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宮西暖閣外,等候在一邊的柳易神情凝重,而一邊的羅木木則要顯得輕鬆許多,一會看天一會又看柳易然後笑著微微搖頭,柳大人再不是昔日的柳大人了,當年那個灑脫不羈的他眼下已經成了個滿心思掛著自家丫頭的慈父,還未及二人有什麼交流,一直在皇帝身邊伺候著的戴公公這時退了出來,向兩人做了個請的動作。
「微臣參見皇上。」他不是羅木木,或者昔日的他也可以在皇帝面前享受與羅木木同樣的待遇,如今他不僅要做足全套禮數,連跨進這間才熟悉不過的殿宇都戰戰兢兢的,不是擔心自己的前途,他沒能完成任務本就該領受一死,跟隨羅木木來到京都這麼久了心裡還是擔心七緒那丫頭,也擔心著皇帝會不會再追究那丫頭的身世。
「柳卿從前與朕也是這般生分的嗎,像從前那樣就好,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朕答應你往事不糾,但朕也想見見那丫頭。」皇帝雖是那麼說的,但柳易依舊如進來時那般恭敬的垂首立在一旁,他知道很多事情已經改變了,不可能再像從前,只是眼角的餘光掃到皇帝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正專注的望著羅木木背後那面牆,那面牆中間的顏色比周圍的稍稍白淨些,那地方曾經是掛著一副畫的。
「聽說寧王家那小子也要回京都了,難道說這小子能隨便離開封地的嗎?羅木木你們都察院是怎麼做事的。」羅木木聞言沒有誠惶誠恐的下跪謝罪,而是又瞇起眼笑了起來,如果不是皇帝突然間要太子開始掌控一部分權勢,寧王會那麼緊張連世子都要召了回來嗎?皇帝的心思他懂,雖然看起來他比任何人都尊貴,但他也活得比任何人都寂寞,古往今來只有一個皇后而沒有其他妃嬪的皇帝又有幾個,皇上他心裡記掛著的還是那個行為古怪的女子。他是帝王,手裡執掌著令人欽羨的生殺大權,卻沒有人比他更想要自由,但羅木木卻覺得即便要禪位也不應該急在這時候,至少應該等到剪除了寧王及其黨羽,這原本也是他們商量好的事,卻因為柳易的回來,以及他口中所描述的這些年來發生的種種而改變了……
進入蜀地七緒也換了馬,畢竟山路不好走騎馬確來得方便許多,馬背上可不比車裡舒服,就算是打個小盹也要擔心會不會從上頭摔下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啊,幸而上天眷顧蜀道也不似傳說中那般難行,可見流言通常是不可信的,以訛傳訛只會越傳越誇張。
初入蜀地就明顯感覺到當地人的熱情,只是分不清那個那些人臉上洋溢的笑是發自內心的還是衝著他們那身羅衣的,(請原諒七緒的那點小人之心,這丫頭就是如此的心裡陰暗),雖然前世並沒去過宜賓,但沒想到在這個時空竟然還真有宜賓郡這地方,滿大街幾乎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酒香,看來此行會有很大收穫哦,這麼個滿地是酒館的小郡城還會找不到傳說中的五糧液嗎?
真沒想到莫老闆如家客棧的分店都已經開到蜀地來了,如家的設施以及服務可以說在東晉境內無人能及,這也就是七緒從未想過要開客棧的原因,改天或者可以找莫老闆聊幾句交流交流經驗,莫老闆如果不是穿來的那絕對是走在時代尖端的人,對於這樣一個極富神秘色彩的女人七緒也是充滿了興趣。
在客棧小二的指引下,七緒和甘靖立刻就殺向了郡城內最好的酒館「天香樓」,見他們衣著光鮮小二哥也是熱情的將幾人迎上了二樓的雅間,一入樓裡就聽得些許身著寬袍手執折扇的所謂才子,嘴裡吟著「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是誰說蜀地乃南蠻之地,口胡。
天香樓既然是宜賓城裡酒館中的翹楚,樓子裡的酒果然不同凡響,酒色純淨無雜質,酒液入口香氣盈滿口腔,只是這依舊不是七緒想要找的,沒有餘味的酒又怎能叫人難以忘懷呢,天香樓的小菜是典型的蜀地辣菜,甘靖倒是吃得歡暢。走出天香樓,七緒倒也不至於太過沮喪,兩世為人她自然知道很多時候最出名的並不一定是最好的,每個***都有每個***的潛規則,看來要尋找真正的好酒不僅要去那些出名的酒館,連那些小酒攤也不能放過。
他們到達宜賓郡時就已是下午,從天香樓出來暮色已起,街道兩旁的夜市更是熱鬧,前世七緒就喜歡在馬台街夜市流連,倒不是說想在那地方買什麼東西,只不過是感受一種氣氛,她一直很享受這種熱鬧的氣氛,特別是在夏風徐徐的夜晚。
阿關張大了新奇的小眼睛東瞧瞧西看看的,懷裡似乎也揣了不少東西,指不定給沙洲哪個相好的小姐妹也帶了禮物,甘靖依舊冷著那張臉,他似乎很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或者只是怕弄髒了那身白衣裳,不過上回不是已經給了她顆辟塵珠嗎。七緒幾乎是直奔那個人最多的酒攤而去,人越多她越往裡頭擠,甘靖微微皺眉倒也是跟著一道去了。
小攤上好不熱鬧,有幾位壯漢乾脆光了膀子一邊大口喝酒,一邊聽著小攤老闆說上幾個葷笑話,雖然七緒在沙洲城裡已經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但畢竟還是個女子,為了出行方便自然是穿了男裝,古代女子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不要說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來喝酒,七緒幾人在牆角找了個小桌坐下,小老闆也立刻將幾大碗酒端了上來。
能叫幾個壯漢喝了連呼過癮的酒想必度數不低吧,看得出來小攤上的客人幾乎都是常客,那時候是為了逼債才帶著穿越背囊來到這個時空,一衝動下卻忘記咨詢怎樣穿回去的辦法,那件穿越背囊早就變成破布條了,但如果真的可以重來一次或她會再考慮下到底要不要從二十樓跳下,此情此景叫她想起了和麗娜他們在大排檔談笑嬉戲的場景,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眼角潮潮的很多東西錯過了就不可能再回頭了,她突然間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剛分手的阿斌,想起了父母都不在後自己孑然一身走在街頭的情形,呵,真不知這令人迷醉深陷的是酒還是不可磨滅的回憶,原來不想記得並不代表能夠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