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跡在嘉慶初年 正文 第48章:拿命來
    匪頭宋二虎那邊一聽說大清軍的總兵獨自一人等在陣前,指名點姓要自己親自見他,頓時心生疑慮:「作為大清軍的最高將帥,毫無畏懼地獨自前來,難道他想耍什麼花樣?據傳清軍的總兵王世長病重回康襄城休養,臨走時竟然將兵權交給了一個火槍營的千總來暫代,可見他對此人的器重和欣賞。據說他年紀雖輕,但心機深沉,足智多謀,其膽識、手段、魄力不在其王總兵之下,絕非等閒之輩。」宋二虎雖然是對劉銘祺恨之入骨,恨不能一刀殺了他,拿他的血祭旗,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但他也打心眼裡則是更佩服劉銘祺的老謀深算,對他懷恨之餘更是存有一絲敬意和怯意。

    自從劉銘祺出現後,彷彿剋星一般,三次交戰,宋二虎三次被打得狼狽不堪,若不是劉銘祺在裡面攪和,宋二虎的反清大軍早就攻到康襄城了,亦不至於落到屢屢慘敗的下場。

    既然劉銘祺敢獨自陣前來見,自己也不能做縮頭烏龜。想到這裡,宋二虎出了營帳,翻身上馬,催馬來到陣前。抬頭一望,兩軍陣前一位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穿著一身嶄新的官袍騎坐在一匹棗紅駿馬身上,正在陣前等候。定睛一看,他身後的璦琿城城樓上,道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綻射四溢,隱隱眩光在半空中劃出一片輝煌的弧線,這一看不要緊,當真被「嚇」了一大跳,一條由金子組成的長龍,與城牆連為一體,蜿蜒起伏數百米,真可謂千古奇觀,不由得讓人驚歎砸舌。

    宋二虎心中一怔,暗道:「這擺的是哪出戲呀!鴻門宴不像鴻門宴,空城計不像空城計,難道是單出頭?「擒賊先擒王。我他娘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先殺了他,自己的起義軍方才有活路走。」宋二虎心中不斷地盤算著,催馬朝劉銘祺疾馳而來。

    提到宋二虎,在這裡不得不介紹一下其人,宋二虎家族世代為匪,他爹爹是匪,他爺爺是匪,他的祖上全都是做匪出身。要細說起來,他也算是名門之後,要問他的老祖宗是誰?大家一定想不到,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梁山好漢——及時雨宋江是也,有人問了,這宋江的後代,怎麼會跑到塞外邊關之地了呢?說來話長,宋江自從被朝廷的大奸臣高俅以招安的名義設計害死後,他們宋家後代子孫同樣受到了牽連,只好輾轉逃到塞外邊境棲居了下來,因此才能保留住宋家的根脈。

    也許是因為老祖宗宋江輕信朝廷的招安謊言後,才被惡賊高俅陷害至死的緣故?從此,宋家後代代代為匪,並且是代代與朝廷為敵,叛亂造反,揭竿起義,雖不能像老祖宗宋江一樣聲震四方,名揚千古,但也常常在塞外邊境興風作浪,誅殺朝廷裡的貪官惡吏,即使歷代朝廷多次派官員前往招安,承諾優厚條件為籌碼,都不曾改變他們世代造反的初衷。

    宋二虎自小習武,武藝超群,骨子裡急俠好義,又有霸王之氣,數年來,囤糧養匪上萬,心中一心想做老祖宗宋江那樣的英雄豪傑,對腐敗的朝廷和那些貪慾暴虐的贓官極為痛恨。官逼民反,拉旗起義,走的是梁山好漢的模式。

    宋二虎騎著一匹純黑色的彪悍戰馬,箭一般地奔到劉銘祺的近面,打著急噴、的黑馬煩躁爆烈地在原地打旋,馬眸中的兩道狠光跟牛尖刀子似的射出獵獵寒光,隱隱透出一股殺氣。而騎在烈馬身上的宋二虎更是一臉猙獰之相,一邊勒住戰馬,一邊喝問道:「來將可是大清的總兵劉銘祺嗎?」

    迎面的劉銘祺上下打量了宋二虎幾眼,看相貌比自己略長幾歲,身材魁梧,面色如彤,一雙赤目,炯炯有神,在大清城還真找不到像這般威猛的虎將,一看就是一條好漢,當土匪真是太可惜了!宋二虎最特別最令人詫異之處是他的穿著打扮,只見他方巾扎頭,身穿羅衫,機器具有濃郁的宋朝氣息,顯而易見,他們對祖宗的崇拜極其誠心,從表至裡捍衛著祖宗的榮耀。

    劉銘祺面色安然,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穩坐釣魚台。先是微微一笑,接著拱手道:「正是在下。莫非這位相貌堂堂,一臉英武之氣的俠士便是赫赫有名的宋頭領嘍?」

    伸手不打笑臉人,劉銘祺有禮有節,面無敵意,一副謙謙君子般的模樣。並非給人一種逞強鬥狠的感覺,讓宋二虎也多少放下幾分敵意。

    宋二虎冷哼了一聲,默認了自己的身份,然後以試探性口氣地威脅道:「聞名不如見面,大清朝居然也有像你這般膽識的將帥,可不多見吶!不過,你身為一軍之帥竟敢拋頭露面,孤身前來,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他眼下也不知道劉銘祺的水有多深,一時還不敢胡來。

    劉銘祺聽後,淡淡一笑,不急不慢地說道:「怕!當然怕,有誰不怕死呢?但是,古往今來,素有兩軍交戰不殺使者之說,聽聞宋頭領也算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俠義之士,自然不會做出狗盜鼠竊之事?所以冒然前來,規勸宋頭領能收回造反之心,放下武器,歸降大清,我可保宋頭領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宋頭領意下如何呀?」雖然嘴上說的漂亮,可實際上心裡也沒底,宋二虎的人品怎麼樣?只有天知道,要是他真的是位俠義之士,倒也罷了,若要他不是?那只有聽天由命,極有可能做了他的刀下之鬼。但為了不再目睹血肉橫飛、生靈塗炭、軍匪慘斗的場景,劉銘祺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冒死前去招安。

    宋二虎一陣冷笑,狠咬鋼牙,啐道:「呸,你少給我扣高帽子。老子才不與你們這群朝廷的狗官同流合污呢?想讓我歸降大清,你得先問問我胯下的這把偃月刀同意不同意?」宋二虎邊說邊從馬鞍橋得勝勾上摘下百十來斤中的偃月刀,往胸前一橫,欲殺之而後快。

    劉銘祺見宋二虎怒髮衝冠的樣子,心裡不懼那是假的,梁山好漢的後代,那可不是泥捏的,那百十來斤中的偃月刀更不是紙糊的。劉銘祺不禁打了個寒戰,隨後強裝笑顏道。「哎呀!宋頭領若是想殺我,也不必這麼急嗎?先容我把話說完,再動手也不遲嘛?」

    「講!」宋二虎猶豫了一下,硬生生地從嘴裡蹦出一個字來,恍如炸雷一般。

    劉銘祺穩了穩神兒,又苦口婆心地邊贊邊勸道:「說實話,憑宋頭領一身不凡的武藝,你何必執意要做山賊草寇、造反於朝廷呢?雖然大清朝國力衰微,民不聊生。但並非當今皇帝暴政於民所造成的,而是吏治腐敗,宦官專權,國無賢臣良將,奸佞之徒橫行所致。宋頭領為民請命舉兵造反,欲要推翻大清帝國幾百年的夯實霸業,恐怕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而反受其害,反受其苦的仍是黎民百姓呀!一個國家自有一個國家的定數和運脈,宋頭領不可逆道而行,逆天而為,殃及無辜的百姓啊!你若是真的為了你兄弟們的前途著想,理應立即將其就地解散,不要再使其誤入歧途了。」

    劉銘祺滿腹的誠懇之念,句句實話實講,轉身抬手指了指身後爍爍金光的城樓,又道:「你看,本官已經在城頭上為宋頭領的弟兄們準備了足夠的金銀,只要你點頭同意,遣散你手下萬餘眾的兄弟,本官便立即將此金銀分發給你的兄弟們,讓他們自謀前程,自謀出路,安居樂業。我擔保朝廷決不會追究任何人的造反叛國之罪,並且本官還可保舉宋頭領為副將,以作國之棟樑。」

    宋二虎聽後,仰頭大笑不休,語氣輕蔑道:「哈哈……原來你是來當說客的,想說服我投降,門都沒有,我才不稀罕什麼狗屁副將呢!不過金子嗎?等我攻下城後,自然會分發給兄弟們,總兵大人就不用替**心了。」這宋二虎純屬四季豆的——油鹽不進,任憑劉銘祺磨破了嘴皮子,初志不渝,毫無絲毫投城之意。宋二虎虎視眈眈的眼神中漸漸浮現出陰森邪惡的氣息,暗露殺機,更讓劉銘祺有一種不詳之感。

    劉銘祺聽宋二虎強硬的語氣後,不禁大失所望,心頭又氣又惱:一片好心都被當成驢肝肺了!宋二虎卻沒有半點退步,根本不買他的賬。

    劉銘祺壓下心頭怒氣,又耐心地勸道:「曾聽聞宋頭領的祖上乃是鼎鼎大名的梁山好漢宋江是也,想當初他不也是為了兄弟們都能有個好前程,才欣然率兄弟們歸降朝廷的嗎?」

    此話不說便罷,說過後,卻見臉色鐵青泛黑的宋二虎暴躁不寧,那桿偃月刀接連在手中顫動不停,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想當初,我祖上若不是偏信朝廷的謊言,對朝廷抱有較高的忠誠,才會先被利用,後被殘害,他的兄弟們死都沒落下個好下場。我宋二虎決不會步老祖宗的後塵,更不會輕信你們這些朝廷狗官所言。」

    劉銘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唉!此言差矣,你祖上本都是些忠肝義膽的梁山好漢,最後遭遇不測,那全因奸臣當道,殘害忠良,高俅挾私報復所致。本官雖不敢說有多大的能耐,但本官以我項上人頭擔保宋頭領及兄弟們的生命安全。若是依了本官的規勸,本官寧願將這數千萬兩的真金白銀雙手奉送,其誠意自然一明一了,不必多說。」

    宋二虎撇了撇嘴,身子向前傾了傾,探著上身歪著腦袋,冷言反問道:「說的跟唱的似的,鬼才信你的話呢!你只不過是位千總提拔上來的總兵,憑什麼會有如此巨多的金銀,難道你就不是奸臣嗎?我憑什麼信你!」

    「這……」劉銘祺啞然半響,人家問的對呀?自己只不過是個一介秀才的身份,不幸被清兵捕來做壯丁,機緣巧合地當上個微不足道的七品武官,又臨時頂替總兵之職還不到半月之餘,別說人家宋二虎對自己是瞭如指掌,擱誰也都會懷疑這是個佈局誘敵之策啊。古有諸葛亮智擺「空城計」,今有劉銘祺計設「金城計」,宋二虎沒有理由相信那位鬼點子多如牛毛的劉銘祺又在耍什麼花招,怎肯輕易上當受騙。

    此時的劉銘祺也實在說不清道不明,乾脆直截了當地挑明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勸宋頭領三思而行,不要一意孤行,別落下損了金子又折兵的下場。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呀?你看看你眼下的境況,兵無士氣,將無鬥志,彈盡糧絕,危危可及。」

    宋二虎聽罷,臉上更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單手將偃月刀向前一指,「若是讓我信你也不難,只要你今日願意留下你總兵大人的項上人頭,老子便相信你的話。你意下如何呀?」宋二虎邊說邊面帶一股強大的殺勢催馬朝劉銘祺緩緩而來。他故意以此來威脅,無非是想給自己找一個殺掉劉銘祺的借口罷了。

    一看宋二虎起了殺機,心慌膽怯的劉銘祺心裡暗暗大罵道:「宋二虎呀宋二虎,你他娘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苦我不惜金銀富貴相贈於你,且又低三下四地百般規勸你。而你不但根本沒聽進去,還把我劉某人的規勸和誠意,當作殺掉我的借口,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趁機來除掉我,難道你他娘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劉銘祺眉頭聳起,心驚面不慌,仍不死心地解釋道:「衝動是魔鬼,宋頭領若是想當場殺掉我這個手無寸鐵的人,盡失仁德之本,豈不被世人恥笑?唾罵?」說完,劉銘祺眼見情勢不妙,順勢掉轉馬頭,隨時做好「逃跑」的充足準備。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眼前的形式已然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你說夠了沒有?」宋二虎煩躁地怒問道。

    「望宋頭領三思加三思,六思而行!本官可是為你好,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呀?」劉銘祺近乎於用哀求的口氣勸道。心中不禁蒼然萬分:做人難,做好人更難,做一個被別人當成了壞人並且還要將其殺之的好人更是難上加難。

    「說夠了,老子可就要動手了,你的腦袋可比滿城的黃金值錢多了,若是砍下來,高高地掛在旗桿之上,定能重振我軍的士氣,一舉搗毀璦琿城,殺他個片甲不留。」說完,殺氣騰騰的宋二虎猛然間揮刀撲向劉銘祺,接著大喝道:「狗官,拿命來!」

    三句話沒談攏,沒料到宋二虎惱羞成怒,怒要當場斬殺劉銘祺。早有心裡準備的劉銘祺雙腳緊扣,急催戰馬,落荒而逃。

    招安不成,逃命要緊,這時候也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的了!能保住命就算是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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