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壓抑的廳堂內眾將們面面相覷,臉色淒恐。如今匪寇眾志成城,眾兵壓境並且武器裝備精良,手裡還有八門神威無敵的火炮,無不令將士們心驚膽寒,自喪其銳氣。
葛爾泰左右掃了一眼,見眾將不言不語,頷首低頭,毫無鬥志的喪氣樣子,腦瓜頂上都快氣冒煙了,冷著臉問道:「眾將可有剿匪之策啊?」
眾將人人自危,誰還敢出這個頭,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敵強我弱,勢不均等,關子材的關字營被人家打得一塌糊塗,已經是最好的說明。眾將各懷心思,誰也不敢搭話,誰也不敢冒然領兵前往。
整個廳堂內鴉雀無聲,人人屏息靜氣,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集在喻慶豐的身上。此時此刻,作為康襄城的精神領袖,無形中等於是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喻慶豐也深知其中的暗裡,唯獨站出來出謀劃策,直抒己見,方解尷尬境地。
喻慶豐微步向前,向提督大人拱了拱手,言道:「提督大人,眼下軍情危機,我們更不能坐以待斃,雖然我軍關字營前線受挫,均因寡不敵眾和匪寇手中的威猛火器所至。但我大清軍眾有匪寇幾倍的兵力,再加上各位將軍的神勇善戰,提督大人可乘匪寇立足未穩之機,即刻派兵埋伏在域關山附近予以攔截偷襲,出其不意的迎頭痛擊。即使不能將其全殲,也要挫其銳氣,傷其元氣,將其狠狠地重創,若能此戰大捷,且如同匪寇們親手把羅薩人支援給他們的火器和炮器拱手送了份厚禮給提督大人一般!既清剿了肆虐作反的匪寇,又能繳獲到精良的武器裝備,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葛爾泰聽後欣喜若狂,讚不絕口道:「妙,妙計啊!喻大人言之有理,就依此計,一定能殺他個片甲不留。我倒要看看匪寇手裡的震天大炮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能在幾個時辰之能毀我城池於一旦。喻大人不愧是我大清的棟樑之才啊!」
聽喻慶豐指點迷津的一席話,立即讓將士們找回了信心,頭也抬起來了,胸脯也挺起來了,眼神也亮了,大氣也敢出了,眉眼間也多了一分英氣。
「不敢不敢,伏擊匪寇一戰非同小可,我軍勢在必得。否則,我軍將會處於危機四伏的危險地步,還請提督大人謹慎。」喻慶豐言明利害,躬身擔心道。
「嗯,喻大人提醒的甚是。」葛爾泰略一沉思,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站在人群後的劉銘祺心裡清楚瞭解康襄城的軍力和擁有的實力,但從人數上講,匪寇不足一萬,大清兵加上新兵足有四萬。但是大清兵多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已讓他們變得兵懶將惰,單兵實戰技能和匪寇相差甚遠,更別說人家手裡擁有重武器了。就說那八門震天火炮,若是與後世的高科技產物下的戰炮相比,也許不算什麼。但眼下在大清朝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物,只知道震天大炮噴射出的火球,落下來轟的一聲響,便已然死傷一片,令人膽寒。劉銘祺想來想去,此戰都很難預料出誰勝誰負。
正當劉銘祺在暗暗分析戰情之時,欲要領兵出征的王總兵突然開口請求道:「啟稟提督大人,下官記得乾隆帝在世的時候曾在西洋人的手裡買過兩百支洋槍和彈藥,當初乾隆爺將火器配發給我軍時,因無人會操作使用,故而存放在兵器庫內自今未曾動過,算算也有七八年的光景啦!當務之急能否將此批洋槍在我四營之中組建一支火槍騎兵營。即使匪寇們有八門震天火炮和幾百隻洋槍,我們也做好以牙還牙的準備,提督大人您看如何?」
葛爾泰想了想,說道:「嗯,你不提我倒忘了這碼事了,當初我在京城倒也親耳聽西洋人說過這些火器確實威力很大,百米之外便可傷人於無形。主意倒是好主意,不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怕火槍騎兵營組建後,我軍上下又無人懂得使用之法,這不就成了烏龜殼上找毛——白費勁了嗎?。」
王世長頷首道:「回稟大人,此火器雖有玄妙之處,卻也不是極難之事,不如請來康襄城所有的博學之士予以鑽研,如不出所料的話,憑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聰慧博學之才,不出三日,便能找出火器的操用之竅,然後再將其配備我四營將士也為時不晚啊?」
葛爾泰碩大的黑眸一亮,剛想張嘴表示同意,馮天培在一旁趁機插話道:「啟稟大人,此法尚妙!這也正是下官所想。當前匪寇猖獗,有恃無恐,如若不給於重擊恐難消了他們的氣焰,康襄城八個營裡均都缺少此等火器的配置,否則,匪寇也不敢輕易地,因此下官懇求提督大人,能將此批火器也配發給我四營一半,也好壯壯的軍威,提高士氣。」
王世長聽後,臉拉得老長,頗為不悅地翻了他一眼,冷言道:「馮大人,此批火器存放兵器庫中已有七年有餘,卻從未聽聞馮大人提起,如今你又與我爭搶此物,是何道理?」
馮天培嘿嘿一笑,沖王世長拱了拱手道:「王大人,平匪滅寇,大家都有份,何分你我呢!又不是金山銀山,王大人何必動怒呢!」
「哼!金山銀山,我王某人也不稀罕!但就是見不得別人得了寶貝,自己手裡沒有,心裡妒忌罷了。」王世長悶哼一聲,一臉難看,語言激烈地反諷道。
「妒忌倒不必了,別氣壞了身子倒是真的。」馮天培故意裝傻道。他說話也是夠損的,明知道王世長這些日子來身體欠佳,還故意拿話激他。
葛爾泰的大眼珠子轉了轉,一個是左膀,一個是右臂,為了這批裝備爭得是面紅耳赤,看來洋槍的禦敵份量可見一般,當即笑了笑,當機立斷道:「兩位總兵大人,我康襄城一攻一守,出征伏寇,誰能完此重任,這匹火器就給誰!」
「這……」葛爾泰的這招還真靈,令爭的不可開交的兩位總兵大人頓時冷靜了下來。先過河的卒子死的快,就算是爭到了這批火器,不過是為了增強全軍的戰鬥力罷了,若是與匪寇的精良裝備比起來,還是顯得不堪一擊。
葛爾泰當然知道眼下的軍情吃緊,誰都不願意自動請纓,所以才故意激上一激,見兩位總兵大人各有各的憂患,也只有自己親自定下出征伏匪之人,嘴上言明道:「既然是王總兵先提出來的,那就先配發給他吧!馮總兵就不要再爭了。」葛爾泰一表明立場,誰還敢多話。雙雙喊「喳」後,左右退下。
葛爾泰又接著說道:「這批西洋火器甚是玄妙啊!如若不能按時將其鑽研出操用之法,就怕他娘的費力不討好,延誤戰機。這個……喻大人你有何高見呢!」
喻慶豐立即躬身道:「回稟提督大人,此物本是全形之整物,無需拆解安裝,只需立即組織康襄城的博學之士予以徹夜鑽研,我想正如王總兵所言,三日內便可組建出一支能征善戰的火槍騎兵營。」
葛爾泰道:「既然如此,那就在王總兵的四個營中挑選出四百名精銳騎兵,由喻大人負責組建火槍騎兵營!還望三日內,火槍騎兵營能按時出征,支援前方的剿匪大戰,屢建奇功。」
喻慶豐請求道:「請提督大人放心,下官在所不辭。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就是此火槍騎兵營的汛千總我要親自選拔?」
葛爾泰十分爽快地答應道:「喻大人儘管說來,你選誰我都舉雙手贊成。」
喻慶豐點點頭,恭聲道:「謝提督大人信任,那我就選幾日前,擂台比武狀元劉銘祺來擔當火槍騎兵營的汛千總之責。不知提督大人意下如何?」劉銘祺一聽喻慶豐推薦自己當火槍騎兵營的汛千總,肺差點沒氣裂掉!心想:喻慶豐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嗎?別說沒鑽研出操用之法,就算是鑽研成功了又怎麼樣,不會是叫我帶著這支火槍騎兵營跟人家八門火炮、幾百支火槍去拼吧!我也只不過是長了一個腦袋,你這不是害我嗎!
「劉千總可在?」提督大人隨後喊道。
聽到葛爾泰喊他的名字,劉銘祺從沉思中回過神兒,忙從人群後面匆匆走到前面,躬身回道:「下官在。」
葛爾泰當即問道:「剛才喻大人所言,你可願意啊?」說不願意?那爆脾氣的葛爾泰還不把他給砍了。劉銘祺心中有數,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躬身道:「多謝喻大人厚愛,下官願意擔當火槍騎兵營的千總之責,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不過下官最近腹痛不止,體力不支,病體纏身,萬一……」正當劉銘祺巧舌如簧,推拖不幹的時候。
身邊的喻慶豐右跨一步,湊到劉銘祺的耳邊,盡量將聲音壓至最低,小聲威脅道:「別裝蒜,本大人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若是再敢推拖,小心我把你前幾天擂台上偷放暗器傷人取勝的事給你抖落出來,至於後果嗎?我想你比我應該更清楚。」劉銘祺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心想這老傢伙還真挺毒,像是吃定他似的。如今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了,去是死,不去也是死,反正都是死,還不如死在戰場上,多少還有撫恤金可以拿。
想到這裡,劉銘祺把原本想講的推拖之詞硬生生地嚥下,吞吞吐吐地轉移話題道:「萬一……萬一不吃藥的話,恐怕會越來越嚴重的。」這恐怕是天底下最天真,最幼稚,最可笑的廢話中的廢話啦。
逗得葛爾泰是哈哈大笑,道:「病了當然要吃藥啦,來人,傳康襄城有名的名醫,輪番為火槍騎兵營的劉千總醫治,千萬不能讓我們的劉千總病倒,壞了我們的滅匪大事。」
劉銘祺忙婉拒道:「謝提督大人,就不必煩勞提督大人為下官費心啦!我看喝幾幅湯藥便可,我能挺的住。」要是讓葛爾泰知道他沒病裝病,那更是罪加一等。
「挺得住就好,我只給你三日之限,三日後,火槍騎兵營必須開赴戰場迎敵作戰,切勿貽誤了戰機。」
「喳!」劉銘祺道
這時,葛爾泰忽然面色肅然,高聲道:「眾將聽令。」
眾將齊齊拱手頷首道:「請提督大人吩咐!」
「王總兵聽令。」葛爾泰命道。
「下官在!」王世長躬身上前,應道。
「命你率領你的乾字營、兌字營、離字營、震字營,四個營兵合一處,速速前往與康襄城之間地形險隘的域關山,搶佔先機,佔據有利地形,暗中埋伏精兵強將,對匪寇予以痛擊。」
「喳!」鎮總兵王世長領命道。
「馮總兵聽令。」
「下官在!」馮天培躬身上前,應道。
「命你率領你的巽字營、坎字營、艮字營、坤字營駐守城內,修築康襄城四周的城防工事,準備了充足的滾木礌石以待禦敵。」
「喳!」鎮總兵馮天培領命道。
「喻學政,劉千總聽令。」
「下官在!」喻慶豐與劉銘祺齊齊上前,應道。
「命你二人,共同組建騎兵火槍營,三日後開赴域關山,支援王總兵剿匪,不得有誤。」
「喳!」
葛爾泰望了望眾將道:「眾將士們戰場殺敵,浴血奮戰,凡有戰功者,官升三級,賞銀千兩。」
「平賊滅寇,效忠朝廷,請提督大人放心。」眾將齊聲道。
劉銘祺聽著耳邊整齊劃一的宣傳口號,無奈地歎了口氣,暗道:「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未知數,還想著官升三級賞銀千兩。真是滑稽可笑,簡直就是一群白癡。戰爭是殘酷地,是要流血犧牲地,死了的做鬼,活著的陞官發財,什麼邏輯?」劉銘祺雖然滿腹牢騷,不過反過來想想,有誰願意做鬼,有誰不想陞官發財呢,不有那麼一句話嘛!一將功成萬骨枯。真是至理名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