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左衛將軍韓江的所領左側翼軍繞道西突厥後萬大軍集體失蹤了,生死不知,導致都騎將軍楚微率領的一萬騎兵陷入孤身苦戰,全軍覆沒?」
皇帝的模樣看不出喜怒,跪在下面的兵部一干人等渾身顫慄,兵部尚書常余滿頭大汗偷眼看向一旁的右相王幸,卻見他老人家正眼觀鼻,鼻觀心,看不見他求救的目光。
「回……回陛下,前方傳來的消息是……如此。」常余擦了擦汗。
「啪!」尖利的瓷器碎裂聲響起,嚇得眾人皆縮了縮,常餘額頭劃出一道血痕,他也不敢擦,口中連呼:「陛下息怒。」
「息怒?朕自領軍伐突厥以來,從未遇這般慘敗,折損精兵萬餘人、大將一員,尚有五萬精兵一員幹將不知下落,簡直貽笑天下!,常余,你這個兵部尚書是怎麼當的?教朕如何息怒?」
皇帝的目光鋒利,聲音低柔森冷,常余心中發冷,已知自己的官帽是八成保不住了。
「著常餘下獄,其職由侍郎姚崇替之。」
果不其然,御前侍衛們一擁而上將面如死灰的常余架下去,姚崇叩首接旨,面上很是沉穩,讓風微塵目光稍稍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王幸。
「右相?」
王幸方才起身沙啞著嗓子道:「老臣以為,左衛將軍乃歸敬謹郡王所轄,當令郡王速速遣人探查。拓拔大人則也當遣人同去,五萬精兵非乃小事,亦當安撫韓江的家人,以免謠言傳出動搖軍心。」
姚崇思索片刻,亦跪直身子道:「臣附議,惟增補遣雲景山虎嘯營三萬精兵趕赴邊境。」
有不少人亦點頭附議,惟獨王幸看了眼默然地皇帝,卻不再作聲。風微塵淡淡道:「右相之議,准。但虎嘯營衛不動。」言罷,便起身欲離,姚崇似還想爭辯,卻被皇帝涼薄的目光一掃。頓時出不得聲,風微塵只道:「右相,到朕的御書房來。」
仔細地看著手上火漆密報,王幸皺了粗白的眉:「陛下是懷疑。軍中有內奸?」
封敬之坐在椅子上插話:「也有可能是朝中。」失禮的行為讓王幸冷瞪他一眼。
風微塵沉吟著搖頭:「不,朕並不確定,只是拓拔的密報讓朕覺得有些蹊蹺,都騎將軍楚微性謹慎。每每出軍必將騎兵分成兩段,以防不測。又訓練有飛鷹探營,怎麼會在短短兩天內被消滅殆盡。不留一個活口?「
「戰場瞬息萬變。也許是軍中情報洩露或楚將軍行蹤被探知呢?」王幸提出疑問。
風微塵點頭:「所以。這一切都是猜測,但在朕剛得八陣圖。就有這樣的變故,實在不得不防朝中狗急跳牆。」
皇帝的多疑亦不是沒有道理,王幸看向坐在一邊的戶部尚書李(),李()搖搖頭,沉聲道:「血梅黨行事莫測,根基極深,陛下定要防之。」
風微塵默默地看著密報上最後一句話:「西突厥王庭死間傳來密訊,渾邪部最近似出現一名神秘地軍師,對我軍軍情似極為瞭解,渾邪部圍殺都騎將軍之戰,便是此人指揮。」
這個人,究竟是誰……
昭陽殿內,暖香裊裊。
嬌弱的美人依在綺羅靠上合著眼養神,朱唇微啟:「清芳,昭陽殿從今日起閉門謝客,對外只說是太醫說了,胎像不穩,養胎便是。」
「是,奴婢這就將李美人他們送走。」清芳趕緊點頭,出去把那些來『探望』問:「娘娘,您不是說這有了孩子在宮內是很危險地麼,怎麼又……?」
明德妃緩緩睜開明珠美目,意味深長地一笑:「賭桌上的局勢總是在變的,想要贏的大,自然要下大地賭注。」
清芳並不明白,只是看著面前伺候多年的主子,忽然間彷彿從不認識
娘娘究竟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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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與西突厥人逐水草而居,王庭也不過是帳篷不同,北蕭的王城以巨石壘砌,是原野上一座依著(賀蘭山)而修建的王城,白色粗礪地岩石在月光下泛著蒼涼的色澤。
「阿青,把水果給紗燕側妃送去。」粗粗的女音在門外響起,他將頭髮素起,推門而出笑道:「安雅大人,這些事哪裡需要你親自吩咐呢。」
門口胖乎乎一身暗色斜襟小祅地中年女子,看見男子清秀面孔上地微笑,也漾開和藹地笑:「是紗燕側妃讓我來叫你的,上次她聽說你會寫漢文,便想讓你去教教小王子,還有啊,我只是侍女長,阿青就不要老大人、大人地叫了,叫我嬸子就好。」
阿青點點頭,接過她手上的籃子:「如果不是安雅大人救了我,阿青和弟弟都要被賣做奴隸了。」
安雅挺喜歡這個斯文的中原年輕人,對所有的人溫和而禮貌,難得還識字,一點不像皇宮裡那些中原來的大臣,總是一副清高得不得了的模樣,好像除了中原人,其他人都是野蠻人。
「我只是皇宮裡打雜的僕役,怎麼能去教小王子呢?」阿青有些錯愕,慌忙道。
「你啊,還是自己和側妃說吧。」安雅笑瞇瞇地揪著他往後宮走去。
北蕭的宮廷也是木石結構,帶著濃濃的異域風情,屋子橢圓的尖頂上塗著銀色的油漆,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長長的紗蔓飄盪開,乳香和安息香的味道便飄散出來。
「阿青,聽說你不願意教導我的小王子麼?」一名紅衣女子坐在華麗的軟墊上,栗色的長髮結成鞭子落在胸前,她微笑著看向躬身站在自己的人。
「紗燕側妃,您誤會了,我當然願意,但我只是一個差點被賣作奴隸的下人而已,怎麼敢去教導小王子?」阿青雖然不安卻不急不緩地解釋。
紗燕是個眉目深邃的美女,一雙如琥珀的眼睛閃過笑意:「北蕭不是中原,沒有那麼多講究,你只要教好小王子,我會好好賞賜你的,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她的中原話說得頗好,不像安雅那般彆扭。
「這……遵從您的旨意。」阿青雙手疊在胸前,行禮。
「你下去吧。」「是。」
看著遠去的人,紗燕挑眉睨向安雅:「這個中原人可靠麼?」
「側妃大人放心,我查過了,他是中原的讀書人,邊境打仗的時候,流散過來的,如果不是我,他差點被安達漢大人買走呢。」安雅趕緊道,紗燕是王最寵愛的妃子,她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下任王。
紗燕皺起美麗的眉,厭惡地道:「安達漢叔叔還是喜歡這種事麼,讓他收斂點,讓王知道,可不好聽。」
「這…雅心中嘀咕,誰不知道安達漢以前和漢人打仗拜在一個年輕的大將手裡,還瞎了只眼,從此總愛買年輕漢人男奴隸來讓他折磨至死,大臣們都厭惡他,王又怎會不知道。
退出了後廷嬪妃居住地,阿青慢慢走回自己在僕役區的小屋,北蕭皇宮裡的男僕役並不是太監,而是皇家的奴僕而已,在這一點上,比中原略顯得人道點。
由於安雅的照顧,他和弟弟有單獨的一間房。
回到房內,一道略顯興奮的聲音響起:「少爺……哥,成了麼?」
阿青,就是青寶,看了眼謹慎關上門的小棍子,點點頭:「北蕭這一任的王在中原長大,據說是流落在外的王族,他的王位是篡奪而來,所以紗燕為了討好他,才想讓小王子學漢文,而我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書生,自然比那些擁戴大王妃的漢人大臣符合她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