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和墨衣回到金光門秦府的時候,果然遠遠就看到自家門前擺著一列車馬。白鐵裹胎的金頂絡車,垂頭長長的彩穗絲絛——太平公主專用的一品鎮國公主車駕。車駕前後,各有十個旗牌手,三百鐵甲兵左右林立。開路鐵甲從頭到臉人馬全身都披著亮鎧,既威風又光鮮。
好大的排場!
秦霄看了那些人一眼,果然個個都是趾高氣揚。這些人都是太平公主的私兵親隨,架子大得不得了。似乎除了皇帝,他們從不給其他的什麼人下跪。看來這狗也是隨人轉著性子。跟著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個性。放著是個小官小吏的隨從,哪會像這樣鼻孔朝天的看人。
秦霄暗自冷笑了一陣,也不去搭理這些人,自顧進了府門。
秦家主宅門前,也站了一溜兒鐵甲排成兩排,從平台到階梯排成了一個通道式樣。秦霄心裡暗自有些惱火:到了我這裡,也擺這樣的陣勢,莫非是想耍威風給我看,還是想幹點別的什麼?太平公主,你可別太過分哪!
墨衣也有些驚異:「老公,這……」
秦霄拍了拍墨衣的背:「走吧,進屋去。不會有事情的。」
守在主宅的這些親兵,倒是比外面的要客氣些,齊齊抱拳行了禮:「大都督!」
秦霄點了點頭,看到正廳裡,太平公主正端坐在上位,拉著旁邊的李仙惠和李持月在聊著天,上官婉兒和紫笛,則是有些委屈的立在一邊。太平公主就不比秦霄了,歷來對等級、出身看得比較重。李仙惠和李持月都是公主,而且是正妻和平妻,太平公主就讓她們坐到了自己身邊;在她眼裡。上官婉兒和紫笛這樣的女流,只配當小妾,自然沒有她們坐下的份兒。
秦霄心裡暗自有些惱火:好你個太平公主呀,還真以為自己是我的『親姑姑』了呀,跑到我家裡來,管起我的家事來了?
想歸想,秦霄臉上卻泛起了十分驚喜和開心的笑容,忙不迭地跑進了大廳裡,彎腰沖太平公主拜了下去:「秦霄拜見鎮國太平公主!公務在身未能在家守候遠迎。公主千萬恕罪呀!」
太平公主也是個持重而有城府的人,雖然秦霄已經快要將她惹得狂暴了,卻也是依舊笑吟吟的說道:「秦大都督,這都是一家人的,就別這麼見外了,快免禮吧。來來。快坐下聊聊。今日得閒,我特意來你府上走走,看看新婚後的仙兒和持月,是否過得幸福美滿呢!」
三個公主坐在上席,秦霄這個主人反道坐到了側席,訕訕的笑道:「二位分主金枝玉葉,秦霄哪敢怠慢?至於幸福、美滿。那就不知道了,只有她們自己心裡清楚。」
李仙惠和李持月淺淺的笑,太平公主左右看了一眼,呵呵笑了起來:「看來都還不錯嘛!昨日你大婚,慶典辦得很有些姿色。只是為何今天一整天都不歸家,在家好好陪陪新娘子呢?」
秦霄和墨衣心裡都暗自**了一下:這麼快就切入正題說事了!
秦霄不動聲色,微微笑了一笑:「些許公事,忙碌了一些,手下人不便處理,只好我出面了。說來的確是有些對不起二位夫人。只好乞求她們原諒了!」
李仙惠和李持月齊齊低眉順目:「豈敢!」
太平公主淡然微笑:「什麼公事會如此重要?」
「咳……這個……」
秦霄開始正入角色扮演了。有些尷尬的說道:「說出來,可能會有些有辱視聽,公主殿下還是勿要打聽了。而且其中還有一些,是秦霄自家地家醜。」
「哦?」
太平公主打破砂鍋問到底:「莫非當我是外人,就不是內家親戚長輩了?」
秦霄乾笑兩聲。十足不情願的說道:「說來慚愧……既然公主不忌諱,那秦霄也不妨說說了。反正公主殿下也不是外人。事情是這樣的,原本麼,皇帝陛下賜給金仙公主一間道觀,以供她清修。沒有想到,那裡的觀主,也就是持月的師父史崇玄,居然利用職務之便,將整間道觀變成了一個淫窟賊窩。不僅讓道姑與俗仕在觀裡淫亂,而且還私藏民婦與宮女……咳!簡直就是,荒誕之極!」
太平公主臉色一變,眼神裡已經有了一絲怒意:「有這等事情?混……帳!」
秦霄一看,嘿,果然生氣了!太平公主也是女人,也是善妒的哦,呵呵!於是趁熱打鐵,義憤填膺地說道:「可不是麼,虧那史崇玄還號稱是出家方外之人,得道高士,真是欺世盜名,簡直就是雞鳴狗盜之輩!除了淫猥之罪,他還大肆私吞公款,中飽私囊……持月,你這個正台老闆,早早就被他給架空哪!他私底下幹的事情,你簡直知道得太少、太少了!他所貪贓下來的錢物,簡直就可以再造一個金仙觀了!」
李持月還是少女情懷,聽到秦霄說這些淫亂的事情,已經是一臉的徘紅,只時只得喃喃的道:「有、有這種事情……師父他居然!……」
「什麼師父,分明就是一條淫狗!」
太平公主忿忿的道:「虧我當初還那麼看得起他,以為他是什麼得道之士,還引薦給兩個好侄女當老師。我呸,他居然瞞著我們幹這種勾當,該殺!秦霄,你辦得好,辦得很好!」
秦霄裝作一副憤青地樣子,霍然站起身來,朗朗說道:「公主不必誇獎秦霄,這些都是我份內之事。自家的產業出現了這樣的敗類,哪裡能容得下!且不論持月和我們這一家的清名會被破壞,朝廷也會為他蒙羞!金仙觀,堂堂的皇家寺院,怎麼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呢?真是令人怒不可遏,忍無可忍!」
說罷還重重的錘了一下桌子,將一盞兒茶水都溢了出來。
立在她身旁的墨衣心裡一陣暗笑:老公這戲演得有夠逼真!他越表現得憤怒,就越表示不知道史崇玄跟太平公主的關係……這其中地種種微妙。還真是只有深在局中地人還能弄得清楚呢!估計仙兒和婉兒這樣聰明伶俐地人,也一時難以明白過來。
太平公主看著秦霄一副憤怒難禁的樣子,不禁有些疑惑起來:這個傢伙,莫非當真不知道我與史崇玄的關係?當著我的面兒,還在大罵史崇玄,這不就等於是抽我的耳刮子麼?……不對,他肯定不知道這層關係。秦霄這個人不傻,絕對不會幹這種蠢事地。對,他肯定不知道。
這麼說來。他並不是有意針對我了,根本只是在就事論事?
想到此處,太平公主也是拾階下梯,淡然一笑:「秦霄,難得你如此忠君愛國的拳拳之心,理當嘉獎。像史崇玄這種人。就該殺之以儆傚尤。」
秦霄繼續一臉怒色,彷彿都喘上了粗氣,忿忿說道:「其實說來,秦霄也並沒有那麼大公無私。若不是他帶著幾個紈褲子弟調戲我地愛妾,我也不至於會如此生氣!好個色膽包天的臭道士呢,居然調戲皇帝欽封的英翊將軍、我名媒正娶的老婆!你說這!……嗨,真是說出來就家醜外揚。丟人、丟人哪!氣死我了!」
秦霄的大拳頭,砰砰的重砸在了茶几上,嚇得滿屋子地人都有些心驚膽戰起來。
墨衣一看,到時機了。於是學著妹妹的招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就撲跪到了地上,抱著秦霄的膝蓋哽咽道:「對不起老公……都是我不好。是我行為不檢招風引蝶,惹來那些壞人調戲……你、你休了我吧!我再也沒臉見人了!」
李仙惠不明就理,看到這一幕有些嚇壞了,忙不迭的離了坐位跑了過來。將墨衣抱了起來。幫她擦著眼淚說道:「說什麼哪!這又不是你的錯,說什麼休不休的,真是!」
墨衣借題發揮,抱著李仙惠一陣痛哭流涕起來。紫笛見到姐姐哭了,也不由得鼻子一酸。跑了過去和姐姐抱到一直,哇哇地大哭起來。
秦霄心裡暗自一陣好笑:好。很好,很委屈,姐妹情深也很感人。果然都是演戲的天才呀!
太平公主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暗自怒道:這個狗賊史崇玄,果然是見了美人動了歪心思,莫不是還敢嫌我人老珠黃了,盡找些年輕漂亮的去下手?狗賊,我要誅你九族!
秦霄看著太平公主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心裡暗道:效果達到了,再演這戲就過頭了……於是乾咳了一聲,一拍桌子:「太平公主在此,你們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也不嫌丟人!都給我退下!要哭到後院幾里外哭去,不哭到明天這時候,不許停!」
李仙惠頓時睜大了眼睛看著秦霄:「老公,這!……」
秦霄虎虎的一瞪眼:「還不讓她們退下!」
墨衣抱著紫笛,兩姐妹一邊抱頭痛哭,一邊飛快的朝後院跑去。剛跑過了迴廊進了後院拱門,墨衣不等眼淚擦乾,就哈哈的大笑起來。弄得跟著一起陪掉眼睛的紫笛好一陣摸不到頭腦:「姐,你沒事吧?不會是受刺激過頭,失心瘋了吧?」
客廳裡,秦霄尷尬地衝著太平公主賠笑:「公主殿下,這些都是秦霄地家事,讓公主見笑了。」
太平公主正在暗自悶頭生氣,此時方才回過神來,勉強鎮了鎮神色,微微笑道:「都說了是一家人,何須如此客氣。哦對了,我見你還封了大慈恩寺,綁了惠范,莫非這裡也是同樣的情況麼?」
「是啊,可不是麼!「秦霄憤憤的說道:「而且這個惠范比那史崇玄更加可惡——雖然他沒有調戲我的愛妾——可是那淫行,當真是……咳,咳,放著有仙兒和持月在此,我實在是說不出口了。反正就是,簡直令人髮指心寒,就是市井流氓也幹不出來啊!虧他還自我標榜是得道高僧,一副悲天憫人的嘴臉。我呸啊,我呸死他!簡直就是一頭披著人皮地牲口!」
太平公主的眉頭擰得緊緊地,臉上再也藏不住怒氣了,恨恨的說道:「這些人。都是在給我皇家丟臉。殺!全都該殺,誅九族,碎屍萬段!」
火上澆油、澆油、狠狠澆油!
秦霄連連拍著桌子,跟著一起怒道:「對,就是該千刀殺,一個也不能饒了!公主殿下你知道麼,這一個胖頭和尚,簡直就可以稱作是長安首富啊!他私下的產業、財寶,簡直比一個富饒的州縣府庫還要多!僅黃金、白銀和銅錢這些易於估價地東西。就超過了百萬貫之巨,足以養起一支軍隊了!另外的一些古玩字畫,簡直就是滿滿一屋子,沒有哪一件不是極其珍貴的!其他的像房產、地契、債貸,就更是難於估量了。估計啊,想要抄了他的家。還得費很大一番力氣和功夫。」
「狗賊,居然還如此巨富!」
太平公主滿面怒容,厲聲道:「秦霄,去跟御史台打聲招呼,查辦這兩人的時候,一定要從嚴、從狠,子孫上下三代。全被沒籍。該殺的殺,該流放的一律挑最遠最苦的地方流放,永世不得回歸故里!」
「是!」
秦霄心裡一陣竊笑:看到沒,千萬別惹怒得罪了女人哪,這心思還真是狠,辣手摧『夫』啊,哈哈!
這時,太平公主彷彿回過神來,話鋒一轉,微笑說道:「還有。這些人歷來喜歡胡說八道。鼓吹一些神怪異說。交待下去,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必記錄在案,直接查辦即可。說來我不該參預大都督地公事。我只是從一個局外人、長輩的角度,對大都督提一些建議哦!」
秦霄微微笑了笑:「這個不必公主吩咐。秦霄自然明白。秦霄經驗不足辦事不牢靠,公主好意提醒。真是萬分感激——那幾個賊頭子,哪裡還能說話。當時見了我就一頓老氣橫秋的罵人。我氣不過了先割了他們的舌頭。就是想說,也沒得說了!」
太平公主滿意的點點頭:「很好!」
心下卻尋思道:這個秦霄,這是故意的還是……狡猾地小子!不過,不管怎麼樣,這次她還是幫我顧忌了一些顏面。嗯,是個可爭取的人才……
話說到這份上,也就足夠了,太平公主主動岔開了話題,不去再提這一茬兒,和秦霄一家幾口拉起了家常。
秦霄自然是求之不得,在一旁悠然的喝起了茶,聽著幾個女人聊著胭脂花粉、頭釵花鈿這引起東西。心裡卻暗自笑道:太平公主,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這一回,我秦霄可是扮演了一個十足的愣頭青。你感激我也好,恨我也好,反正史崇玄和惠范這兩個妖人我是辦定了。不過看起來,你應該會是感激我的吧?這兩個妖人幹的這些勾當,應該是瞞著你的……說不定,那些個宮女,還是從你府上擄去地呢?咦對了,這些事情可得要去和廬懷慎通一下氣,別到時候說岔嘴了。還有史崇玄和惠范,一定要割去舌頭,或是乾脆早點讓他們變成死人,吭不了聲……兩大妖人,你們就別怨我了,呵呵,多行不必必自斃,這也是報應。」
幾個女人漸漸的聊得有些投機了,時不時還有些笑聲傳出來。秦霄對她們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自顧坐在一邊喝著茶,當活菩薩。過了一會,太平公主站起身來要告辭,李仙惠和李持月苦苦拉著她:「姑姑既然來了,定然要吃過晚飯才能走!」
太平公主拍著兩個小侄女兒的手,微微笑道:「姑姑近些日子齋戒呢,都在家裡吃素。而且稍後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改日再來吧。」
秦霄站起身來,抱拳行禮:「公主殿下難得登門造訪,理應讓秦霄和金仙、玉月盡一下地主之誼呀,何不吃過晚飯再走?若說齋菜,府裡也做得出來。是專門為玉月聘的齋菜師傅。」
「不錯嘛,是個細心的好丈夫。」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好意心領了,我還有事情,就請告辭。他日若有機會,再來你府上拜會。」
秦霄微笑回禮:「何須用『拜會』一詞?公主殿下想來,隨時恭候。我在長安也沒什麼親人,也就只能與姑姑來回走動一下了。」
秦霄開口道了聲『姑姑』,讓太平公主感覺十分的良好,似乎又套近乎了幾分,滿意的點點頭:「好吧,若有空時,我定然前來。不耽誤你們一家子享受天倫之樂了,告辭!」
說罷太平公主微欠了一下身,算是給滿屋子的人回了個禮,飄飄然地走了。金袍長拖裙,撫過赤紅地花團大地毯,分外醒目。
秦霄一家人送到平台上,一隊兒兵甲護著太平公主往外走去。太平公主回頭道:「不用送了,我回去了。請留步。」
秦霄看著太平公主遠去的背影,臉上漸漸泛起笑意來,心裡暗自道:來得氣勢洶洶要嚇唬我,走得卻是這麼匆忙,敢情是急著回去暗底裡發彪、躲起來撕被子了吧?呵,呵呵!原來忽悠人也是一門藝術,而且,真的非常好玩!
李仙惠忿忿的拽了秦霄一下:「你還笑得出來呢,我剛才都要嚇死了!你沒看到,姑姑今天似乎很生氣,眼裡都藏了殺機!」
「是嘛,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秦霄自顧憨笑,弄得幾個佳人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