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望著他,歎了口氣,說道:「不管他想學誰,他我們匈奴的單于,是你們小小的休屠部對付不了的。」
日磾聽到這話,嘴唇不由得咬得更緊了,他轉身狠狠地敲了幾下身後的樹幹,不甚粗壯的小樹立刻開始落英繽紛,蟲子隨著落葉灑了兩人一身。不過,不管是胡貓兒還是日磾都沒有心情理會那些蟲子。
胡貓兒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等到日磾心情平靜之後,才問道:「日磾,你打算怎麼辦?如果讓大單于知道你來了王庭,他一定會馬上把你抓起來的。」
「不行!我不能被抓起來。」日磾立刻喊道,「我父王已經病倒了。如果我再被抓起來,那我們休屠部就真的完了。」
「那……你快走吧。」
「我們能走到哪裡去呢?漢人已經把我們牛羊都抓走的,族裡的壯年男子不是死就是傷,連和我們一起逃難的渾邪部都對我們虎視眈眈,時刻都想著併吞了我們部族。我隱瞞身份,快馬加鞭的趕過來,本來是想請大單于看到當初和我父王出生入死的情分上,幫我們擋住別的部族的侵略的。可是……莫非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休屠部可去之處了嗎?」日磾感到一陣絕望。父親的病倒,使得這位休屠部太子迅速成熟了起來,但是他畢竟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當發現自己竟然處在這樣兇惡地環境中時,頓時沒了主意。
「……你還記得於單太子嗎?」胡貓兒定定地望著好友,說道。
日磾渾身一震,看著胡貓兒認真的神色,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被漢人俘虜之後,還是被封為涉侯,因為漢人需要這樣的,來投誠的匈奴人。」胡貓兒一字一頓地說道。「天下是很大的,在草原沒有了休屠部的地位,不代表在中原沒有。」
日磾不再說話,只是驚訝地望著胡貓兒,隨後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離開了大約十步遠的距離時。他說道:「我倒忘記了,你的阿爹,是漢人。」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我還是感謝你今日,為我休屠部指出地明路。」
胡貓兒靜靜地望著好友躍馬而去,及至那些被馬蹄激起的塵土紛紛安靜了下來之後,他才離開了樹下。
日磾,雖然這麼做是因為公主的吩咐,可是也是為了你,為了休屠部。草原上不會再有休屠部的棲身之地了,即使單于肯庇護你們。你們又怎麼躲得過其他貴族的暗箭呢。去中原吧,終有一日。我也會回去的。
朔方城#8226;黃家客棧
「韓叔叔,你看,你看,我和細君這樣穿,像不像姐妹啊?」劉葭穿著韓墨剛送來地匈奴少女的服飾,轉了一個圈,說道。她的邊上是一貫害羞的劉細君,亦穿著同樣款式的衣裙在邊上。只不過劉葭是紅色的,她是黃色的。
「像墨轉過頭來,笑著應道。
「胡說什麼啊,她和細君怎麼會是姐妹。」劉徽臣推開韓墨,略帶薄怒地瞪了他一眼,心中道,就算對姑姑再癡情,也不能這麼寵葭兒啊。這才幾天呢,居然就給她買了這麼多吃的喝的用的玩地。
韓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葭兒不是說今天想去看拍賣嗎?叔叔帶你去看吧。」
「好啊好啊。」劉開心地撲到韓墨的懷中,應道。
韓墨將劉葭小小地身子輕輕抱起,對劉徽臣說道:「徽臣姑娘也帶著小細君一起來吧。」
劉徽臣瞥了一眼埋在韓墨懷中的劉葭,心道,這位姑奶奶都和你在一起,我難道可以不跟著嗎.就可以好好管管她了。
朔方城有一處地方是韓墨專門留出地拍賣市場,由官府委託民間的幾家商行來經營,而太守府則會派出一些屬吏在此,作為公證員控制商行拍賣的事物的質量。
劉葭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各色人等齊聚一堂,不由得張大了嘴巴驚歎。她興奮地對韓墨說道:「韓叔叔,好多人哦。」
「是啊。等一下,兒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叔叔給你買下來啊。」韓墨說道。
不曾想劉葭卻是搖了搖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不要啦。韓叔叔已經給葭兒買了很多東西了。太守的俸祿可沒那麼多哦。」
韓墨有點啞然,他點了點劉葭的鼻尖。說道:「人小鬼大,這也需要你擔心嗎?」
兩人又是一陣笑鬧,這時場內已經開始了拍賣,最先被人牽上台的是一隻潔白地牧羊。
「各位走南闖北的大哥們,你們地眼力,在下是不懷疑了。這只是霍將軍從匈奴人那裡劫掠來的。養好了不但能產羊奶,它的皮毛還可以賣給朝廷的官衙,你們買了絕對不會虧的。」拍賣場的主持人伶俐地介紹著牧羊的好處,場下的氣氛很快就被調動了起來。
劉葭畢竟是個孩子,注意力立刻被這新鮮事所吸引。韓墨靜靜地抱著她,眼眸中含著溫暖的笑意。
這孩子,真的很像她。容貌和那時而從眼眸中閃過的靈動,都非常像。這樣寵溺著這個孩子,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遼東城的時候。
而此時,劉徽臣亦在他的身後望著他。韓墨,你要在這個美夢中沉迷多久呢?你和姑姑根本就沒有可能,姑姑她也從未對你動過心。她和叔父的緣分,早在金屋藏嬌的那一年,就定下了啊。你遲了一步,便是遲了一生。
……
整個拍賣的最高潮是對那些馬匹的拍賣,雖然已經是病馬傷馬,但是它們的價值仍然貴重無比。只是……
「為什麼會出現那樣一匹完好無缺的馬?」劉徽臣先韓墨問出了這個問題。要知道,在大漢是有著嚴格的馬政的,完好的馬一般都不會任由其
間,除非是巨富之家,否則一般都是使用牛車(其實年應該只能用牛車,只是,牛車太煞風景了,故而,我還是叫它馬車。大家不要介意。)
韓墨眉頭緊皺,對身後的韓遜吩咐道:「遜兒,你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韓遜奉命離去。答案很快就傳了回來,那匹馬是拍賣開始前的一個匈奴商賈送來的,說是匹閹馬。漢匈交戰並沒有影響到那些匈奴的商賈來邊境和漢人貿易,而韓墨也並沒有拒絕這些匈奴人入境,可以用極少的代價從他們手中換到牧馬,他何樂而不為呢。
「如此神駿的馬,即使是閹馬,也應該是戰馬吧。看來,送馬來的人,並不簡單啊。」劉徽臣聽完稟報,搖了搖頭,說道。
韓墨面色有些深沉地點了點頭,說道:「想來是以此馬作拋磚引玉之用,最終目的不過是引本官前去相見吧。」
「是啊,只不過,不知道是誰家這麼大的手筆呢。」劉徽臣說道。
「去看看,就會知道了。」韓墨說道。
……
韓墨很快就派人找到了那個商人,他大約四十上下,僅帶了一個侍衛一個僮僕就來到了朔方城,看到韓墨派來的人時,立刻十分順從地跟著他們到了太守府。
「照你的意思是,休屠部和渾邪部都有意投降我大漢?」韓墨聽完之後。挑眉問道。
「是地,太守大人!」假扮商賈的猛勀頷首道,「在下是休屠部的小王,奉我們大王的命令,來此向太守投誠。記得大漢的皇帝陛下說過,只要我們匈奴人肯歸降,必待之以兄弟之禮。」
韓墨抿唇一笑,說道:「我們的皇帝陛下的確曾經做過這樣的承諾。只要真心歸降者,大漢絕對有重賞。」
猛勀假裝沒有聽到韓墨口中隱含地威脅,低頭說道:「太守大人若不放心,你可以指定投誠的地點和時間,我休屠渾邪二部一定會證明自己的誠意的。」
韓墨閉眼思考了片刻後,迅速睜開眼睛。清澄的雙眸顯示出他的主意已定,他轉頭對韓遜說道:「遜兒,你先帶這位猛勀大人和他地隨從到驛館休息。」
猛勀也知道韓墨需要時間來做出決定,向韓墨作了一個揖,便轉身離去。
劉徽臣從剛才開始一直隱身在韓墨身後的簾子內,看到猛勀離開,便走了出來,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若能讓匈奴的兩個部族來歸,可是件極大的功勞啊。」韓墨對她笑了一笑,雲淡風輕地說著。「只不過,我看他們投誠的意志似乎還有些不堅定呢。」
「是啊。剛才我看那猛勀的神色。對我們大漢似乎還有些不以為然呢。作為使臣的他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他人了。」劉徽臣說道。
「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這投誠變成既成事實。」韓墨一貫平靜的黝黑眸子裡,第一次出現了嗜血的色彩,他一字一頓地說道:「遲則生變!」
……
朔方郡#8226;驛站
「太子,這樣真地好嗎?」猛勀見四下無人,悄聲對一邊穿著僮僕衣裳的少年說道。
那少年正是休屠部地太子,日磾,只見他面色一沉。呵道:「猛勀,這都是為了全族人。你不要再猶猶豫豫了。若這事辦不成,我們休屠部就真的完了。」
「……是,太子。」猛勀臉色有些難堪地點了點頭。其實投降漢人這件事情,在兩族中引起地爭議非常大,都是由於這位太子和休屠王的一力彈壓,加上渾邪王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反對,才勉強得到同意的。而休屠王雖然派遣了他來朔方城和那個太守談判,但是卻並不能完全信任他,還派了自己的兒子來此監視他,省得他故意將事情搞砸。
……
「父王,我們真的要投降漢人嗎?」渾邪王的太子不解地問道。
渾邪王將酒杯狠狠地擲在地上,冷笑道:「當然不會。漢人不過是躲在土堆的城牆裡的土撥鼠,憑什麼來驅遣如天上雄鷹般地匈奴人。」
「那為什麼?」
「休屠部雖然元氣大傷了,可是我們渾邪部也是一樣的。」渾邪王說道,「我們兩部經過這一次地打擊,都已經沒有辦法單靠自己的力量在草原上立足了。」
渾邪王說著說著站起身來,走到大帳的中央,俯視著自己的心腹臣子和兒子,說道:「相信日暉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想出了投靠漢人這一招。有了漢人的庇護,我們兩個部族就可以回到肥美的河南地了,可以在那裡休養生息,重新積蓄實力,壯大我們的部族。」
「大王的意思是,投降漢人是我們現在最好的選擇?」
「哈哈,本王可沒有那麼說。」渾邪王大笑道,「我們兩部分開來自然無法在草原上立足,可是若合攏到一塊,那自然又不同了。」
這句話一出,頓時所有的眼睛都是一亮,渾邪王相更是激動得有些顫抖。
「大王是說,吞併!」
「不錯。我剛才說了,雖然休屠部元氣大傷,可是我們也一樣。所以,單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強行吞下他們的。除非那些休屠部的王們主動來投靠我們。」渾邪王瞇著眼說道,「我本來一直在想,該怎麼拉攏那些小王,現在日暉自尋死路,那麼就不必我們費心了。」
「不愧是父王,果然神機妙算!」
渾邪王又是一陣暢快地大笑,得意地說道:「日暉畢竟太年輕了,根本不明白在草原上生存的法則。居然會想去投靠漢人,這麼做只會讓休屠部真正滅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