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緒有一種預感,也許這一次跨出房門就再也不會回來,所以在衝出去之前她在房間裡順了好多東西,只是迫於時間緊急,還沒顧得上打包。可惜的是她雖然急匆匆的跑出去,卻並沒見到千軍萬馬,也沒看到二爹的殺傷性武器,因為,她根本連這個園子都出不去,司馬叔叔雖然表面看來異常恭敬,但只要發現七緒有出園子的意圖就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已經是第四十三次被司馬叔叔抓住了,七緒在嘗試了硬闖、翻牆未果後,鬱悶的坐在牆根下,也不知外頭怎樣了,現在司馬叔叔連二爹都不讓見了,突然間感到很沮喪,若是當初在黑水寨的時候好好跟孟狂學功夫,那樣的話就算是十個司馬叔叔也攔不住她了。
正絞盡腦汁想著各種出去的辦法時,忽而只覺耳畔擦過一縷風,便是這一小會的功夫,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男子出現在她面前,七緒簡直要驚叫出來,拚命摀住自己的嘴,又朝園子外張了張,確定司馬叔叔沒發現什麼後,朝著屋子後頭指了指,黑衣人也立刻會意過來。
宅子後頭的牆根下,儘管很激動七緒還是拚命克制著:「小石頭,這是你嗎?這真的是你嗎,這是真的你嗎?你居然會武功哦,你是怎麼進來的,竟然沒給司馬叔叔發現?」宋曉石已經完全被這一連串的問句弄暈了:「小點聲,從前在朱仙鎮的時候曾經有個高人傳授過我武功,你怎麼成這樣子了。」七緒這才猛然想到,如今的自己是一副女子打扮,雖然第一天走進雲中城的時候是男子裝扮,人家二爹雖然也沒說什麼,但那一聲聲「丫頭」早就說明了一切,從那以後七緒倒也坦蕩蕩的做起女子打扮來了,更何況雲中城裡許多漂亮的衣服對於七緒來說本就是致命的誘惑。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是不是每天晚上才來?」七緒打岔道,小石頭倒也並沒有追問下去,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你怎麼知道?」
果然,武打書不是騙人的,高手收徒弟都喜歡偷偷摸摸的,其實七緒倒也不擔心小石頭被發現,憑著自己和二爹的關係,這裡的人想來也不會為難小石頭,而後聽得小石頭並不是和朱成勳一道來的,儘管有些小失望,但還是鬆了口氣。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雲中城更是一座連蚊子都飛不過去的城,轉眼間七緒和小石頭就被團團圍住,司馬叔叔竟然連問都不問一聲就朝小石頭一掌劈去。
小石頭倒也應對得及時,從邊上的小樹上折下一根樹枝,像陣風一般劈開那迎面而來的強大氣流,司馬掌風雄勁小樹枝立時就變作片片木絮,隨即自腰間抽出佩劍直刺宋曉石要害處,長劍至,如風捲雪無處不蓋,宋曉石看來像是極畏懼那一刺,而飄然向後,周轉自如像是飄落在劍鋒上的花瓣一般,腳尖點著一踩劍尖,疾退兩尺,哪知他退得快,不如司馬攻得疾。
宋曉石被擒是預料中的事,只不過連司馬也是心下訝異,這世上能在他手上過三招的人沒有幾個,眼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七緒見小石頭被擒住,心一橫也是站了出來:「司馬,這是我朋友,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他,放手!」然而即便是看到七緒用少主人的身份來壓他,司馬依舊是沒有鬆手,反手點了宋曉石身上幾處穴道後淡淡的道:「小姐興許是有所不知,從來沒有人可以從雲中城離開,當然,也沒有人傻到願意離開雲中城,這點看看那些工人就知道了。不過小姐這位朋友似乎並沒有一輩子留在這裡的打算,老奴只好遵從主子的意思。」
很快就有人遞了一碗褐色的湯藥過來,七緒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總歸不是好東西,可是她衝不過去,只覺得後頸處一痛眼前一黑,宋曉石那張焦慮不安的臉成了她對當時最後的記憶。在那之後七緒就再也沒見過二爹了,並非賭氣而是人家壓根就閉門不見,所幸他們似乎沒有殺死小石頭,看得出來司馬對小石頭也很有興趣,否則何必將他安置在離自己房間最近的廂房呢,她敢打賭這件事司馬沒有告訴二爹。
「小石頭,還好嗎?」七緒摸進了那間廂房,這個時候司馬一定會陪在二爹身邊,如果要救走小石頭這是最好的時機。床上的人明明已經醒過來了,卻只是怔怔望著床頂,聽到七緒的聲音也是回轉身來:「這是在哪裡,頭好疼,腦子裡好亂,好像有些東西已經記不起來了。」
好在小石頭雖然變得優點傻兮兮的,但手腳倒還靈活,真不知司馬給他喝了什麼東西,不知道那些作坊裡的工人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是不是也喝過那樣的湯藥,突然覺得這地方掩藏的東西並非像眼前看到的那般。原本還會對二爹有些不捨,可是小石頭如果留在這裡的話,司馬一定會對他不利,也許這是為小石頭好,也許這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離開的借口。
七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莫名其妙的離開雲中城的,但她只知道如果沒有城外石階上跪著的那個大和尚,他們誰也走不掉!七緒和宋曉石的行蹤自然沒有逃得過城裡那些或明或暗的眼睛,小石頭一邊抵擋著一邊大喊著讓七緒去找門外的大和尚,二爹是鐵石心腸的嗎,知道自己要離開,竟恨得下心讓那些人對自己也毫不留情,只覺一道黑光掠過,背心卻是一陣吃痛,難道不管是誰只要想離開雲中城,就只有唯一的結局嗎?不管對象是誰。七緒心中也頓感一陣冷嘲,自己又何時真正將他看做是自己的爹爹,勉力推開城門,踉踉蹌蹌的沿著石階而下,喉口湧上一股腥甜的東西,眼看就要站立不住,縱然精神上如何想控制住,又怎奈何地心引力,於是她差點就滾落下去,幸而此時撞進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門外的光頭大和尚赤裸著雙足跪在石階上,雖然一臉的虔誠但難掩眼中偶爾閃過的一絲狂熱,當雲中城的城門微啟,他沒能見到騰雲駕霧的神仙,卻抱住了一個幾乎是裝在他胸口的女孩,懷裡的她看來奄奄一息,隨手丟給他一件東西:「幫我,救裡頭的人。」
東晉朝並不像歷史書上的那些朝代那樣信奉佛教,這個世界百姓唯一的信仰就是他們的王,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和尚,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東晉人是極愛惜自己的頭髮的,如果你偶爾見到個大光頭,那人一定是個苦修士。那個跪在雲中城前頭的光頭幾乎沒有猶豫,像箭一般衝向城門,看身形就知道一定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