟,無人指揮調動——好吧,就算那些將領聰明到了某些程度自行舉事——他們也必定失敗!」
「滿口胡言,你是在唬我麼?」
太平公主又驚又怒的焦急辯駁:「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朝堂只在我地掌握之中,軍隊裡的將領都已早早作了約定,只待時辰一到。就會揮兵舉事!」
正在這時,司馬道上遠遠跑來了幾匹快馬,駑篤的踩得石板飛響。
秦霄細下一看。是石秋澗與李楷洛以及東宮地郭子儀。
三將跑到秦霄後面翻身下馬,依次上前拜奏一一石秋澗最先上前:「報大都督,朔方軍大元帥張仁願,不廢一兵一卒不殺一人,已成功鎮劾長安九門,接手南衙所有防務!」
郭子儀其次:「報大都督,東宮崇文館大學士張九齡,已將竇懷貞、岑羲、蕭至忠等人成功誘殺。目下正由東宮六率都督田珍,率領東宮六率捕殺太平公主一黨附逆!」
李楷洛最後:「報大都督。右羽衛大將軍李慈等人、左右監門衛將軍十餘人,已被萬騎使萬雷暗中擒下,裊首示眾!萬騎與皇城御率司親翊府已全盤接管皇宮禁衛!」
太平公主頓時渾身無力的癱倒下來,眼睛裡一陣死灰。藍田郡主抱著太平公主失聲痛哭:「母親……」
太平公主喃喃的吟道:「居然……就這樣……全敗?」
秦霄輕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朝太平公主走去。
「你站住!」
太平公主歇斯底里的大叫:「不要過來!」
秦霄沒有停步,直到走到太平公主身前。伸手下去,將她攙扶起來,柔聲說道:「姑姑……事已至此,該放棄的,就放棄吧!皇帝與太子都是重情之人。不會為難你的。秦霄也願意一力保你不死。棄了這世俗的榮華富貴與顯赫身世,歸隱吧!」
太平公主死灰一般的臉上。浮起慘白的笑容,哂然道:「秦霄,你真是太幼稚了!李隆基,他有可能會放過我麼?其實,很多事情。我也是被逼地。我明白,我所有的東西。都是皇帝給的,他要拿回去本也無可厚非……可是,其實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要做到這一點,最有效、最安全的辦法,就是爬到比他更高的地方。他不會放過我的,一如我成功以後,也不會放過他一樣。你……明白麼?」
秦霄緩緩地搖頭:「可能是吧。太子的確不會放過一個野心勃勃要想篡位的太平公主,但是會放過一個與世無爭淡泊一切的好姑姑。他的心裡,始終都記得你這個好姑姑,在他小時候是如何疼愛他地,這幾年來,又如何的幫助他。主動放棄你地名位、封邑、財富吧!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這樣,或許還能保得住一命。」
「你也說了,只是『或許』。」
太平公主慘淡的微笑:「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境地,我再去委屈求饒會有用麼?秦霄,你不會瞭解皇帝的心思的。兩天以後,他就是皇帝了。凡是讓他心有忌憚地人,都不會有下場。不僅僅是我,也包括你!」
太平公主眼神灼灼,認真的看著秦霄。
秦霄淡然地苦笑:「我的事情,就不必姑姑操心了。姑姑,正如仙兒所說,我也不想再看到親人死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幼稚,很一廂情願……但是只要你願意放棄這一切,我願意冒著大不韙,去找太子,替你求情。我相信,皇帝也是會幫你求情的。畢竟你不同於韋後,你還沒有釀成大錯。」
太平公主淒然的苦笑:「你是在炫耀你的功績,對麼?就這樣將一場浩劫化歸於無形,救了整個長安。不錯呀,秦霄,你真的很偉大,功高社稷但是,你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冷風開始肆虐,雪花,飄了下來。
紛紛揚揚,如同李仙惠零落的心情。
秦霄仰頭看著烏黑的天空,喃喃的說道:「三年前的第一場雪下起的時候,我去見了聖後最後一面。姑姑,你知道,聖後最後什麼樣子的麼?你應該都沒有去仔細見過吧。」
太平公主的臉微微**了一下,摟緊了藍田郡主淒婉說道:「當時的情形……我實在不好去公然見她。只有每天躲在罔極寺內,替她焚香禱告。」
「你知道麼,聖後。居然哭了。」
秦霄蒼白的一笑,輕撫著無字碑:「她抱著李仙惠,吃著她做的松玉百合酥。居然在我們面前,哭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秦霄。
其他的所有人,也怔怔的看著秦霄。
大雪紛揚地飄落下來,整個山谷裡一陣嘯響。
秦霄輕撫著無字碑,聲音低沉說道:「很難想像,對麼?那樣一個叱吒風雲的女皇,居然會在我們面前流下眼睛,失聲痛哭。不僅如此。那一天,她還私下裡和我聊了許多。聊了她對自己一生的感受、退位後的心情,還說起了無字碑。當時聖後問我,碑文該寫上一些什麼文字。我說,聖後不如就立無字碑吧,所有功過事跡,且任後人評述。陛下的這一生。充滿傳奇,任何文字去描述都是蒼白無力的。聖後卻說,我說的話與她不謀而合。姑姑,你知道麼,風燭殘年的聖後。心境是十分淒涼的。她地心中,絕不是如你所說的那種想法。她的心中。有許多的懊悔與自責。要不然也不會抱著仙兒失聲痛哭了。」
「你胡說!這怎麼可能!」
太平公主絕望的大叫起來:「母親是那樣偉大而神聖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你們面前哭,怎麼可能會有懊悔,怎麼可能會自責!」
秦霄有些無可奈何的搖頭苦笑:「別再欺騙你自己了。你明明知道,我所說地這些。都是真的。當時聖後還對我說過一段話,讓我記憶猶新。她說。『人哪,很多時候,總是被逼著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身份越顯赫地位越尊崇,有時就越能給自己的親人和愛的人帶來傷害。秦霄,你還年輕,要想日後不留下什麼遺憾,凡事要多思量,冷靜一些,該忍地時候就得忍,不要感情用事啊!』最後,她都不要我們去跟她道別,因為她說,『一看著仙兒這孩子,我心裡就愧疚得很,她也又會要哭起來,惹得一陣兒眼淚』。姑姑,就算是聖後,到了最後也只落得滿幅淒涼,變成凡人的心性。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地心裡,就沒有一點點感觸麼、沒有一塊柔軟的地方麼?」
太平公主的嘴角**,神色變得激動而又淒愴起來。緩步走到無字碑前,輕撫著無字碑,喃喃的道:「母親……為什麼,為什麼你到最後,也會變成那個樣子?我們所追求的東西,難道都是錯地麼?」
李仙惠緩步上前,輕攙著太平公主的胳膊:「姑姑,我聽老公說過,朝堂之上或許無所謂對與錯,但如果給大多數人帶來傷害,那就是錯了。您回頭想想,你這樣不顧一切地要推翻皇帝與太子,自己攀上高位,會讓多少人流血死亡?——就算你成功了,你的江山坐得下去麼?」
「我、我憑什麼不可以!」
太平公主恨恨的拍著無字碑,叭叭作響:「我的父親、母親都是皇帝,我的兩個兄長也都當了皇帝,我憑什麼就不可以?他們軟弱無能,憑什麼不能讓我來坐領天下,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麼你們都以為我是為了一己私慾?我也有我的報復和理想,我要開創一個比母親的大周朝更繁榮、更強盛、更完美的盛世天朝!」
秦霄長歎一聲:「醒醒吧!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出發點和心態,實際上,你的行為已經成為了整礙整個王朝前進的絆腳石。你貪財好斂,任人唯親,縱容佛道,賣官鬻爵,爭弄權勢。你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國家的前途,損害到了無數人的利益。所以,不管你是當公主還是當皇帝,最終的下場都只是——敗亡!」
太平公主嘴唇顫抖憤恨的看著秦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姑姑……」
李仙惠輕搖著太平公主的手臂:「你看,藍田妹妹還這麼小,你就算為自己一家人考慮一下,也別再固執了——讓我老公帶你去見皇帝,交出自己的所有一切,當個普通人去吧。其實,普通女子的生活,也是一樣精彩的。」
太平公主伸出一隻手,緩緩的摸上了李仙惠的臉龐,似嫉妒、似憂傷的看著她,淒然的搖搖頭:「不可能了!……」
秦霄長歎一聲,緩緩地轉過了身去。其實他自己的心裡也十分的清楚。想讓太平公主活命,這幾乎就是不可能地。只不過,他真的很想盡力去試一試。
太平公主。不是韋後那種妖孽般的存在。她也曾是一個多情少女,與薛紹的愛情故事令人感佩,在政治洪流與朝廷動盪中,堅持著維護李家正統的信念。不管她現在如何的不堪,之前總是有功於朝堂,有功於天下。
更何況……出於私心,泰霄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不管是因為武則天,還是李仙惠,還是自己心中對她那份極複雜的情感。
正在這時。司馬道上出現了一大隊兵馬。齊整整的全是騎兵,大約有一兩千餘人,正緩緩朝這邊靠近。
秦霄細下看了一陣,領頭大將,居然是左羽衛大將軍常元楷。
太平公主也翹首朝那邊一看,不由得眼睛裡頓時暴射出光彩來:「我就知道,你們是蒙我地!看。我的人來了!秦霄,你別傻了,還是跟隨我吧!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秦霄背對著太平公主,惆悵的長歎一聲:「仙兒。你過來吧……姑姑,居然還是這般的執迷不悟!」
李仙惠傷心、絕望的搖頭。噙著淚,撫著無字碑,軟軟的坐了下去。
太平公主不顧一切的拉著藍田郡主朝前跑去。邢長風等人要圍上來,秦霄一擺手,這些人閃開邊去。讓了一條道兒出來。
長長地、空闊的白玉司馬道上,太平公主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著踉踉蹌蹌的藍田郡主,朝前跑去。
大隊的騎兵,穩如磐石的朝前推近。
秦霄等人都靜靜地立在無字碑平台上,冷漠而安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太平公主地臉上,露出了那種狂喜的笑容,大聲叫道:「常元楷,來得甚好!……」
一個『好』字尚未說完,走在最前的常元楷一揮手中的大刀,厲聲道:「奉旨誅殺謀逆妖婦——太平公主李令月!」
「你!大膽!」
太平公主頓時停住:「你這混蛋,你說什麼?」
常元楷的臉上,露出了一股十足邪惡地笑意,從背上取下一柄弓來:「受死!」
「嗖!」
的一聲,一枚長箭瞬時插到了太平公主胸口!
「啊——」
藍田郡主頓時倉皇地大叫:「母親!——」
太平公主不可置信的怔怔看著一臉奸笑的常元楷,一手捂著自己中箭的胸口,一手指著常元楷:「狗……賊!」
常元楷冷聲一哼:「來人,上去取來首級!」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常元楷頓時渾身一顫,遠遠的看了一眼,喃喃道:「大、大都督!」
於是一揮手,止住了準備上前的兩個小卒。
太平公主頹然倒地……
曾經風華天下的絕美面容上,已是一片灰死般的憤怒與悲愴,眼睛直直的看著天空,喃喃道:「居、然……會是這個結局……」
李仙惠和李持月都失聲大哭,朝前飛奔而去,齊齊撲倒在了太平公主身邊。
太平公主眼神呆滯的看著天空,任由嘴角一股股的鮮血流淌下來,滑落到玉頸裘袍之上。李仙惠嗚嗚的大哭著去捂太平公主胸口汩汩流出的鮮血,已是一陣手忙腳亂渾身發抖。
「來、來人哪!叫御醫!」
藍田郡主失聲大叫,慌作一團。
秦霄走到了她們身前,看了一眼插在太平公主胸前的那只箭,目不忍視的偏過頭,閉上了眼睛。
正中心臟,一箭穿透,神仙無救……
三個女子緊抱著太平公主,撕心裂肺般的失聲大哭。
李仙惠緊張哆嗦的握著太平公主的手,絕望而又癲狂的大喊:「姑姑、姑姑!你振作一些!我、我們帶你去找御醫——老公,你過來呀!你快過來!」
秦霄彷彿聽到自己的心摔到地上的聲音,一陣清脆的刺響。整個世界,都變得陰沉了。一股濃到化不開的悲慼,緊緊纏繞在心頭。
他只能靜靜的站在那裡,感覺渾身一陣發冷……
李仙惠臉上豆大的淚珠肆意的滾落下來,滴落到太平公主溢著鮮血的胸口上,瞬間失落那殷殷血跡裡,融化得了無蹤影。藍田郡主則是發瘋一般的搖著太平公主的胳膊肘兒:「娘,娘!你說話呀,你不要拋下我!」
太平公主的面容卻變得淡定起來,呆呆的看著半空,感受著生命從體內抽離的死寂與殘忍。
胸口的疼,已經逐漸的淡化去了。此刻,她忘卻了所有的一切,腦海裡漸漸變作一片空白。她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淚,心中,也沒有了愛恨。
唯剩下那一片孤寂與落寞。
眼神空洞,表情蒼白。似麻木,似絕望,似頓悟,似悔恨……
她的臉,曾經是那麼的絕美而雍榮,如今卻是滿是血污與落寞;她的全身上下,曾是那樣的風華襲人,妙絕天下,如今卻只落得一番零亂與蒼涼。
這個時候,她終亍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滿是血污的手無力的握著李仙惠,哽咽的喃喃道:「母親……令月、來了!等等我……原來,我……真的錯了麼?」
李仙惠泣不成聲:「姑姑,你不會走的!不會,不會——永遠都不會!你是仙兒最好的姑姑,最好的親人!仙兒寧願用自己的生命,換你的健康與平安!姑姑,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太平公主蒼白、釋然、無力的搖頭微笑,另一隻手輕撫上了藍田郡主的臉:「我苦命的……孩子……」
藍田郡主失聲痛哭:「娘,你不要!你不要丟下我,不可以!」
秦霄背對著四個女子,頓時淚流滿面……
「秦、霄……」
太平公主用她生命裡最後一絲力氣,在秦霄背後無力的低吟:「我女兒……是無辜的,你、要……」
一陣絕望的齊聲大哭打斷了太平公主的話。
「娘一一」常元楷等人齊齊翻身下馬,無語的靜靜呆立。邢長風他們,則是齊齊的單膝拜倒,任憑雪花落到身上,心中各自一陣落寞淒涼與萬千感北風肆虐,大雪依舊,而且有越來越猛烈的態勢。乾陵的樓闕、華表、石雕和碑文,頓時披上了一層白皚。
唯有太平公主所躺的地方,一抹刺眼的紅。
秦霄寸碎的心,彷彿化作了飄落的塵埃,消散在這呼嘯的北風與翩飛的雪花之中……
(其實,這是我最不希望的一個結局……默哀。
彷彿我的心思與筆尖,也被這書中的環境所束縛了。身不由己,情節就走到了這一步。一如書中的所有人,迷失在造化孽海之中……現在我發現,原來,我就如同秦霄一樣,是一個濫情之人。有些讀者報怨,我在一味的追隨歷史,情節已經不再新穎,閉著眼睛也能想得到結局。
其實我也承認。太平公主的這一段,我沒有刻意去改變歷史,而是側重去描寫了人性與感情……或許這種風格的變化會有人不喜歡,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有些時候,YY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世事讓人身不由己的時候。另外,近日來越來越痛恨盜版,繼續怒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