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一頭豬砸落在懸崖下的雪坑裡。
“撲通”又一聲,劉銘祺緊跟著砸落在了豬的身上,本來就奄奄一息的黑野豬被當場砸死。劉銘祺因為有了野豬在下面墊底,總算是撿回一條命來,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隨後墜崖時帶下來的大片積雪,薄薄地將他們覆蓋在地平線上……
冰雪覆蓋的山林白茫茫一片,眾人沿著一路留下來的雪溝尋來,誰都沒有想到雪溝的盡頭居然一直延伸到懸崖的邊緣,乍然間,一種不祥之兆頓時湧上心頭。每個人的心裡都清楚地意識到:劉大老爺遇難了!事情來得實在是太快太突然了,令人始料不及。葛爾泰面上帶著悲傷和凝重,扯著嗓子喊道:“劉大人,劉大人……”山谷也同樣彼此起伏地傳來悲鳴地呼喚聲:“劉大人……劉大人……”
玉兒嵐兒的眸子裡含著淚,撲跪在地泣聲哽咽:“老爺……”山林無情人有情,哭喊之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鳳凰山這處地勢險要的懸崖峭壁,落差千丈之余,是地地道道的死亡之谷,從此處掉下去的生物基本上毫無一絲生存的希望,就算不被摔死,也會被活活地凍死。幽深莫測的谷底延伸著數十條地裂帶,綿綿數百裡,要想深入谷底,得需從懸崖數裡外的一側山路迂回而下,不過這一大***繞下來,即使下到了谷底,恐怕更難辨清劉銘祺落崖的具體位置。
事不宜遲,救人要緊,已容不得葛爾泰多想。若是不能在天黑前將劉銘祺從山谷裡搜救出來,恐怕即使活著也被凍死在雪堆裡了。
葛爾泰趕緊吩咐道:“劉大人意外墜崖,生死未卜,我們要盡快在天黑之前趕到崖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張管家,你速速趕回京城的步兵統領衙門,帶上本督的令牌,立即帶二千衙役來此搜救尋人。”
張大管家哪敢磨蹭,答應一聲後,撒腿朝山下跑去。來回數百裡的調兵遣將顯然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不過,哪怕還有一絲一毫的希望,都要不遺余力地進行努力。因為這個人牽扯著太多人的心,他要是真的魂歸西天,後果真得不堪設想。
葛爾泰留下一名隨從與玉兒嵐兒一起在此等待衙役們的到來,他自己則匆匆帶著其他人繞下山去,打算從山路迂回深入谷底尋找劉銘祺。
葛爾泰帶人走後,那名隨從在懸崖邊架起了一堆篝火取暖,而焦慮萬分的玉兒依然渾身抖個不停,她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因為她的整個心都是冰的。“劉老爺曾經救過自己的命,至今未能報答,而此時劉老爺身遭不測,怎叫自己能安心守在這裡,萬一他們找不到劉老爺,那他……不就……”玉兒再也不敢往下想,眼淚一對一對地滾滾而下,抽噎不止。
嵐兒心疼玉兒的身子,拉著玉兒的冰涼的小手忍不住勸道:“姐姐,不要難過了,我知道姐姐擔心老爺的安危,不過,老爺他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一定能逃過這一劫的。”姐妹倆平時在一塊沒少提起劉銘祺,每次嵐兒一提起老爺的瀟灑氣度時,玉兒總是一副魂不守色的樣子,傻子都能看出來她心中藏著老爺的影呢!
玉兒對愛懂得不多,但她知道心裡的那個夢將是自己一生都無法實現的幻想,她不期望老爺能對她怎麼樣!只是她覺得有劉銘祺的影子在心裡藏著,自己就會覺得很幸福,如今這個藏了很久的影子也漸漸地模糊,漸漸地離她遠去了。
正這時,玉兒傷心的哭聲戛然而止,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慌不跌地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鏈子,鏈墜是一塊泛著紅光的石頭。這是父母臨死前留給玉兒和嵐兒兩姐妹的連心石,此物雖說不上是什麼寶物,卻有著神奇之處,兩塊石頭距離越近,石頭上的顏色就越是泛紅,離得越遠就會變成灰色,跟普通石頭沒什麼區別。
嵐兒早已猜到了玉兒的想法,驚問道:“姐姐,你要干什麼?你不會是想去找老爺吧!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玉兒拭去臉頰上的清淚,朝嵐兒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起身朝懸崖邊走去。
嵐兒鼻子一酸,帶著哭聲道:“那可是父母生前留給我倆唯一的念想啊!你不會……”說著說著,嵐兒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玉兒停住了腳步,眼淚也隨之奪眶而出,哭聲道:“嵐兒,我知道……可是,可是老爺他生死未卜,姐姐又有什麼辦法呢?這樣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總要試試才好,姐姐的命是老爺救回來的,為了老爺的恩情,姐姐只能這麼做了。爹娘泉下有靈,他們一定會原諒我的。”說完,玉兒一轉身,毅然決然地把手裡的石頭丟下懸崖。
嵐兒見無法阻攔玉兒的想法,只好將自己身上的石頭墜子取下,交給了玉兒,道:“姐姐,我也跟你一起去。嵐兒和姐姐同命相連,姐姐可不准丟下我。”
玉兒接過連心石,擔心道:“這一路上,漫天雪地,山滑路險,姐姐一個人去就行了,你還是留下來等張管家帶人來吧!”
嵐兒撅著小嘴,不高興地道:“不干嗎?難道姐姐一個人去,嵐兒就不擔心了嗎?姐姐要是不帶我去,嵐兒就直接從這跳下去,說不定老爺正在崖下面等著我哩!”
玉兒臉色一變,嗔道:“傻丫頭,淨說傻話,怎麼老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口無遮攔。”
嵐兒呵呵一笑,不以為然地道:“嵐兒本來就不想長大嘛!”
玉兒拿她沒辦法,只好和那名隨從講明緣由後,帶著嵐兒順著葛爾泰下山時留下的腳印,兩個弱女子深一腳淺一腳朝山谷走去。
走了大概兩個多時辰,谷內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能一挨到太陽落山,陽光很難照射進谷底的緣故。若是在天黑前找不到老爺,兩姐妹很有可能連回去的路都會迷失掉,況且這谷中要是猛然竄出一兩個野獸來,嚇也被嚇死了。
嵐兒跟在玉兒的身後,抬頭四處望了望,心裡一陣發虛,顫顫巍巍的道:“姐姐,這裡又冷又靜,好讓人害怕啊!你說老爺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還能活嗎?”
玉兒聽後,不禁皺了皺眉頭,非常肯定的語氣道:“能,一定能,老爺他是個大好人,觀音菩薩就是護佑好人的,老爺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嵐兒一臉的驚恐擔憂地道:“姐姐,你看這天都黑了一大片了,萬一找不到老爺,我們可怎麼辦啊!我好怕啊!”
深山老林,兩個孤身小女子,說不怕那時假的,能撐到現在就算是不簡單了,玉兒其實心裡同樣很怕,不過再怕,也改變不了她尋找劉銘祺的決心。
玉兒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拿出連心石,見石頭上的顏色絲毫未變,心裡不免有些沮喪,忍不住焦急地大聲哭喊起來:“老爺……老爺……你在哪裡呀?玉兒來找你了。”
任憑玉兒喊破喉嚨,深谷裡仍不見任何的動靜。
夜越來越黑,山路也是越來越陡峭,她們倆摸索著探路前行,一路上所耗費掉的體力,讓他倆更是顯得體力不支,步子越來越沉重。玉兒咬著牙堅持著,盡量地淌開腳下厚厚的積雪,讓身後的嵐兒減少行走時的阻力。
忽然,玉兒一不小心,好像被亂石絆了一下,“啊!”的一聲驚叫,玉兒一腳踏空,從山路的邊緣滾了下去。
“姐姐!”嵐兒連忙喊道。緊隨著玉兒滾跌的地方滑了下去。
玉兒盡管失足摔滾下斜坡,卻並未傷到筋骨,渾身沾滿了雪花,已然成了白雪公主,那塊象征著希望的連心石仍然被她牢牢地攥在手裡。
還沒等嵐兒從山坡上滑到自己的身邊,側倒在雪地裡的玉兒便異常興奮地驚叫了起來:“變了,變了,連心石變顏色了,嵐兒,嵐兒,你快來看啊!”
嵐兒氣喘吁吁地蹣跚到玉兒的身旁,有氣無力地跪倒在雪地上,見她全然不顧額頭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擦痕和自己的安危,卻因石頭變了顏色而喜不自禁的樣子,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到底是著了什麼魔,難道老爺的命比她自己的命還重要嘛!
“想必老爺一定就在附近,嵐兒快幫姐姐一起找找,老爺一定會沒事的。”玉兒眸中閃著希望之光,自言自語道。剎那間,渾身充滿了力量,騰地一下從雪地裡爬起來。
舉目朝周圍望去,見不遠處有座松松垮垮的小雪包,頓時心裡一顫,迫不及待地沖上前去,揮動著兩只幼嫩的小手,跟小耙子似的不停地扒了起來。嵐兒也打起了精神,費勁巴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跟了過去,一面在一旁幫忙刨雪一面疑惑道:“姐姐,老爺真得埋在這嗎?那還有救嗎?”
玉兒臉上掛著一絲喜色,嘴裡呼哧帶喘地訓斥道:“不准胡說,老爺要是聽見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嵐兒嚇得一伸舌頭,不敢吱聲,乖乖地跟著玉兒忙活了起來,兩個人先除盡雪包上的積雪,又朝下挖去,很快便挖出了一個半米深的大雪坑來。玉兒和嵐兒的小手凍得跟胡蘿卜似的,忍不住一陣打顫。
忽然,玉兒神情一驚,乍見一只大腳出現在她的視線裡,當即大呼道:“老爺——老爺在這裡,嵐兒,快,快挖。”玉兒忽然間跟瘋了似的,伸手將壓在劉銘祺身上的積雪拋得遠遠的,一顆心越跳越厲害,竟似要從嘴裡跳將出來一般。
從雪堆裡挖出來的劉銘祺緊閉雙眼面色冷白,滿身積雪,已然與袍褂凝結成冰,身子凍得跟冰棍似的。該硬的地方硬,不該硬的地方也硬了。好在落崖前,喝了不少的烈酒,還有那麼一絲尚存殘喘的活氣。
玉兒面對劉銘祺一副硬邦邦的身子,忙將他摟在溫暖並且帶著劇烈心跳的懷裡,伸手抹去他臉上的積雪,忍不住哭聲道:“老爺,老爺,你醒醒!”
哪還醒的過來呀!萬丈懸崖上掉下來,要不是黑野豬墊底,恐怕早摔成肉餅了。之後又被深埋在雪堆裡凍上數個時辰,還能有口氣就已經算是奇跡了。
玉兒瘦小的身子要想背著劉銘祺前行,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雪厚路滑,舉步維艱,更何況是拖著這麼一個一百多斤重的“僵屍”。玉兒只能牢牢抓住劉銘祺連拖帶拽,如同螞蟻搬家,一步一步地朝原路返回。
“姐姐,我們還是在這裡等張管家帶人來救我們吧!我……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嵐兒跟洩了氣的皮球,已然是筋疲力盡之態,不但是幫不上忙,反而拖起了後腿。
“嵐兒,你……你要堅持住,只要姐姐還……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把老爺從死神的手裡給搶回來。”玉兒嘴裡吐著粗氣,憑借神聖的“不拋棄,不放棄。”的堅強意志,仍舊頑強地拖著劉銘祺往前移。
“姐姐,姐姐,你快看啊!”嵐兒忽然驚叫了起來。
玉兒長喘了一口氣,不曉得她又在胡鬧什麼,轉身朝嵐兒手指的方向瞟了一眼,只見不遠處的懸崖壁下有一個城門高的山洞,兩扇如同籬笆一樣的草門遮擋在洞前,洞口周圍是人為修建的一個遮擋積雪的棚簷,越看越像一個遮風閉雪的地方。
“姐姐,那裡會不會有人住啊?你看老爺都快不行了,不如我們找些柴火來燒了,先給老爺取暖緩緩身子。要是張管家一時趕不過來,老爺的命可就……”
嵐兒一番話倒是猛地提醒了她,玉兒心裡一驚,忙不迭地伸出手指放在劉銘祺的鼻口處試了試,只覺得劉銘祺呼吸微弱,若有若無,一張臉雪白的嚇人。
兩個女孩子拼勁最後的體力,終於將奄奄一息的劉銘祺拖進黑漆麻糊的洞內,洞外的天漸漸黑了下來,憑借雪地折射進來的淡淡白芒,玉兒謹慎地打量了起來。
洞內大概有兩間房子大的占地面積,一張平坦的石床上鋪著半尺厚的干草,上面壓著一襲破舊的被褥,洞裡殘留一堆柴木燃燒過的灰炭,並且有一口黑鍋支架在上面。
“有人嗎?有沒有人啊?”姐妹倆將劉銘祺抬放到石床上,連聲在洞內喊了幾聲,見無人應答,便只好作罷。想必這是獵戶上山打獵時在洞中過夜的地方。
“刺啦”一聲,亮光一閃,細心的嵐兒不知從哪摸出一塊火石來,擦亮過後,用火石點上半截蠟燭。
嵐兒又抱來一些堆放在洞口的柴木,很快引燃篝火,洞內的溫度驟然暖了許多。
“姐姐,我們現在怎麼辦啊?”嵐兒見玉兒目光呆滯的望著劉老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玉兒猶豫了一陣,忽然問道:“嵐兒,你有沒有聽說過,人被凍僵了用雪搓他的全身,他才有可能醒來的事?”
“啊?姐姐不會是要?”嵐兒一驚,不解地問道:“姐姐,聽說倒是聽說過,不過男女授受不親,不太好吧!”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老爺要是等張管家他們來,怕是來不及了,你就忍心看著老爺……”玉兒一說到失去老爺,眼淚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怎麼忍都忍不住。
嵐兒見姐姐淚流滿面,心裡也是酸酸的,喃喃道:“姐姐,別難過了,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老爺真的要是走了,恐怕兩位夫人和我這個好姐姐還都不知道怎麼活呢!”
只要老爺能平平安安的,讓自己下刀山,下火海,又算得了什麼呢!想到此,隨即吩咐道:“嵐兒,你快去洞外端一盆雪來,我們即刻就為老爺淨雪搓身。”
“嗯!”嵐兒答應一聲,隨手拿了一個木盆跑了出去。
等嵐兒端著一大木盆淨雪回來的時候,玉兒已經把劉銘祺的外袍內衫除去,只用一條黃毛巾遮擋在私處。
嵐兒翻了翻眼珠,真沒想到玉兒會如此大膽,毫不顧及地把劉老爺給活活曝光了,忍不住笑嘻嘻地羞斥道:“哇,姐姐,好不害羞呦!以後老爺要是知道你這樣對他,說不定……”
玉兒紅著臉憤憤道:“說不定什麼?再敢亂說,看我怎麼收拾你。”嵐兒特怕癢,這也倒成了玉兒這個做姐姐嚇唬不聽話妹妹的最有效武器。
嵐兒忙說了幾句好話,算作給姐姐賠禮,這才躲到一邊的篝火燒柴去了。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小丫頭,見老爺赤身裸體的在那躺著,哪好意思在一旁盯望不休。
玉兒並非不害羞,一個純的跟白紙一樣的小丫頭,若不是在此生死關頭,打死也不敢做出半點出格的事來,羞不羞咱先扔開外,光說這心裡要是不裝著他,恐怕很難做到。
玉兒悄悄側臉兒望了劉銘祺一眼,這也是她頭一次敢用正視的目光看著他,不知問什麼?玉兒的心裡升騰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好半天才緩過神兒來。
玉兒從木盆裡抓了一大把冰冷的雪,在劉銘祺的胸口用力揉搓起來。滑溜溜的小手一直把手裡的雪搓化成水,然後再抓一把新的來,周而復始。小手凍得通紅通紅的,手指麻麻的,不知不覺中變得不聽話起了。
玉兒張開小嘴朝雙手的掌心中間吹了幾口熱氣,隨後又繼續為劉銘祺揉搓全身,胸口,脖頸,手腳,後背,每一寸肌膚都認認真真地揉搓一遍,甚至連劉銘祺凍得跟冰棒一般的私處也沒放過,雖然她是閉著眼睛處理的,不過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那玩應實在是不怎麼好搓,搞得小丫頭的臉紅得都發紫了,心跳的那叫一個激情澎湃。
冷雪擦身,舒筋活血,完全取到了促進血液循環的作用。劉銘祺的臉漸漸緩上來淡淡的血酬,呼吸也有了一絲熱氣,嘴唇微微地顫抖著,好像正在呢喃著什麼。
玉兒扯過那床破舊露絮的棉被,緊緊地壓在劉銘祺的身上,又把被角掖了掖,這才直起腰來,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來的熱汗,臉上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幾個時辰過後,洞裡的篝火生的旺旺的,越來越暖和了些,可躺在石床上的劉銘祺身子一陣接著一陣的抽搐,嘴裡斷斷續續地一個勁的喊冷,喊得玉兒揪心裂肺的跟刀扎了似的,甚至比刀扎了還疼。
玉兒擔心得心都碎了,左等右等還不見張管家帶人從洞口經過,連葛大人也不見了蹤影,難道是他們迷路了?這可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