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當。」一聲,熾冰劍忽然間躍出劍鞘,風微塵忽然一陣心悸,身形晃了晃。
「小公子。」萍霜兒趕緊上前扶住他,擔憂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我沒事,告訴將士們,準備出發。」他按著胸口道,不知為何總有些心神不寧。
萍霜兒終於忍不住伸手攔在他面前:「小公子,難道你還不知道麼,你好好地,才能讓主子沒有後顧之憂。」
「讓開!」他鳳目含霜,語氣森冷。
「皇上!」她寸步不讓。
「尚儀萍霜兒,你還知道朕是皇上!」風微塵瞇了眼,與生俱來的君威震得萍霜兒幾乎忍不住跪下去,隨即她挺直了腰,低下俏麗端雅的臉,一字一頓地道:「奴婢更知道你是主子的小公子,主子把小公子交到霜兒手上,霜兒決不能辜負了她。」
僵持片刻,他歎了一聲:「此行非我不可,若其他人能的話,我也無需親自走這一趟。」頓了頓,他又道:「我不能看著她獨自應敵,身陷險境。」
萍霜兒咬了咬牙:「您必須帶著我。」她妥協。
看著她退下時直挺著脊背,他微微一笑,目光裡有淺淺的讚賞,到底是阿姐身邊的人,有膽識。
拿出一顆泛著淺香的藥丸服下,再用細細的銀針紮在脈門上片刻。調息片刻,他白著臉擦去唇邊地黑血絲,目光落向窗外灰白的又開始飄雪的天空。
「還沒醒麼?」蕭炎的臉色很平靜,過分的平靜讓御醫們反而更加心驚膽戰,空氣裡安靜得彷彿呼吸再重一下,便會爆炸。
「回……回陛下。是的。」
為首地御醫,終於在同僚們目光的陷害下,不得不做了出頭鳥。
蕭炎的目光在那趴在地上發抖的御醫身上幾乎要燒穿兩個洞後,又移回白狐皮軟榻上面色如雪的人兒,良久。終於一甩袖離開了。
御醫們皆吁了一口氣,也看了看床上地人,無奈地魚貫離開。
長久居住在苦寒的地的北蕭,最擅長的便是治療凍傷,若北蕭御醫都沒有辦法,那麼便真是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房內又安靜下來。只剩下一個伺候的小侍女和幾個散發著濃濃熱氣的炭盆裡發出劈啪地聲音。
入夜良久後,那一臉木然的小侍女忽然起身,走近床榻上的人,從髮飾裡摸出幾隻細長的銀針,在深度昏迷的女子身上,飛速地紮了幾針,又扣緊她的脈門,開始運功引導著她體內的氣息遊走。
兩柱香後。床上的清秀女子睫毛顫了顫,隨即緩緩睜開。那星眸迷濛了一會,然後轉過頭看著身邊立著一頭大汗,眼裡含著隱隱喜悅地侍女片刻後,冒出第一句話:
「小貓兒,你怎麼變醜了。也變矮了。難怪我覺得你懷裡那麼冷。」
淡淡臉色黑了黑,隨即面無表情地道:「大人。你在做春夢麼。」
一臉虛弱地捧著熱湯喝了幾口,青寶唇裡逸出一絲滿足歎謂,活著感覺真是太好了,看著淡淡在一旁搗藥搗得咚咚作響,她唇邊逸出一絲促狹的笑。
「下次在你把我踹進湖裡前,最好跟我說一聲,我不喜歡太倉促地感覺。」
淡淡瞥了她一眼,冷聲道:「我有點你的閉氣穴。」她忽然警覺地住口,安靜地退到角落,又變成那個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小侍女。
不一會,帳簾一掀,蕭炎高碩的身形出現在門口,幾名御醫看見她醒了迅速進來把脈、看診,然後又在蕭炎一聲冷淡地:「都下去。」後,如獲大赦般退下。
淡淡離開前看了她一眼,青寶無聲地搖頭,她便迅速而安靜地離開。
蕭炎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微垂了眸子看著碗裡的湯藥。
靜默而沉冷地氣息慢慢地流轉,彷彿可以彼此地心跳,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大手一掀她身上蓋著的軟狐裘,由於方才醒來,她在狐裘裡地身子不著寸縷,強忍下按住軟裘的衝動,她只是動也不動任自己的身子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
沉悶的空氣陡然多了幾絲曖昧,聽著身邊人的呼吸漸漸粗重,她慢條斯理地抬頭對上他深沉幽邃的眸子:「看夠了麼,要動手就快點,這具身體不見得比王后娘娘能滿足陛下。」
蕭炎頓了頓,幫她蓋回狐裘,沙啞地道:「你沒事,這很好。」他側身坐在她身邊,連人帶被一起擁入懷裡。
青寶推了一下,發現推不開,便由著對方抱,兩人便這麼不做聲許久,直到冰炎離去時,她才細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冰炎,你覺得你真能在把我留在北蕭麼?若你打算帶著我的骨灰,又何必救我。」
他頓了頓,大步離去。
不久,大帳傳來消息王后娘娘身體不適,於側帳中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違者殺無赦。
聽到這個消息,青寶眼裡微微閃過一絲詭異的幽光,告訴淡淡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回北蕭國內。
沒幾日,有些奇怪的流言便在軍隊裡悄悄地流傳開來,一個關於他們的王迷戀上那個天極俘虜的故事,甚至為了這個俘虜冷落王后。
導致每日偶然走過她小營帳的士兵多了不少,而那些投來的目光多半都是好奇、厭惡甚至殺氣,青寶躲在帳篷裡對每日那些如刀視線視而不見,雖然她也為此吃了不少被整地悶虧。
「為什麼這麼做?」青寶一邊活動著自己在淡淡精心調理下。恢復的差不多的身體,一邊看著身邊的淡淡一笑
「北蕭和天極不同,北蕭的第一王女和太后在王出事或者王年幼時,有名正言順的監國權,地位之高幾乎媲美北蕭王,而蕭炎即使再有實力。也是因為當初他娶了縵雅,才得到北蕭眾貴族地承認。」
「那又怎麼樣?」
青寶微笑:「作為一個王,一個男人,他可以容忍自己的王后在後宮做任何事,甚至專寵於她。但是,若她觸及他的王權,插手政事,是任何驕傲的帝王都不能容忍的。」
尤其是漢家地帝王,當年的漢武帝甚至為了杜絕後宮干政,殺了盡後宮寵幸過的女子。蕭炎雖然流著北蕭的血液,思維卻是純粹漢家的模式。
蕭炎也許是在乎她的,但他更在乎這件事反射出自己王者地尊嚴被王后漠視。
「你是說他們會內訌?那麼,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北蕭大營?」淡淡總覺得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不明白她到底要是怎麼做的,但她下意識地意識到機會來了,每日在這受人監視的地方幾乎連睡覺都要睜著眼青寶神色裡閃過一絲深沉:「沒錯,我們因該能順利脫離北蕭大營。」
一切皆如她的所料。只是她也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以至於她差一點就來不及逃出北蕭大營。
同時她學會一個真理。人果然不能太鐵齒。
側帳大營裡。
「王后娘娘,您吃點東西吧。」一名嬤嬤苦口婆心地勸著。
縵雅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自己的臉,神色有些迷茫:「塔尼嬤嬤,我漂亮麼?」
塔尼嬤嬤看著自己自小照顧大的女孩,森蘭山上最美的明珠。連老王上都捧在手心地珍寶。如今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心痛至極:「你是世上最美麗地公主。」
為什麼王上這麼不珍惜這北蕭多少男兒的夢裡人。
是的。她曾以自己與蕭觀音一樣的美貌而驕傲,可是在見了那個女子之後才知道,有些東西是她所沒有的,另一種教人心折地魅力。
那種說不出來地,如同森蘭山上最清冷不羈的風一樣地東西,還有彷彿不論身處何地都自在而從容和淡定,甚至雪中吹笛的風流。
有時候,她會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能讓那個人擁有那種中性的、超越性別的魅力。
彼時,她在森藍山時,還不知道那人是女兒身時,也曾不多的交談裡,偶爾的眸光觸碰裡,為那雙清冷幽邃如夜空的眸子而心中微微蕩漾。
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曾聽過這樣的詩詞,她想像不出什麼人是如玉的,卻隱隱覺得前一句詩很合適那個人。
可惜,你為何是王心底的那個人,她只道蕭炎向來冷情,卻不曾意料到他眼底也會有那樣柔和的波瀾。
甚至為了她軟禁身為北蕭第一王女的自己。
這個人是北蕭最大的威脅,她不能……不能讓這個人活著走出這個大營。
看著手心被指甲掐出的痕跡,縵雅眼裡第一次浮起毫不掩飾的殺氣。
是夜,天空飄著滿滿的小雪。
本該萬物具籟的夜晚,忽然間響起嗚嗚的號聲。
大帳處忽然傳出刀劍相擊的聲音和各種喧嘩罵聲。
青寶騰地從床上坐起,迅速地靠近窗邊,挑簾子借火光望去,只見半座大營都亮了起來,不一會來了不少刀甲森嚴的士兵們操著北蕭話大聲的說著什麼,不一會,大部分營帳的光芒都熄滅了。
但是她留意到四周持火把巡邏的士兵都變成了北蕭王的精銳親衛,她心中不由一緊,暗地裡生出不妙的感覺。
門簾子一掀,一道嬌小的身影點倒門口的侍衛,躥進她的營帳裡。
「快走,事情有變。」淡淡滿臉的肅冷,將一套北蕭士兵的服裝拋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