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精進屋後,斜眼打量了一番,精雅別緻的紅木桌椅整潔有序,擺設在桌上的均都是些女孩家喜歡的小飾件和一些茶壺茶碗。房內燭火描曳,溫馨融融,半透明色的輕紗幔帳,遮擋住窺視床榻內的艷羨,濃香撲鼻,如臨仙境,讓人滋生一股發自內心的浪漫情懷。連瘦猴精身後幾個手握佩刀,面目猙獰的隨從也隨著環境的熏陶而殺氣銳減。
地下鋪著絲絨地毯,足有一寸多厚,就算是丟個茶杯在上面也不會有半點聲息動靜,踩踏上去的眾人也隨著內心的躁動而飄飄然起來。
瘦猴精一掀袍擺,穩穩落座,隨從們半圍身後,抱臂而立。劉銘祺見房內桌椅只擺置一套,倒是毫不客氣,一屁股便坐在了瘦猴精的一側,雖然從座次上講顯得地位低了點,但好歹也比站著強,大家均都是嫖客身份,不分貴重。
瘦猴精斜睨了劉銘祺一眼,看這兩個跟屁蟲明明是在搗蛋的樣子,心裡恨得咯登咯登的,心想:等本宮把事情辦完,非挖了你倆的心肝不可,讓你們好好知道知道本宮的狠頭兒。
幾個人坐在桌椅上邊等邊喝著涼茶,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各懷各的心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各有各的手段。
正坐著呢!忽然帳簾一掀,從賽嫦娥的寢房緩步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丫環,身材跟柔道冠軍般有的一拼,長臉寬額,大眼珠子跟燈泡似的鼓出眼眶,也不知道抹了幾斤的胭脂粉,儘管步態幽緩緊碎,仍然零零散散稀稀落落震落一地。
丫環上前數步,離眾人還有四五步的地方頓住腳步,深施一禮,微微展笑,隨著臉上皮膚褶皺的迅速凝集,臉上的胭脂粉依然落個不停,這要是深更半夜的到大街上溜躂一圈,非活活把人嚇死不可。以一口讓人聞之則吐的嗲聲音調,頷首道:「幾位大爺久等了,小姐正在梳妝,馬上就來。」
光聽她的聲音還可以讓瘦猴精等人強行忍受,可是乍一見她的尊榮,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
正在飲茶的瘦猴精「噗」地一聲將口中茶直噴出去,一口氣沒叨登上來,餘下的又嗆回到鼻子裡去,止不住的一陣乾咳,身後的隨從忙躬身輕捶其背,終於才讓他這口氣順了過來。
此時的鮑鐵愣了半天,沒反過味兒來,實話實說道:「誒呀,媽呀!這天下第一的美人身邊的丫環也忒丑了吧!敢情比我還醜呢!」
一旁的劉銘祺見丫環這副嚇死人不償命的模樣,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幸災樂禍道:「一看你們就是頭一次到望春樓來,沒經驗了吧!丟人現眼了吧!你們只知道望春樓的賽嫦娥是天下第一美女,獨有閉月羞花之貌。但是卻不知曉她身邊的丫環海棠乃是天下第一醜女,醜的是日月無光,天昏地暗,活人能嚇死,死人能嚇活的獨特魅力。」
瘦猴精一陣猛咳過後,一張巴掌大的臉漲得通紅,再加上被劉銘祺奚落一番更是變成了青色。
丫環『海棠』對眾人的直言評價毫不在意,不悲反喜,暗地裡還一個勁地朝劉銘祺和鮑鐵拋媚眼,一展個人魅力。
這丫環難道真的是海棠嗎?其實不然,此丫環非彼丫環也,他正是塞外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匪王,劉銘祺磕頭拜把兄弟宋二虎。在劉銘祺精心部署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打扮成丫環模樣,潛伏在薛碧貞的房內,隨時準備出手捉拿這幾個武藝高強的犯罪分子,將他們繩之以法。
「海棠,客人都來了嗎?」正當此時,內房裡傳來一聲天籟之音,柔細悅耳,脆聲盈室。
「小姐,客人們都等著呢!」說著,海棠扭動著大屁股,轉身掀開室內隔幔。
眾人急忙奪目望去,一位體態婀娜,嬌媚百生的大清第一美人如同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款款朝眾人走來。
瘦猴精神色一下子變得異常莊重,當即愣怔怔站起身來,一雙綠豆大眼上下不停地打量著美人的沉魚落雁之容,忍不住歎道:「果然不愧是我大清第一絕色美女,名不虛傳呀!本宮算是沒白來,總算是大飽了眼福,難怪黃大爺對她朝思暮想,寧願傾家蕩產也要尋覓她的下落,連我這不動凡心的人也都有那麼一股子的衝動!更何況黃大爺呢!」
瘦猴精邊說邊隨手接過隨從遞上來的一張畫像,匆忙打開後,進行了仔細認真的比對,然後又笑瞇瞇地點了點頭,緩緩地坐了下來。
劉銘祺早把薛碧貞當成了自己的女人一般的呵護,見瘦猴精色迷迷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打量時,心中不由得醋意大發,暗罵道:「也不灑泡尿照照自己的那副德行,等老子知道你來望春樓的意圖後再修理你也不遲,汪大奎那個狗奴才怕你,老子可不怕你,到時候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強龍鬥不過地頭蛇。」
薛碧貞身穿大清比較流行的偏鈕褂子百褶裙,領袖裙襟繡著雙邊的金線,一頭烏雲般的黑髮瀑布般垂至玉股,更顯出簡潔清麗,高雅雍容端莊的成熟氣質來,緩步來到眾人近前,微微屈身道:「讓幾位大爺久等了。不知幾位大爺都有哪些愛好,琴棋書畫,詩歌詞曲,小女子倒是略知一二,小女子毛遂自薦,為幾位彈上一曲《***煙雲》!小女子獻醜了。」邊說邊在古箏架後的方凳上落坐。海棠緊隨其後,輕舞竹扇,伺候在一旁。
一副奴才嘴臉地瘦猴精忙起身擺了擺手,極為恭敬地嘿嘿笑道:「不敢,不敢,本宮不是為了聽曲兒而來,而是為了一件萬分重要的公事而來。本宮有幾句話想當面問問嫦娥小姐,不知能否告之。」
薛碧貞伸手撫琴,清撥琴弦,調了調音準,柔聲道:「大爺有話直說,何必如此客氣,只要小女子知道的,定會如實相告。」
「那本宮可就問了,本宮想知道小姐除了賽嫦娥這個雅號外,能否將小姐的真實姓名告之本宮呢?」
薛碧貞神情一怔,不由得皺起來兩道月牙細眉,見眼前的這位不速之客絕非是泛泛之輩,憑著女人特有的直覺,似乎有種不詳的兆頭正悄悄地向自己襲來,薛碧貞穩了穩神兒,幽然歎道:「小女子久居煙花之所,平日讀書作畫,晚則撫琴映月,早已把舊名拋之雲外。姓名只不過是個代稱而已,就如同這位大爺稱小女子嫦娥一般,徒是虛名罷了?」
瘦猴精見薛碧貞巧言以對,暗歎此女人不光是容貌俊美,還會舞巧弄智,更是不敢小視。眼珠一轉,接著不依不饒地追問道:「那父母的姓名總該還記得吧?」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見他如此急於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使薛碧貞更加肯定了他們的來意。於是停下手裡的擺弄,只略淡淡一笑,反問道:「心記父母養育恩,這是作兒女的情分。不過,這位大爺為何對小女子的家事如此關心切問呢?」
瘦猴精微微一頓,臉上掛著的笑同時也僵了一下,暗想:要想從她的口縫中問出她自己的身世,實在是難的很。畢竟她是主子的心愛之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不能硬來。
瘦猴精身後的隨從見薛碧貞絲毫不給瘦猴精面子,忍不住在一旁怒喝道:「大膽,孫大爺問你的話,你敢不講?」
話音剛落,瘦猴精臉一威,轉身瞪了那個多嘴的隨從一眼,口氣嚴狠地提醒道:「休得對嫦娥姑娘無禮!日後,小心你的腦袋。」此話一出,那人恍然大悟般面露驚恐,忙低頭認罪,不敢再吭一聲。
這些跳樑小丑的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劉銘祺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裡,覺得異常詭異,暗猜道:他們既不像是官吏,更不像是大內密探,看樣子是皇上身邊的人,八成是太監。
轉過臉來的瘦猴精挽了挽稍長的袖口,又重新揚起一臉的賤笑,道:「嫦娥小姐想必有難言之隱,本宮也不好多問了。不過,本宮自幼學過幾年的相術,看小姐一副好相貌,不應久居泥蝦之地,日後必是大富大貴之軀,萬人之上的貴命!故而才尋根問底,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薛碧貞淡淡一笑道「大爺說笑了!小女生來命苦,豈敢有大富大貴之念。若是能洗身跳出煙花之地,覓得心愛之君,過些夫唱婦隨的平淡日子,對小女子來說都是一種奢望!」
「小姐不必過悲,從嫦娥小姐一副雍容華貴的相貌上來看,豈可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之念。嫦娥小姐神容天賜,命格尊貴,本是嫁龍得龍,萬人朝拜之命,俗話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實話告之嫦娥小姐,本宮就是「天」派來尋覓九宮娘娘的伴龍鳳體,天意不可違呀!嫦娥小姐應該知道本宮的意思,小姐若是能聽本宮一言,隨同本宮進京尋龍,定能成其所願。」
「多謝大爺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只是小女子對榮華權貴心淡如雲,並不奢望眷戀,且小女子早已心有所屬,情有所動,更不會再有移情別戀之心。」
聞聽薛碧貞所言,瘦猴精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急道:「不可不可,本宮只聽說過真龍配鳳,怎可讓世間那些九流庸碌之輩佔了便宜。」
薛碧貞更是語氣堅定地說道:「小女子姻緣已定,天地難改,請大爺不必為其耿耿於懷,」話落,那雙黑溜溜水汪汪甜膩膩的俏媚美眸,偏又不受控制地朝劉銘祺這邊瞟來,那眼神分明在表述著:「劉公子,奴家的心思全都當著你的面說出來了,你真的能娶我為妻嗎?就像你跟我曾說過的那樣,要娶碧貞做你的老婆,做只屬於你的女人。」
劉銘祺面帶讚賞的目光,微微地點了點頭,同時用眼神回應道:「本公子的情不變,愛不渝,更不會辜負與碧貞小姐的一番情投意合,無論前方的道路遇到荊棘還是危難,放心吧,有我呢!天塌下來,本公子扛著。」薛碧貞的癡愛由同對男人一次殘酷的考驗,俗話說有索取就要有付出,面對美人癡情不改的愛戀,面對美人國色天香的容貌,面對美人令人垂涎三尺的身子,更是為了信守那份曾經對愛情的承諾,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焚身碎骨也當在所不惜,豁出去了。
兩個人在這邊眉目傳情,那邊瘦猴精的臉色可是越來越難看了,背手在房內徘徊兩圈後,突然頓住腳步,拂袖坐回桌邊,陰著臉道:「既然這樣,本宮不得不把這層窗戶紙捅破,當著明人不說假話。本宮知道你真名叫作薛碧貞,是朝中二品大臣文華閣大學士薛禮的獨生女,當初你爹曾親口許諾答應當時還是皇子身份的嘉慶爺,若來日嘉慶爺榮登皇位,並將你嫁給嘉慶皇子。不料幾年後,乾隆爺駕崩,嘉慶皇子也如願以償地成了當今的嘉慶皇上。而你卻毀約棄婚,悄然離家出走,隱姓埋名藏居在此,逃避皇恩,逃避嘉慶皇上對你的一片真心寵愛。念在薛姑娘的份上,嘉慶爺不忍將你爹治個欺君之罪,滿門抄斬,而是暗自派東廠的寥公公四處追查你的下落,希望能將薛姑娘請回京城,信守你爹的承諾,嫁於嘉慶爺為後。嘉慶爺自今未立皇后,就是有意等著薛姑娘回去,可見這份皇恩厚情,全部傾灑在薛姑娘的身上。可……可薛姑娘卻執迷不悟,寧願嫁給庸庸無為之輩也不願隨本宮回京。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宮要強行請薛姑娘回宮覆命,將你交予皇上,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請薛姑娘莫怪。來人啊!帶薛姑娘連夜趕回京城。」
話畢,隨從們頷首應了一聲,便朝薛碧貞圍了過去。
「哈哈……」坐在一旁的劉銘祺冷不丁地拍案而起,仰頭一陣怪笑,震的瘦猴精等人著實嚇了一跳。赫然之間,隨從們頓住腳步,齊刷刷地扭頭看了瘦猴精一眼,心想這個愛搗亂的傢伙,為何突然發笑,是否受了什麼刺激,精神出了什麼問題。眼前的這兩個傢伙要是不趁早除掉,說不定一會又要出什麼亂子。
還沒等瘦猴精緩過神兒來,只見怒笑過後的劉銘祺,眼中火光噴射眾人面目,伸手指了一圈爾等的腦門子,接茬厲聲道:「怪不得你們如此囂張跋扈地敢在我康襄城犯下殺人命案,竟然拍拍屁股走人,跟沒事人似的。原來是皇上身邊的幾條瘋狗,仗著皇權,就可以逍遙法外了嗎?爾等今天又在此強搶民女,真是罪大惡極,法不容情。」
這個瘋子突然間蹦出來這一通義正言辭地斥責,弄得瘦猴精一頭霧水,真搞不懂康襄城的富戶怎麼一個比一個愛管閒事?難道在美人面前,人人都想逞逞英雄,抖抖微風。
「大膽刁民,本宮對你一忍再忍,你卻變本加厲,處處與本宮作對。本宮不想濫殺無辜,而你卻是爭著搶著要死在這裡不可,攔都攔不住,看來本宮只好成全你們了。」瘦猴精說完,手腕一揚,同時又遞了個眼色過去,示意隨從們先將這兩個礙事鬼除掉,然後再帶薛碧貞離開此地。
「慢著!」鮑鐵一哈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屑地駑了幾個隨從一眼,橫眉立眼地威嚇道:「想殺人滅口是吧?也不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他是誰?」
瘦猴精見倆人一唱一和的,看樣子不像是在演戲,略微猶豫了一下,眼珠轉了轉,擺了一下手,示意幾個隨從先不要動手,看看情況再說,畢竟這裡不比京城,碰上幾個惹事的地痞流氓倒也罷了,萬一遇到些伸張正義見義勇為的江湖大俠,倒是有幾分難纏。
瘦猴精面帶嘲諷,故意撩抖了一下袖口上的灰塵,尖聲刻薄地冷笑道:「本宮倒是很想知道你們是從哪裡冒出來兩顆蔥!」
鮑鐵嘴角一撇,冷哼道:「爾等給老子聽好嘍,站在你們面前的這位驚天動地的偉男子就是百姓心目中人見人愛,人見人拜,愛民如子的清官大老爺,現任康襄城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銜,並掌管一省的巡撫劉銘祺劉大人是也。」鮑鐵連著一口氣介紹完之後,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氣都不多喘一口,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巡撫?劉銘祺?哈哈……」瘦猴精聞聽過後,霍然大笑起來,跟中了邪了似的,比劉銘祺笑得還驚人,還恐怖。瘦猴精陰笑道:「今天本宮算是開了眼了,居然碰上你們兩個滾刀肉。即使你們冒充是個捕快衙役,本宮倒也會相信。康襄城巡撫趙度跟本宮多少有些交情,至於此次沒有驚動他,只是因為本宮不想把此事宣揚出去,以免黃大爺的臉上無光。可是你們冒充誰不好,偏偏冒充巡撫,真是笑煞人也。」
「冒充?呵呵……實話告訴你,趙度早屁掉了,康襄城現任巡撫便是本人,要是不信,你到大街上打聽打聽,問問便知。」劉銘祺一本正經地哼道。
瘦猴精心裡一震,心中仍是半信半疑,隨口驚問道:「趙度是如何死的?」
劉銘祺冷著臉,正色道:「貪贓枉法,魚肉百姓,污跡斑斑,敗績纍纍,康襄城提督大人葛爾泰早已將他就地政法,並且上報皇上將其撤職查辦。」
瘦猴精一臉的惋惜,怨問道:「皇上還未批復上報的奏折,葛爾泰怎麼就殺了呢!」
劉銘祺笑呵呵地說道:「這叫先斬後奏,葛大人是個急脾氣,反正都要殺,早殺早投胎,沒什麼不妥啊?」
瘦猴精臉一變,不屑道「如此說來,本宮倒要看看,你這新上任的巡撫大人又能將對本宮如何呀?」
劉銘祺聲色頓改,義正言辭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府今晚興師動眾的大擺噱頭,目的就是要將你捉拿歸案,升堂問審。」
瘦猴精當即哼道:「就憑你也敢治本宮的罪,你可知道本宮是誰嗎?「
劉銘祺俊俏冷淡的臉上目光炯炯,盯著瘦猴精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府做事向來是認法不認人。不過,本府見你陰不陰陽不陽的,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來,你就是大清朝天下第一賤人,皇宮裡的太監。」
瘦猴精面無表情,心裡想的是恨不能像是撕扯一塊爛布一樣,將劉銘祺一條一條地撕成碎片。瘦猴精終於還是將這口氣吞嚥到肚子裡面,硬生生地擠出一絲冷笑,面呈威嚴地道:「不錯,本宮確實是個太監。既然你說你是巡撫大人,就不會不知道東廠吧!別說你這地方上一個不夠品的巡撫,就算京城裡的尚書,大學士見了本宮也都的客客氣氣的!」
劉銘祺眼珠一轉,故裝恍然地笑道:「哦,原來你就是東廠的大太監廖光州啊!幸會幸會!」
瘦猴精在一次又一次的心裡摧殘下,狠狠望了劉銘祺一眼,咬牙道:「錯,廖公公此時正在京城陪伴皇上左右。本宮是東廠的大內總管,姓鄭,單字一個寧字,百官都稱我為鄭公公,這回你總該知道了吧?」
「哦!」劉銘祺一拍腦門,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鄭公公多少找回點面子,終於有些欣慰地露出點笑容,得意道:「這回知道本宮是誰了吧?」
劉銘祺隨後雙手一攤,臉色一僵道:「不認識!」
東廠大內總管鄭公公的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不得不先設法脫身,日後在找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劉銘祺算賬。想到此,鄭公公壓低身子向前湊了湊,忍氣道:「認識不認識,本宮不與你計較,如今本宮是在替皇上辦差,劉巡撫高抬貴手,行本宮個方便,如若能幫本宮將薛姑娘安全送往京城,本宮會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保你官升一級,返京任職。你敢阻攔本宮,就如同阻攔皇上,形同造反一般,此罪你不是不曉得吧!」鄭公公軟硬兼施,只要把皇上擺出來坐擋箭牌,天下沒什麼路是走不通的。
劉銘祺嘿嘿一笑道:「本府哪敢阻攔皇上呢?借我個膽子也不敢與皇上作對啊!不過,國有國法,鄭公公一來康襄城便連殺數條人命,若是不給下官一個交代,恐怕會讓本府十分的為難啊?」
鄭公公一臉奸笑,無所謂地說道:「不過是殺了幾天賤命,賠個千八百的銀子便可了事,怎會讓巡撫大人為難呢!要不這樣,本宮這趟來,一時匆忙,身上只帶了十幾萬兩的銀票,就留給巡撫大人代勞,替本宮做些善後處置,剩下的銀子嘛!就留給巡撫大人差用,等日後本宮回京,定會重謝。」
「這個,這個,這個還是為難啊!要不這樣,鄭公公和你的幾個隨從各自留下一樣東西,本府對全城的百姓也好有個交代!」
「巡撫大人所需何物,但說無妨!」
「腦袋!」劉銘祺臉一變,從口中蹦出兩個字來。
聞聽此言,鄭公公頓時怒髮衝冠,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來了,咬牙道:「劉銘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宮是給你面子你不要,休怪本宮對你不客氣。」鄭公公話音落地,身後的東廠高手們紛紛抽出腰間的兵器躍躍欲試。
「哼,本府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逃得出本府布下的天羅地網。」劉銘祺話音落地,化妝成丫環的宋二虎,身邊的鮑鐵,連同身懷功夫的碧貞各自亮出自己的兵器,嚴陣以待。
話不投機半句多,鄭公公突然大喝道:「除了薛姑娘不得傷害半根毫毛外,其他人等殺無赦。」
令下,如同山倒,東廠高手們各舞起手中的兵器毫不留情地動起手來,這一動手不要緊,女兒家的閨房可不同於練功場般開闊,再加上功夫之人不同於文人寫詩作畫般動動嘴動動筆就行了的,他們手裡的利器夾著刀劍之氣,只不過幾個回合後,屋內的諸多物件除了幾根頂樑柱和牆壁上幾盞時明時暗的壁燈外,幾乎全被毀壞砸爛。
這幾位一交手,各自都曉得對方的功夫深不可測,恐怕百十個回合都很難分出上下。於是為了能更好的施展拳腳,他們紛紛破窗破門而出,在皓月的夜空下,在屋簷的連脊之處,甚至在搖擺的樹枝上各自落穩了腳跟。
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高手間的較量可不是痞子揮刀砍人般簡單快捷。只見他們身如閃電,刀如霹雷,上下翻飛,左右舞動,刀劍相磕之聲不絕於耳,將夜棲在樹上的飛鳥驚飛亂撞,瞬間將寧靜的夜空渲染成宛如驚濤駭浪,洶湧澎湃。
他們轉眼間飛出房內,卻把劉銘祺和鄭公公兩人留在房內,打砸過後的狼藉,顯得整個屋子漸漸升騰起一絲讓人壓抑的氣息。劉銘祺和鄭公公相互間對望了一眼,各懷心思的兩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鄭公公的笑聲戛然而止,邪惡的眼睛中卻透出鷹隼一樣犀利的光芒,死死地盯著劉銘祺,突然問道:「巡撫大人為何發笑啊?」
劉銘祺也停止了大笑,反問道:「哦,我見鄭公公無端發笑,不知為何?本府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鄭公公又是再笑什麼呢?」
鄭公公陰沉著臉,冷冷道:「本宮笑你死到臨頭,還渾然不知!你看外面的那些東廠高手,均都是本宮一手栽培起來的亡命殺手,這回該懂了吧!」
話一出口,劉銘祺的心刷的一下冷半截,一半臉兒哭,一半臉兒笑,是哭是笑只有他知道,戰戰兢兢地問道:「這麼說?你……你也是高手。」
「哈哈……」鄭公公又是一陣冷笑,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然後,右手一較勁,茶碗隨即卡嚓一聲裂成兩瓣。
「不會吧!」此情此景,看得劉銘祺目瞪口呆,臉皮直跳。這暗示著什麼?這暗示著鄭公公要想殺自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簡單,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自己打入陰曹地府。不知道是出於本能的逃避還是故意的一反常態,劉銘祺朝鄭公公僵僵一笑:「哎呀!本府真是糊塗啊!豈能做出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的事來,鄭公公稍等片刻,本府這就去吩咐手下別再打了,免得傷了和氣。」與狼共舞,殺機重重,讓劉銘祺意識到自己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被鄭公公剝奪,趁機離開此地才是上策。說完起身抬腳要走。
鄭公公揚著高調音腔吩咐道:「哪去啊?坐下。」
劉銘祺身子一顫,當即又乖乖地坐回了椅子上。
一臉驚秫的劉銘祺望了殺氣騰騰的鄭公公一眼,隨即痛悔不已的一邊伸手從懷裡大把大把地往外掏著銀票一邊哭著喊著賠禮道歉:「鄭公公息怒,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有眼無珠,有肺無心,有頭無腦,讓您受驚了。鄭公公宰相肚子裡能撐船,大人不計小人過,高抬貴手,放過小人吧!」
世間任何事情都存在著風險和變數,就看當事人是如何的操控和把握,所謂勝者為王敗者寇,誰佔據上風,誰便是上位者。劉銘祺心知鄭公公的厲害,也並不是甘拜下風,只是眼前的形勢所迫,盡量地控制對自己不利的局勢,方能謀得反擊出手的機會,語言上的卑餒,卻是麻痺敵人的最有利的武器,誰笑道最後誰才是最後的贏者,做大事者更是不能拘泥於小節。
鄭公公滿臉陰霾不散,狠道:「宰相肚子裡能撐船?可本宮是個太監啊!俺這肚子裡裝不下啥東西,就算你搬座金山來給本宮,都別想打消本宮不殺你的念頭。」說完,鄭公公右手一番,五指如鷹爪般犀利,渾身的袍服也隨著內力的運轉而膨脹起來,霍然起身朝劉銘祺的脖頸襲來。
江湖上的大俠一般對鄭公公碎骨斷鋼鷹爪妙絕天下的奇功相傳甚多,據說此鷹爪功曾經是江湖上一派邪教失傳已久的獨門武功。從武術學來講,對付此等鷹爪功的其他辦法唯有少林的大力金剛指和丐幫的降龍十八掌才能與之匹敵,可是這兩樣功夫劉銘祺也不會呀!
儘管秀才出身的劉銘祺雖不懂破解之功,但他卻有超常的閃躲能力和應變能力,只見他身子猛然向後一仰,整個人朝後移躲出二三十厘米,伸在懷裡掏取銀票的右手也隨之抽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鄭公公的鋼爪離劉銘祺的咽喉還有兩寸遠的距離時,突然「砰」的一聲槍響,##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卻看那鄭公公突然身子一頓,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低頭一看,鮮血從袍服的破口處不斷湧出,將他的袍服洇濕了一大片。
稍忍片刻,鄭公公豈能善罷甘休,猛地一用力,使勁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擎住劉銘祺的脖子不放,同時,劉銘祺頓感像是被一個大鐵夾子給卡住了一般,讓自己窒息難耐,一張俊臉憋得通紅。
正當此生死危急關頭,又聽一聲火槍響震,卡在劉銘祺脖頸的鷹爪手頓時失去了僅存的一點功力,一陣強烈的顫抖和痛苦的掙扎過後,終於軟了下去。劉銘祺也趁機大口大口地喘息數次,才算是緩上來一口氣。挺起腰板,微微扭了扭脖頸,甚是慶幸自己早有提防,要不然這個心狠手辣的鄭公公還不如同捏死只螞蟻般將自己給活活捏死。
鄭公公『撲通』一聲半伏在桌子前,手捂著胸前的槍傷,斷斷續續道:「你……你……」
劉銘祺笑嘻嘻地吹了一下槍口上的硝煙,玩笑道:「不好意思,走火啦!」
兩聲槍響過後,正在打鬥的東廠高手心中頓感大事不妙,急忙虛晃一招,撤身衝進屋內,定睛一看,奄奄一息地鄭公公身後,劉銘祺正手握著短把洋手槍頂著他的腦袋。
「鄭公公,還不讓你的手下束手就擒,等待何時?」劉銘祺威脅道。
鄭公公踉踉蹌蹌地從桌上抬起頭,弱弱地道:「快……快給本宮放下武器。」擒賊先擒王,鄭公公做了劉銘祺手裡的人質,眾多東廠高手也不敢妄自胡來,乖乖地丟下手中的兵器,束手就擒。
「來人啊!將這幾個官府捉拿的命案要犯全部帶到衙門候審。」劉銘祺一聲令下,門外忽忽拉拉衝進來十幾個親兵,上前按肩頭攏二臂,將幾位東廠高手五花大綁,戴上鐐銬鎖鏈,全部押回了巡撫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