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不會有那麼歹命,卻也不認為自己好命到被森森的深山老林裡還能平安走出去,尤其是背後還有一群野猴子一樣的人,或者說山狼一樣的苗人在背後追砍。
「抓住她,他們是漢狗的奸細
一腳深、一腳淺的和小棍子跑了好一會,青寶喘著氣,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擦汗:「我不跑了,跑不動了。」
「姐姐喂,你不知道苗人吃人肉的麼,我還小,沒討老婆呢!」小棍子記得想哭,在一邊團團轉。
青寶瞥他一眼:「我們本來就是要進苗寨,沒人帶路,你想變成剛才那些乾屍或者濕屍麼?倒是可以千年不腐。」
「可是……。」他怕那些人會先給他們來個斷手斷腳的前菜啊,小棍子很想自己跑掉,但是畏懼著她之前的話,猶豫片刻間,那些尖利的呼哨、喊殺就近了。
青寶懶得理他,不諳世事的毛孩子比較喜歡咋呼,她自然有她要留下的理由。
雖然她的人生從不來不缺乏意外這兩個字,可是她其實不太喜歡意外的。
青寶抬頭瞄了瞄,這個獸陷頗高,洞子也不大,被斜斜生出的矮灌木和草遮住了洞口,只有零星的光芒灑落。
「這位姑娘,你確定你要救我們麼?」青寶有些好奇地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苗女,不算太高的個子,小巧的鼻子不算高,卻有對圓圓地眼睛。此刻正專注地把臉貼在泥壁上傾聽著什麼。
她雖然是漢服的白上裳,卻穿著藍色蠟染的裙子,露出一雙長腿,只在小腿打了綁腿,髮絲挽髻,插著細碎的銀果子。
絕對是苗女,只是苗女為什麼要幫他們這兩個奸細呢?還是在那種極容易被自己的族人發現的情況下。就算知道苗人不是食人族,但是一些懲罰確是相當血腥和恐怖的。
「噓。莫作聲。聽風者還沒有走。」女孩子低低說了聲。擺出噤聲的手勢。
聽風?青寶微微一怔,隨即明白是苗族地探子,苗民在山地間行走,捕獵為生,閒暇時只有女人才會種地,自然總結出一套山地追蹤獵物地地方式,並將之運用到追捕敵人之中。
不久之後。她坐在乾淨的小木屋裡,和著暖暖花草甜茶,見到了苗疆第一聽風者。
「我叫空空,苗疆第一聽風者。」空空笑吟吟地坐在窗欞邊,兩條可愛的腿兒晃啊晃,晃得青寶揚起第一個真心的微笑。
「空空啊,你喜歡嫁人沒?」
空空甜甜的笑臉染了微紅,卻很大方:「空空還沒有喜歡的阿哥。篝火節還沒到。」
「那空空喜歡可愛的動物麼?」青寶想了想。嗯,篝火節是苗疆成年男女選擇愛人地節日。
空空點頭:「很喜歡呢,阿姆家裡就有一隻很可愛的小狼。」
「那我把他送你。你帶我進百苗寨見一下被你們百苗王關起來的中原大叔好不好?」青寶手指指正站在窗邊緊張地查看外面狀況形似「鼴鼠」的某人,她不認為百苗第一聽風者的隱匿處能隨意被找到。
空空歪了頭,一派天真:「他不是動物,不可愛。」
「放心,他很可愛的,還能幹很多活,皮膚很好,你有需要也能伺候你。」青寶也笑,不過實在做不來那十幾歲少女的模樣,她是黑風老妖。
空空圓圓的眼彎了彎:「好,我先試試,好用地話就留下。」
「那……。」
「六天後,寨子裡地巫師要去和漢人的官見面。」空空跳下窗台,拿著一
皮鞭子往已經聽得一臉呆滯的小棍子頭上一敲:「喂,了,現在去做飯.井水和米都在屋子後面。」
「不!我他娘的才不是那女人的奴隸,你們……。」不能這麼隨意買賣人口,剩下半截話,在空空手裡的那只蠕動的長滿粉色圓點的蠕蟲面前被迫吞回肚子裡,怨毒地瞪了在座位上喝茶的青寶一眼,只得乖乖地去做事了。
空空靈動的大眼閃過一絲有趣的笑意,嘴上卻道:「你的奴隸很不聽話哦,不過用來下崽配對不錯。」苗疆到目前為止還是奴隸制,沒有進入封建制。
青寶笑得眼淚都出來,她沒看錯,這個空空亦正亦邪,苗女做事果然隨性,很對自己胃口,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麼。
不過她說過沒有人是不能收買的,只是看你能給什麼樣的籌碼。
被踩踏後的山道上,喧囂、呼哨聲遠去,沒有抓到人的苗人們退去了。一道彷彿從綠色蕉樹裡現出的身影,安靜地站在原地,水墨勾勒的黑眸裡,閃過一絲譏諷與陰沉。
真是的,看來有人插手了,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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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五十里外,旗幟營帳翻飛,兵馬駐紮地圍起一個個帳篷,輕衣簡裝的士兵只在胸前後戴了護甲,腿上則和苗人一樣纏了綁腿。
駐紮在這不高的山包上,四處安置了瞭望哨,來來往往的兵士面色肅整,不時在高大的巡邏士兵中還有一隊隊個子不算很高的,眉眼較開,一看便是典型南方山地人的士兵,每人手上執有特製的籐甲圓盾和彎刀。
「看來將軍果然帶兵有方,北方士兵高大悍勇與南方山地士兵的短小精悍配合起來,在作戰時效果必定顯著。」放下大帳,低柔的聲音裡帶了攢賞,他向來不吝嗇稱讚部下。
「蒙公子不棄,我軍向來慣於吸收他人長處為己所用,多年嚴格訓練,方有此成效。」西南大將軍是四十開外的壯年男子,洛陽人氏,卻常年駐紮在南方,鎮守南疆,亦是少數知道他的真面目的人之一。
風微塵面紗下的唇邊勾起微笑:「能在百苗瘴毒甚重之地,交戰不久,一直立於不敗之地,蒙將軍不必自謙。」最主要的是他極懂主子心意,打仗的火候掌握的很好。
憑著兵力沒有一舉直接覆滅百苗寨,因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反而會給其他有心人利用此機會,弄出更大的亂子,反而是步步進逼,逼迫對方上桌談判,讓出最大利益。
「將令下,領軍者若不能領會通徹,只會貽誤戰機,當年鎮國將軍便是如此教導屬下,而且還組織南北兩地邊防軍將領互相觀摩對方演練,互相教習,實在是教下官大開眼界。」
蒙將軍提起當年的老上司,仍舊很是佩服,以至於沒看到自己新主子忽然冰冷下來的眼。
淡淡地把目光移到那柄掛在牆上的熾冰劍上,他幽邃的鳳眸裡閃過一絲複雜、陰冷與熾熱相交的光芒……
那個人啊,當年教他最心痛、最心熱,最心恨的姐姐……恨不能將她一點點拆解入腹,如今不論換了什麼樣的容顏,她依然最慧最柔最應憐,卻也……最恨最惡最該殺。
他緊緊握著劍鞘的手白皙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因為握拳的姿勢,突突地若隱若現。他沒有記錯的話,玄蓮因該離開她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