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游大唐之貞元記事 潛龍出水 第十五章 鋒芒
    這一曲舞罷,崔破見那小姑娘似是已經準備好了,正待上那木台,忙忙將她一把拉住道:「你且再稍等片刻,此時上去只怕不妙」原來他見那胡姬的表演委實精妙,眾人此時只怕還沉浸在她曼妙的舞姿之中,所以就讓那小姑娘暫避鋒芒。

    又等了柱香的工夫,這店中許多的顧客已經換過一撥兒之後,崔破才示意讓小姑娘上台。

    上得台來,那小姑娘輕撥琵琶三兩聲,一陣歡快之意油然而生,前奏即完,眾人聽她用稚嫩的嗓音開口唱道:

    昨夜海棠初著雨,數點輕盈嬌欲語。佳人曉起出蘭房,折來對鏡化紅妝。問郎:「花好奴顏好?」

    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聞語發嬌嗔:「不信死花勝活人」

    將花揉碎擲郎前:「請君今日伴花眠!」

    廳中人初次聽到體例如此奇怪的詩詞,寫的還是閨閣調笑之事,只覺無比新鮮,不免受那小姑娘歌聲的吸引,待聽到最後一句:「請郎今日伴花眠」時,更是忍不住的發出陣陣哄堂大笑,因著此詞的趣味,也就盡數的掩蓋了唱者技法、歌喉上的許多缺陷。在座的都是有些身家的人物,今日聽到如此有趣的新曲詞,也就不吝那三五文錢,不一會兒的工夫,那個壺中已是漸滿了,只喜得那小姑娘笑意殷殷,縱然有人調笑一句:「這麼小,就想郎君了!」她也並不生氣。

    至此,道虛臉上的不屑已然盡數消散,更是滿臉媚笑的站起身來為崔破添酒,嘴中道:「小師叔果然不凡,這個…實在是佩服,只是不如好人就做到底,再送她幾曲新詞如何?」

    崔破正要問他與那小姑娘的阿姐是什麼關係,這麼著緊的幫忙,卻見一個身材魁梧、辮發,皮膚黎黑的漢子走了過來,對二人行了一禮後對崔破道:「敢問這位可是定州崔破崔先生」

    崔破微微一愣道:「正是,不知你找我何事?」

    「家主人素來仰慕先生高才,想請先生過往一敘」那人說完向身後示意,

    崔破沒想到初臨長安就有人將自己認了出來,心下好奇,此時順著那人示意向後看去,見就在自己身後,有幾個單獨的隔間,門口懸著簾子,看來就是所謂的雅間了。那人所示意的正是其中的一間。

    一來好奇,再則看此人來請時甚是有禮,崔破也就在對道虛示意後,隨著那人進了雅間。

    崔破眼見屋中圍幾而坐的有三人,正中的看身形應是個妙齡女子,只是她戴著一個有面紗的皮帽,所以容貌也就看不清楚,左手的是一個皮膚略顯粗糙呈黑紅顏色的老婦人,而右手正對著崔破的卻是一個如同獵豹一般的青年男子,皮膚也呈黑紅,面容粗鄺,五官雖不俊秀,卻別有一股豪邁的氣概,全身都似充滿了無窮的勁力一般,只讓崔破感到一種無形的威壓。

    最先開口的是那老婦人,只聽她說道:「崔公子少年高才,縱然是我們這些化外之民也是聞名已久了,更兼世家高門而有如此慈悲心腸,就更是讓人佩服了,快請坐,阿扎,讓他們換最好的蒲桃酒來」後一句卻是吩咐適才去請崔破的那個漢子。

    崔破也便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了下來,不待酒來,先微微一笑問道:「我今日才到長安,你們如何知道是我?」

    「噢!這便是長生天賜給的機緣,保佑我們能於此處見面」那婦人虛晃一槍答道

    崔破見她話語不實,心下不喜,他也不再問,只等酒來以後,隨意而飲,再有那老婦問話,他也只是含糊回答。一時間室內的氣氛頗是有些尷尬。

    此時,忽聞那居中而坐的女子道:「我素來喜歡公子的曲詞,尤其是那一首「明月幾時有」更是如此,適才公子為那唱曲少女寫詞之事,恰巧為我等所見,我見此詞體例新穎,詞意鮮活,這曲風相符,再看公子年齡氣度,所以大膽猜測,後來便讓阿扎前去相請,也有驗證之意,不想果然就是公子,還望莫怪」雖然此女說話不免有蕃人特異的發音,難得的是她嗓音低沉,有一股特有的磁力.加之話語坦誠,也就打破了崔破心中小小的心結.

    「看來還是自己沒經驗,被人一試就給試了出來」崔破暗道,不過此事他倒也不在意.只是對那少女微微一笑,算是回答,卻惹來身側一道凌厲的目光.

    崔破渾然不在意的又飲了一鍾後道:「卻不知三位找我來所為何事」

    「聽說公子與當今最受太子賞識的中書舍人崔佑甫是同族?」依然是那少女問道

    「我是博陵崔氏,崔舍人是清河崔氏,雖然是由一族之中分支開來,卻是從未拜見過」崔破對她印象不錯,像這等非關機密之事,也就不刻意瞞她

    「噢,沒見過!那為何這位崔大人卻對公子賞識的很,更聽說便是太子雍王適殿下也曾經三次提到公子的名字」那女子似有疑惑的問道

    崔破一聽此言頓時心中一跳:「這幾個人是誰,居然對大臣家事如此明瞭,更是連太子幾次提到自己的名字都是清清楚楚」心下如此想,手中已是放下了手中的金鐘,面色凝重的問道:「姑娘等人又是誰,為何連這等本人也不知道之事如此清楚,難道姑娘不知道,依照《大唐律式》,刺探王孫行蹤,可是要殺頭的嗎?」

    「哼」卻是那旁邊坐著的豪邁男子聞言站了起來,手按腰刀,兩眼微瞇,狠狠的盯著崔破,似是只要那年輕女子一下令,便要將眼前人格殺當場一般。

    崔破為人,只要別人不招惹了他,他便整日都是好好好,最是個沒脾氣又不願得罪人的,但是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反而激發了他身上素日不顯的逆骨。

    在那年輕女子看來,她眼前的這個以文才風流名傳天下的少年,面對有康延川第一好漢之稱的松瓚薩多那凌厲的氣勢時,竟然沒有半分文士應有的膽怯,只是輕柔的放下手中的琉璃鐘,臉上猶自帶著那一抹和煦的微笑,用一幅與人無害的樣子看著那欲擇人而噬的猛漢,唯一不同的便是眼中忽然閃現的那一抹精光越縮越小,最後竟然縮成了一點最微小的精芒,緊緊的鎖定在松瓚薩多的身上。

    「應對此人,看來用武力可以威脅是不成的」從小便學習如何治理部族的少女果斷的做出了判斷,當下對那漢子吩咐道:「薩多,不得對貴客無理」

    下一刻,她便轉身對崔破說道:「公子勿怒,我現在便告訴你事情的原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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