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記不清是怎麼回來的了,只是想起了很多事又忘記了很多事,而手中的酒碗則好像不自覺的就往嘴邊湊,想來昨晚定是喝得不少,不然頭怎麼會怎麼痛,就算喝得昏天暗地,也終有醒來之時,痛過的依然痛著想忘記的依舊銘記著,或者只有那飄飄然的一刻才可以不做自己吧。
篤篤篤,敲門聲恰好響起,七緒趕忙穿戴好衣裳,才喚了夥計進來,夥計先是端上了一盆熱水,而後又相繼奉了熱茶和些小點心上來,想來也是甘靖的安排,這一路如果不是有甘靖隨行,柳大小姐的蜀地遊興許就不會這樣舒適省心。才坐下喝了幾口清淡的小粥,甘靖就不請自來了:「不能喝還逞什麼強,頭還疼嗎?」
明明是責怪的語氣,聽在七緒耳中卻不覺心中一暖,小時候就一直很想要個這樣的大哥,那時候還跟媽媽開玩笑說,讓她和爸爸再努力努力,生個弟弟出來自己再管他叫哥哥,媽媽……連這詞都已經變得這樣陌生,沒想到來到這裡她還是個沒娘的孩子,怎麼自己忽然變得這麼多愁善感起來,哎,每個月果然都是有這麼幾天的。
「大哥,我喝醉的時候沒亂說什麼吧,嘿嘿你也知道我酒品不怎麼好,還有你們是怎麼把我弄回來的。」
「你一直叫著些很陌生的名字,怎麼回來的,當然是我把你背回來的,真沒想到小丫頭年紀小小居然這麼沉。」甘靖這一說七緒隱約想起,好像自己還迷迷糊糊的吐了他一身,這個有潔癖的大哥當時的表情一定很豐富。
他們來到蜀地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尋得佳釀,昨日不過是一時忘情這才貪杯喝醉,原本抱著在小攤子說不定有意外收穫的希望完全破滅了,昨天在那個小攤上喝到的酒雖然夠勁可已經完全談不上口感了,普通人也是很難接受這樣的烈酒。
甘靖原是對七緒今日還要出去尋酒的計劃十分不贊同的,事實上這宜賓郡裡大大小小的酒館他們幾乎已經跑遍了,他打心眼裡已經放棄了,加上昨天七緒喝得大醉,今天接著喝恐怕她會吃不消,但那丫頭倔得像頭牛一樣,甘靖不明白她堅信要找的酒就在宜賓這種信念是靠什麼支撐的。
「杯莫停」是一間十分雅致的酒館,但看規模和佈置充其量也只能算的上是二流酒館,幾乎很少有酒館會開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但看上去這裡的客人也不少,其中進出的大都是些平民,偶爾也見幾個大腹便便的商人進出,七緒他們不過是在閒逛之下恰好撞見的。
臨窗的座位早被佔滿,七緒一行就在中廳一張桌子坐下,果然上天並沒有給七緒最後的驚喜,杯莫停的酒與其他酒館的酒並無太大差別,總是淡淡的沒有後味,只是這裡的小菜倒做得精緻。七緒是個吃不了辣的人,因而也錯失了蜀地許多美食,這一回她也被桌上色澤亮麗香氣撲鼻的菜式所吸引,值了就算嘴唇被辣得成香腸也無悔了,這樣好吃的東西錯過了自己一定會抱憾的,這也算是宜賓郡一行唯一的收穫了吧。
正當七緒酣暢淋漓的大快朵頤時,那頭卻傳來了極不和諧的聲音:「喝,快喝,求大爺賞你杯酒。」幾人齊齊將目光投了過去,伴隨著一聲浪笑,只見一名穿戴也算不俗臉卻黑得像炭一樣的少年公子,一手將酒館中的侍女攬在懷中,一手執著酒杯正往侍女口中灌酒,侍女緊閉著嘴,那些酒液灑了她滿臉,她掙脫不開那個流氓的魔爪,臉上表情顯得極為痛苦。
七緒正欲起身,甘靖卻是一把拉住了她:「丫頭,出門在外這些閒事少管,就算要管你又管得了多少。」聞言七緒也是一怔,看到周圍的人也只是淡淡的往那邊掃了幾眼,又是一副全當沒看到的樣子,七緒不是什麼女權主義者,回到古代後也知道畢竟有著時代的差異倡導什麼人權完全是扯淡,她只不過是看不過眼有人竟然在她吃得正歡的時候掃她的興,他們這麼大動靜叫她怎麼好好享受美食。
於是回頭看了甘靖一眼,順水抓過甘靖的寶劍,七緒一直以為這東西不過是甘靖出門在外用來嚇唬那些歹人的道具,這道具外形還聽嚇唬人的,今天也算正式派上用場了。在黑水寨的時候孟狂是七緒的武功老師,雖說如今七緒的武功修為與那些高手有著天與地的差別,但對方這種市井小無賴卻是綽綽有餘,這小流氓興許是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一時間也沒把七緒這麼個「小白臉」放在眼裡,更何況他仗著家世料想宜賓郡裡敢動他的人還沒出世呢。
直到寶劍凌厲的劍鋒快要逼到鼻尖,黑炭小流氓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將懷中美女推了出去當擋箭牌,七緒乾脆棄劍一把揪住黑炭的領口,雖然不可能像電視劇裡的大俠那般將人像小雞一樣提溜出來,但她這奮力一扯,黑炭也是趴倒在地,七緒幾乎沒有多想一腳跨上他的背,像騎馬似的一邊狠揍小黑炭的臉全然不顧對方的求饒叫她不要打臉。
七緒也順手從邊上拿過一壺酒來往黑炭的頭上澆去:「快給大爺我喝,求大爺再賞你一壺。」黑炭起先還妄圖抵抗,但反抗的結果就是又挨了一重拳,通常這些小混混都沒什麼骨氣很快就屈服了,這時酒館的老闆也出來做和事老,那黑炭臨走時咬牙切齒的放下句話:臭小子,你給我等著!
甘靖一直坐在邊上旁觀,真是個瘋丫頭騎在人家背上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忘記自己是個女子了,看著她一臉神氣的模樣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七緒提著寶劍坐回座位時阿關雙眼放光直拍七緒馬屁,這個小馬屁精怎麼看不出來自家少爺對七姑娘與別人都不同,搞不好這就是他未來的女主人,當然要先好好巴結。
只是很快又聽到方纔那個姑娘的哭鬧聲:「老闆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家中還有個爺爺要照顧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啊,您辭了我不是把我們逼上絕路去嘛。」
「哎你走吧,就當你是行行好,可憐可憐我這小本經營,如今你得罪了甄少爺,他要是再回來尋仇……我也是要養家餬口的,這麼做也是沒辦法啊。」最後那姑娘的苦苦哀求還是沒能換得老闆的同情,老闆反倒在打發了她走後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幫她解了圍卻害她丟了份工作,她也說了家裡的情況不好,也許為了生活她會淪落風塵,更何況她得罪的似乎是在這裡有權有勢的人,以後的日子想來是不好過了,比起方才陪客人喝杯酒被客人小小調戲下,到底哪個後果來得更嚴重呢,你好心幫她解圍,人家不僅不會感謝你或者還會記恨你,丫頭很多事都不是你想得那般天真的。」
果然那個侍女狠狠的朝七緒瞪了一眼,七緒微微皺眉,難道說自己真的是好心辦了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