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跡在嘉慶初年 正文 第20章:面子問題(二)
    樓下頓時炸了窩,亂了套,冷不丁地從樓上掉下個活人來,摔的跟血葫蘆似的,能不嚇人嗎?慌了神的小姐們一片尖叫,此起彼伏。樓上幾間貴賓房裡的客人和小姐們也都衣衫不整地跟著跑了出來,嫖客人人自危,引起一陣恐慌,個個嚇得魂不守舍,長袍馬褂都來不及穿上,便本能的光著身子往樓下跑。

    「公子,公子,好功夫,好厲害呀!」站在一旁沾沾而喜的春月拍著小手讚揚道。劉銘祺施展出的這些稀奇古怪、瀟灑霸道的身手,愣是把思春的春月迷惑的心花怒放,叫好不迭。

    「住口。公子他闖下大禍了!你還不趁亂送公子走。」碧貞秀眉微蹙,面帶焦憂地急言吩咐道。

    「是,嫦娥姐。」春月立即答應道。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轉身對劉銘祺道:「公子,隨我來。」

    一旁的老鴇見碧貞對劉銘祺庇護有加,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已至此,胳膊肘也不能向外拐,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快步跑到二樓的木欄處,探身向下望了望,見王老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以為是一命嗚呼了。便拿出自己唱大戲的功夫,伸著脖子惋惜道:「唉呀!嘖嘖……老五爺真是不小心啊,怎麼會失足跌下去了呢?以後我這望春樓豈不是又少了一位花銀子的爺,嗚嗚……」樓下坐著的都是雷霸天的打手,也都被老鴇的演技給蒙住了,一時還沒弄清事情原由。怎麼會好不濟的從樓上掉下來了呢?難道是自殺?不可能啊!

    劉銘祺此時也意識到自己一時魯莽闖下了大禍,在春月的帶領下,趁亂下樓,趕緊離開是非之地。正在此時,忽聽廳堂裡一聲炸雷般的怒喝:「誰***也別走,把門給老子封起來。」話音剛落,十幾名橫眉豎眼的混混一股風似的衝了過去,賭在了大門口。

    這一嗓子把廳堂裡所有的人都喝呆了,嫖客和妓女們衣衫不整地佇立在原地,心裡的惶恐全部寫在了臉上,誰還敢動,誰動誰腦袋搬家。劉銘祺在人群中仔細打量著那個人,只見他一臉的絡腮鬍子,眼珠子瞪的跟牛犢子似的,身穿黑青色馬褂,戴圓頂帽,腦後留著一尺來長的半截辮子,生硬地朝天上翹著,看這幅德性,差不多就是雷霸天本人。

    果不其然,此人正是惡名遠播的混事魔王雷霸天,從娘胎裡出來就沒幹過一件的好事,長大後又把所有惡事做盡做絕的主。他上下看了看橫躺在地上的王老五,摔成這副豬頭模樣,真是丟人丟到家了。雷霸天頓時火冒三丈,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更何況這條狗的主人是雷霸天。

    「老五,老五……」雷霸天在王老五的身旁,吼了幾嗓子。王老五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會死掉了吧?雷霸天吩咐旁邊的小混混端來一碗酒,將酒水一股腦地潑到了王老五的臉上。

    暈死過去的王老五被潑醒後,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哭道:「雷爺……」

    滿臉橫肉的雷霸天,眼睛裡透著凶狠的光。陰陰地問道:「奶奶個熊,別哭了,跟老子說清楚,你是怎麼從樓上掉下來的?」

    王老五被幾個小混混攙坐在凳子上,聲帶哽咽地回道:「雷爺,我……我是被嫦娥房裡的男人踢下來的……嗚……雷爺給我報仇啊。」王老五沒說上幾句,一陣痙攣掠過脖梗沿著脊椎痛到尾巴骨那兒,身子一歪,又暈死了過去,看樣子,就是治療好了,也得留下後遺症。

    氣得雷霸天把牙咬得嘎崩嘎崩響,轉身望了望身後的眾人,恨恨連聲道:「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喝了虎骨湯,連我雷霸天的人也敢碰,給老子滾出來。」自己的兄弟被人給廢了,他這個做老大的能有面子嗎?以後還怎麼在道上混。

    老虎不發威,千萬不能把它當病貓。今天要是不把打傷王老五的人找出來,恐怕誰也脫不了關係。眾人戰戰兢兢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應聲,雷霸天是出了名的狠,脾氣暴躁,頭腦簡單,據說他光殺錯的人都不下兩位數。

    廳堂內的氣氛極為緊張,眾人都規規矩矩的垂首而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惹禍上身,死不瞑目。

    「呦……雷爺,怎麼發那麼大的火啊?膽子再大也不敢對雷爺不敬啊。」老鴇皮笑肉不笑的扭著屁股過來打圓場,擔心雷霸天這麼一鬧,把自己的客人都嚇壞了不說,萬一出了人命,誰還敢來望春樓消費泡妞啊。

    「老鴇子,再囉嗦,老子我割了你的舌頭。」雷霸天指著老鴇的腦門子吼道。嚇得老鴇連連後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再也不敢胡亂搭腔。

    儘管劉銘祺有著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但遇到這刀光劍影的血腥前的場面,後腦勺也是嗖嗖地冒涼氣,黑社會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幾十號人,手裡都拎著半尺來長的砍刀,你說能不怕嗎?那年代的人一點法律意識都沒有,什麼事幹不出來呀!既然走到這一步上了,心裡再膽怯也解決不了問題,要不是春月死死地拉著他的手,自己也不必躲在人群裡連累大家。

    雷霸天面目猙獰地指著嫖客們厲聲道:「今晚要是查不出是誰幹的,老子就把這裡所有男人的雙手都***砍下來,留個永久性的紀念。」眾嫖客一聽,嚇得連褲子都尿了,有幾個乾脆直接就暈了過去。自己沒招誰又沒惹誰,只不過手裡有倆多餘的銀子,忍不住來望春樓找女人玩玩,便倒霉地遇到血光之災?嗚嗚。

    人群裡一陣騷動,個個心驚膽戰。劉銘祺實在是忍不過去了,心一橫,勇敢地站了出來,高聲道:「雷霸天,別難為大家了,冤有頭,債有主,你身邊的那條狗是本公子打的,怎麼著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死活都是一條爛命。

    嫖客們的臉色全變了,有的是恐懼,有的是驚訝,有的是懷疑,至於有沒有幸災樂禍的就不得而知了。

    雷霸天斜著眼角瞥去,一見是個白臉的秀才,更沒把劉銘祺放在眼裡,凶魔般的眼神如同刀子似的紮在劉銘祺的身上,半信半疑地揚著聲調哼道:「你?你長了幾個腦袋啊?」

    初生牛犢不怕虎,但好虎難斗群狼啊。別說劉銘祺不是武林大俠,就算是,面對雷霸天帶來的十幾個如狼似虎的混混們,恐怕也是死路一條。劉銘祺早就預料到自己難逃此劫,反倒顯得泰然自若了些,就是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

    劉銘祺瞇著眼睛調侃道:「一個,公子我只長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腦袋。」

    雷霸天見眼前這個酸秀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在那裡臭顯擺,氣就不打一處來,罵道:「奶奶個熊,把他給老子拖過來。」一聲吆喝,十幾把砍刀冷冰冰地架在了劉銘祺的脖頸上,將他押到了雷霸天的面前。

    劉銘祺的心也跟著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下最令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割捨不下將要與他相伴一生的秀娘,他死了倒不要緊,留下秀娘怎麼辦?劉銘祺沒給秀娘留下任何的家產,以後的日子,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如何去面對。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死了,丟下秀娘不管。為了那份單純,為了那份執著的愛情,也為了那份至死不渝的夫妻名份。

    雷霸天狠笑著在劉銘祺的面前晃了晃閃著亮光的大砍刀,道:「小子,有種。敢跟大爺爭女人,還打傷我的手下,弄死你都便宜你了,老子非把你點了天燈不可。」這位可是說到做到,心黑手辣的主,得罪了他就跟得罪閻王爺似的,有命難保。

    劉銘祺心裡知道,眼前這個殺人不見血的混世魔王,就算是跪地求饒也是沒有用的,唯獨趁機給自己爭取一次搏殺的機會,也許還尚有一絲希望。想到這裡,劉銘祺哈哈一笑,道:「我說姓雷的,都說你有一套,在康襄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主。今日看來,全都是瞎胡扯,你只不過是個太監生的(沒種)孬蛋,仗著人多,橫行霸道而已,在大爺的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小子,臨死你***還嘴硬。」

    「非也。我雖是一介書生,也懂些江湖道義。憑你十幾個兄弟,人多欺負人小,算什麼好漢。要是你一個人的話,看到沒,躺在哪裡的,就是你的下場。」劉銘祺故意激他,謀尋最後的逃生機會。

    「哈哈……小子,你***,難不成還想跟老子比劃比劃。」雷霸天萬萬沒想到這個酸秀才敢跟自己叫板,忍不住一陣狂笑。

    「怎麼,你不敢嗎?」劉銘祺揚了揚眉毛,挑釁的口氣問道。

    「哈哈……好,那老子就發發慈悲,讓你死的痛快點。」

    「誰死還不一定哦。」

    雷霸天殺念狂起,殺氣橫生,身後的混混恭恭敬敬地遞上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他接過砍刀掂了掂,陰笑著將另一把砍刀扔給了劉銘祺,眼裡潮湧著劊子手行刑前冷漠和殘酷,透露著咄咄逼人的寒光。

    劉銘祺孤零零地站在雷霸天的對面,接過拋過來的砍刀,用力攥緊刀柄,心裡根本沒底。心想:反正都是死,雷霸天既然給了自己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無非是給自己多一次死法的選擇?死的更體面些罷了。

    中華武術博大精深,真後悔前世只學了跆拳道。要是當初能學一身的中華武術,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的話,說不定今晚站在這裡的就是位除惡揚善的大俠,好不威風。這下倒好,和雷霸天揮刀對砍,血腥搏殺。那雷霸天的胳膊粗的跟牛腿似的,我哪能砍的過他呀!後悔也來不及了,眼下只能與他拚死一搏,才有一絲生機,要不然我劉銘祺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雷霸天像個屠夫似的打量了劉銘祺幾眼,彷彿是在找下刀的位置。劉銘祺手裡提著十幾斤重的砍刀,後背冷汗直鑽,至於這玩應怎麼用,自己實在是沒什麼技巧和實戰經驗,以前倒是常看見手裡拿著刀劍的老頭老太太在花園裡舞弄,招式記不清了,可人家那是強身健體,現如今可是真刀真槍地拚殺,性質不同。

    周圍搖曳多彩的火燭越燒越旺,廳堂內恍如白晝,小姐和嫖客加上十幾個混混全都大眼睜得滾圓,正等著觀看雷霸天是如何將劉銘祺給卡嚓掉的。

    正這時,雷霸天凌空一聲暴怒,高舉著寒光閃爍的大刀片子衝了過來……劉銘祺也不含糊,也跟著一聲斷喝,給自己壯士氣、壯壯膽,揮舞著手裡的砍刀迎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紛紛右手起刀,刀光一掠,只聽「卡嚓」一聲金屬碰擊的鈍響,刀與刀之間火花四濺。

    劉銘祺手的刀隨後「嗖」的一聲,被震得脫手而飛,頓時虎口發麻,胳膊發酸,身子一斜,撲通一聲,滾摔在地。

    雷霸天那身板,那力氣,可不是泥堆的。據說東陽門前的千斤鼎,他一隻手能托起兩個。今天算是劉銘祺走大運了,雷霸天只是急著出手,才會與劉銘祺的砍刀相擊。若要是他揮刀豎著劈下來的話,劉銘祺恐怕的連人帶刀全得一劈兩半。

    劉銘祺哪知道雷霸天有這麼大的力氣,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震裂的虎口鮮血淋淋,半邊身子麻木發涼,整個就是半身不隧晚期的樣子。

    雷霸天拎著刀,抬手用刀尖指著劉銘祺的喉嚨,輕蔑地陰笑道:「哈哈……不自量力,小子,你還有何話說。」

    劉銘祺忍著劇痛一聲不吭,事到如今還能說些什麼呢?生死有命,要殺要剮隨便他了,把眼睛一閉,擎等著了腦袋落地了。

    雷霸天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墨有多黑他的心就有多黑,得罪他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不容分說,雷霸天手起刀落,快如閃電。

    「啊……」耳邊接連幾聲慘叫。

    劉銘祺只感到脖子後面一陣冷風,渾身一抖,心像是被挖空了一樣,腦袋裡一片空白。短暫的眩暈過後,依舊能下意識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還在,還能思考,怎麼有點不對呢?按照劇情,雷霸天砍過人後,應該是哈哈狂笑才對啊,即使慘叫,也應該是自己慘叫,甚至連慘叫的時間都沒有才對啊!

    劉銘祺納悶加好奇地睜開眼睛一看,頓時也蒙住了,只見雷霸天嚎叫連連地手捂著血淋淋的胳膊正惶恐的四處張望,看他那張因疼痛而扭曲變形的臉,就猜到他傷得不清,難道是不小心砍到了自己,不慎自擺烏龍刀嗎?不過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自己能在刀口下還生,肯定是老天爺睜眼了,知道我劉銘祺家中還有位可憐的老婆在等我照顧,才大顯神靈,救我一命,烏哈……」劉銘祺正在暗喜。

    雷霸天爆著青筋,大吼道:「誰***在老子背後放的暗箭,滾出來。」廳堂裡的混混們樓上樓下的四處搜尋,連個人影也沒搜到,更沒有任何回音,難覓蹤跡。

    「難道有高人在幕後搭救我,誰?會是誰呢,我在康襄城一無親二無故,誰能敢在雷霸天的手裡救我呢?」劉銘祺頓時清醒了過來,老天爺是不可靠的,要不是神秘高人暗中相救,自己早已一命嗚呼。

    世外高人,神功非凡,就在雷霸天手起刀落之間,數十枚飛針悄然而至,全部鑽入雷霸天揮刀的手臂當中,直穿臂骨,針針見血。令在場眾人無不驚歎叫絕。

    「給老子亂刀砍死他。」雷霸天如同一隻發了狂的公獅子,厲聲咆哮道。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雷霸天根本不信邪。

    十幾個混混一擁而上,還沒到劉銘祺的身旁,紛紛刀落人傷,血流不止,接著便聽到接連數聲慘叫,全都退縮回去,不敢胡來。人都是怕死的,混混們也不例外,他們明白這是藏在望春樓內的高人對他們的警告,若是想要他們的命,簡直是易如反掌。

    雷霸天原本以為殺個秀才,就如同碾死只螞蟻一樣的簡單,卻沒料到,這酸秀才有如神祐,不但殺他不了,自己的手下卻先傷了一半,再這樣下去,恐怕對自己不利。如今之計,也只好先嚥下這口氣,日後再找這個酸秀才算賬。

    雷霸天一張黑臉氣得煞白,狠言道:「小子,,算你走運。不過老子警告你,就算今晚殺不了你,你也活不過明天,這筆帳,老子早晚要算。兄弟們,把望春樓給老子從外面圍起來,只要他跨出望春樓門檻半步,立即砍死他。」然後他手一揮,對十幾個混混又道:「我們走。」混混們互相攙扶著,狼狽不堪地離開了望春樓。

    雷霸天剛一走,廳堂裡的嫖客們也慌不迭地紛紛離去,瞬間變得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劉銘祺怔怔地呆愣在原地,四下望了望,仍不見神秘高人現身,心裡十分納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保不準是哪位伸張正義的江湖大俠,見自己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才出手相救……不對呀!大俠一般英明一世,怎可能會來望春樓嫖妓呢?那會是誰呢?」劉銘祺想得入神,正在這時,春月笑嘻嘻地來到他身旁,細聲道:「劉公子,別愣著了,嫦娥小姐請您上去呢。」

    「終於有人收留我了。」劉銘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暗道。對於出門便將會被人亂刀砍死的劉銘祺來說,只有留在望春樓,才會相安無事。

    經過這一鬧騰,已然是深更半夜,碧貞小姐顧及到劉銘祺個人的安危,因此也不顧老鴇的再三阻攔,破例將身遇險境的劉銘祺留在深閨。

    長夜幽深,對影兩行,美女相陪,如臨夢境,如醉如癡,在劉銘祺的記憶中,只聽說過秀色可餐,然這一晚卻讓他感受到了秀色無眠的滋味,精神頭足的彷彿跟吃了興奮劑一般,神氣盎然,活靈活現的,竟沒有一絲睏倦之意。

    說來也怪,這一夜的時間過得奇快,一晃就快天亮了,當然,這一夜,劉銘祺也沒閒著,談天說地、談古論今、總之無所不談,無所不吹,吹得天花亂墜,星月無光……

    雷霸天的手下在樓下苦苦守侯了大半夜,仍不見劉銘祺從望春樓踏出半步,終於熬不住漫漫長夜,偷跑到附近的客店呼呼大睡去了。

    劉銘祺才趁此機會,從望春樓的後門偷偷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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