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伊稚邪醒來,發現自己待在一個十分昏暗的地方,在牆壁上有幾盞昏暗的油燈,四周空無一人。他很快想起了一切,知道自己現在是被俘虜了,便不動聲色的繼續保持著醒來的姿勢,察看情況。果然,過了一會兒,他就聽到一個腳步聲,在安靜的室內迴盪著,來人正一步一步走近他。
「他醒了嗎?」一個女人的聲音。
「似乎還沒有。」一個很冷靜的男聲。
「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呢。現在那些匈奴人都瘋了似的找他。」
「可惜啊,他們現在是找錯了方向了。」
「不過,這樣真的可以嗎?遼西郡能夠承受得住匈奴人的進攻嘛?」
「以韓將軍之能要守上幾天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我們的動作也得快點。」
伊稚邪聽到自己的部下前往遼西找尋自己,而且聽來人之言,他們似乎還找錯了方向,頓時心神大亂,不覺氣息有些不穩。
「你醒了。」李希看著地上仍然合著眼睛的伊稚邪淡淡說道,用的是陳述句。
伊稚邪明白再裝無用,掙扎著睜開眼睛,看到了之前在戰場上擒下他的那名白衣男子,在他的身邊還有以為穿著淡月色衣群的蒙面女子。
「你,是誰?」李希走近伊稚邪的身邊,用食指將他的下巴勾起,冷冷的說道。
「你們又是誰?」伊稚邪毫不示弱的反問,即使被擒他仍然是匈奴的英雄,不願意弱了氣勢。
「現在的你似乎沒有資格知道。」李希說完,伸手在他的手臂幾個關節處略略使力,關節脫臼後又被強行放回的痛楚與極刑無異。但是伊稚邪卻不能喊出聲,因為李希早已經用手摀住了他的嘴,免得他的慘叫驚到了陳嬌。不過,即使如此陳嬌也可以從伊稚邪此刻扭曲的表情中明白他的痛苦。
「呼,呼,呼,」等李希放開手,伊稚邪便渾身無力,軟軟的靠著牆壁滑了下來,地下室內清晰的迴盪著他的喘息聲。
「現在你打算說了嗎?」李希看著趴在地上的伊稚邪問道。
伊稚邪狠狠的瞪了他一樣,態度依舊強硬。
「不肯說嗎?」李希看著他的神色,微微一笑,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大概可以猜到。」李希走上前,拿起伊稚邪的手臂,將手指扣在他的左脈上,繼續說道,「你衣著華麗,想來在匈奴地位甚高。而這次前來打秋風的隊伍中,身份高的,據我所知,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休屠族的王子日輝,一個就是匈奴左谷蠡王伊稚邪。匈奴人在失去你之後,就改變了原來的目標,轉而攻擊遼西。那是因為他們認為襲擊他們的人是遼西郡的韓將軍,而你必定在那裡。可見,對他們來說,你的存在相當重要。如果你是日輝,那麼伊稚邪大可以在劫掠完之後,回報說日輝死於陣前,就可以了。反正休屠王也不是只有這一個兒子。如果你是伊稚邪……日輝可是不敢不顧你生死的,一旦你回不去,那他們休屠族在軍臣單于面前就不好說話了。這樣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匈奴人轉而攻打遼西了,因為他們現在的第一目的是將你帶回去。」
「你……」伊稚邪聽完李希十分篤定的判斷,看著他臉上嘲諷的笑容,氣得渾身發抖。
「你不必否認了,因為,你的脈搏已經說明了一切。」李希放下手,走回到陳嬌身邊,「不必奇怪。經歷過剛才的刑罰,你全身氣血翻騰,你是很難控制自己的心情變化的。」
「原來,這位將軍就是伊稚邪。」陳嬌聽完李希的分析之後,恍然大悟。之前,她只是知道來的人是匈奴的左谷蠡王,卻沒有想到這位左谷蠡王正是伊稚邪。伊稚邪,匈奴的下一任單于,衛青和霍去病的對手,匈奴的榮耀正是敗亡在他的手中。
「不錯。本王就是伊稚邪。」伊稚邪看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便坦白的承認了,「只是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一介草民,不值得大王記掛。」李希看著伊稚邪說道。
「能夠俘虜匈奴左谷蠡王的一介草民,恐怕在這個世上也是絕無僅有的吧。」伊稚邪自嘲的說道。
「草民無意與王爺為敵,自保而已。」李希笑了笑,「不過,王爺說得不錯。既然我們現在已經到了一起,那麼有些事情,還是要好好商量一下的。」
「好,我們有什麼要商量的?」伊稚邪知道接下來的才是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的關鍵。
「相信王爺剛才也聽到了,匈奴人現在正在進攻遼西郡。」李希看了眼面無表情的伊稚邪,繼續說道,「當然了,他們遼西遭殃本也和我們無關,不過終歸都是漢人,而且王爺英雄了得,在下倒是不忍心你就這麼了結在這裡了。」
「不必說好話。你擺出你的條件來。」
「爽快。那麼在下就說了,以王爺的性命做交換,只要王爺還有能力那麼匈奴人就不要向遼東城下手。」李希說道。
「辦不到!」伊稚邪的回答很簡單,倒不是他故意逞英雄,而是不向遼東城下手這個條件,即使他是匈奴的大單于,也是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因為漢人的富饒讓匈奴所有部族都垂涎三尺,如果任何一個當權者承諾不再對漢人城池下手,那麼所有匈奴人都不會放過他。更何況遼東城還是一塊近在嘴邊的肥肉。
「當然。在下也知道,僅僅用放過王爺性命這個條件讓王爺承諾不再對遼東動手,是有些過分了。但是,如果在下承諾,匈奴貴人們需要的那些金銀器具茶葉鹽,我們遼東城都可以偷偷的供應給匈奴。」李希說道。
「此話當真?」伊稚邪對此言有些動心,說實話,漢人的隔絕政策十分有效,現在的草原上這些東西的價格已經漲到了天價,匈奴人要求南侵的聲音也越來越強烈了。
「當然是真的。只要王爺答應了,那麼我們遼東城可以源源不斷的給王爺提供這些東西。」陳嬌忽然插嘴說道,「而且,我們只和王爺交易。」
「只和本王交易?」伊稚邪第一次注意到站在李希身後的這個蒙面女子。
「不錯。」陳嬌點了點頭,「王爺也是冒頓單于的子孫,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再進一步,登上大單于的寶座呢?」
「大膽!大單于是上天選擇的,本王怎麼會有那種非分之想。」伊稚邪聽到陳嬌一口說出了他多年來的想望,心中一顫,厲聲喝道。
「王爺不必如此。如果有我們供給的奇珍異寶做後盾,想來匈奴的貴人們對於您將來的代位之舉,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意見吧?」陳嬌沒有被他的大喝影響到,因為歷史上這位伊稚邪的確是在軍臣單于死後,搶了自己侄兒於單的位置,如果說他不是長年來處心積慮的籌劃,那麼他是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壓下於單的反抗。
伊稚邪沉默不語的看著陳嬌,他當然知道如果答應這個條件,那麼就能夠收買更多的匈奴人為他說話。
「王爺不必心存懷疑。我們要的只是你的承諾,保我遼東城安然無恙的承諾。」陳嬌說道,「當然,這些東西也不是平白送的。是按照草原裡現在的市價賣的,得來的錢財,王爺佔四成,我們佔六成。」
聽到這話,伊稚邪的眼中頓時精光一閃,漢人商品在草原上的暴利他是知道的,即使只有四成,也足以讓他多養活很多兵馬牛羊。
「如何?王爺。」陳嬌知道伊稚邪不可能不動心,只要他還有那個野心,憑白添一助力,而且是一個在他看來隨時可以消滅的助力,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本王答應你。」伊稚邪終於點頭說道。
「王爺痛快!」陳嬌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接著說道,「不過,還要委屈王爺在此再待一會兒。我們去準備準備,就送王爺去見你的族人。」
伊稚邪冷冷的看著兩人離去,心中不斷思慮著如果出去,應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才能給自己最大的好處。
「皎兒,這次和伊稚邪的交易,你做得很好。」李希和陳嬌慢慢的走出地下室後誇獎道。
「姐夫。」
「能夠看出伊稚邪的野心,並且進一步利用它。說明你進步了很多。」李希邊走邊說道「而且,用引匈奴人內鬥這個借口,應該更容易讓皇上答應我們所提的秘密商貿。」
「不過,我說得只是一個設想。在這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具體去做。」陳嬌自然知道自己是當不起這個誇獎的,她吐了吐舌頭,說道。
「只要伊稚邪嘗到了好處,自然會更加用心的維護遼東城。如此遼東城的安危應當是無憂了。」李希抬頭看著外面的晴朗天空,笑著說道。
陳嬌心裡也是一陣輕鬆,只要挨過這幾天,等伊稚邪當上單于,那麼匈奴的敗亡也不遠了,到時候,他們就沒有辦法威脅遼東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