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生活實在是無趣得很,但雲中城裡的人卻好像一天到晚都有做不完的事,七緒只是好奇,若然這些東西只是自己用,何必費心搞這麼大的三座工坊呢,二爹從來不提工坊的事,他與七緒所有的對話都是圍繞著那個畫裡的「娘」,以及時不時從七緒嘴裡蹦出的新鮮詞,那天七緒說起淋浴用的蓮蓬頭時,二爹因為一時間想不到解決之法而從嘴裡冒出的「鬱悶」二字,就把七緒嚇一大跳,二爹還真挺與時俱進的,想來這也是畫裡娘的功勞。
其實七緒並不是個太容易相信人的人,眼前的二爹也許當真與自己有什麼淵源,但僅憑一幅畫一些片面之詞自然是不足以證明的,而自己早就習慣了柳老爹這個爹,心目中父親的地位哪有這麼容易被取代。但是在眼下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她根本不瞭解藏雲是個怎樣的人,一個願意住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做著些稀奇古怪事情的人,她心中沒底,但」二爹「這個稱呼終歸是把保護傘,至少藏雲二爹應起來還是有些勉強,但看得出他還是很高興七緒喊他爹的,縱然這個爹前頭多了個二字。
世人眼中的雲中城何等神秘,不知有一天當他們真正看到這裡的情景時會不會吐血,這地方放在前世也不過是郊區的一座大工廠罷了,而在這個時代也許這裡的隨便一件小東西,都足夠世人驚歎不已,藏雲就好像是這間大工廠的工頭,那些工人雖然都很寡言,但在見到二爹時無一不表現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而自從七緒來到這裡後,那種對於二爹大工頭的敬畏似乎也順延到了她身上。工坊內的製作工藝都是口口相傳,七緒本想偷學幾樣,想著日後若是回去自己也是一牛人了,那些師傅們自然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向這位大小姐闡述工藝流程,無奈七緒對理科的東西一向是一竅不通,最終還是放棄了。
這是七緒第一次來到二爹的房間,乖乖,這是個房間嗎?簡直好像皇帝的寢宮,光潔的大理石地磚,白玉龍柱,最驚奇的是房頂竟然不是傳統的琉璃瓦,居然,居然是全透明的玻璃天窗,此刻那漫天的繁星就好似懸於頭頂,從來,從來沒有感覺離天空這樣近過,這是一種小小的震撼,心裡也湧動著小小的感動,就好像突然間擁有了整個星空。
「凝兒說,世上的人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星星,人死之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他們會在天上看著守護著他們愛著的人,七七你娘現在一定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二爹靠在一張與現代沙發頗為相似的座椅上,天上的繁星倒影在他眼裡,這男人本就有一雙燦若星子的眼,這是七緒第一次從二爹口中聽到娘的名字,凝兒?老爹似乎也是這麼稱呼娘的,畫裡的人真是自己的娘吧!但又怎麼證明他們誰才是自己的正牌老爹呢,其實心裡不是早就有了論斷嗎?老爹他太不像自己了,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但每當二爹望著遠方的天空發呆時,那感覺卻是異常熟悉,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七緒沒來由的想到那些坐在土城箭樓上發呆的日子。
隨手抓起個蘋果啃了起來:「二爹,這麼吃蘋果太累了,做個搾汁機吧。」許是二爹還沉靜在對娘的無限回憶中,一時間並沒有應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氣氛一時間也有些僵,「二爹,別看了,咱們來殺兩盤吧!」
這是他們每天晚上唯一的娛樂活動,圍棋?不會,象棋?不懂,軍旗?分不清大小,說到下棋七緒只會兩種,五子棋和跳棋,先前找老師傅做了副玻璃球自然就是為了下跳棋了,當七緒告訴二爹常下跳棋有利於拓展思維後,二爹更是有事沒事就拉了七緒來下棋,原本以為像自己這種從小玩到大的高手必定是常勝將軍,哪知二爹在輸了幾把之後似乎摸著了門路,硬是將七緒殺得落花流水。
「二爹,像你這麼牛的人,為什麼只住在這麼個小地方,還非在外頭設下這麼個破陣。」在七緒看來,二爹所知道的一切足以令他名揚天下,而她之所以這麼提起也是有私心的,她要為自己的離開尋一個借口,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帶著二爹走,兩個爹也好互相做個伴,她其實都明白,無論是老爹還是二爹,他們看起來比誰都要寂寞,有時候感覺上就好像被人抽去了一魄,畫中的娘魅力還真大。
「因為二爹害怕,所以才需要那樣的陣法把自己藏起來,外頭的世界與我無關,即便有朝一日名揚天下又如何?」
「開玩笑,二爹這樣的人,怕是再過些日子連aK都做得出來了,還有你怕的東西嗎?」
「aK是什麼?呵呵,我怕人啊,怕愛著的會傷到他們,怕恨著的會不能原諒他們。」
那一刻,連溫柔的月光都顯得殘忍起來,二爹、娘親這些人的背後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不管曾經有過什麼,七緒始終相信人都是要往前看的:「爹,不要怕,有七緒在。」藏雲原本暗淡的眼睛彷彿忽然間又亮了起來,也許只因為那一聲爹,只是那樣的神情也只是短短一瞬,七緒眼中的二爹是個極喜歡掩藏自己的人,喜歡穿著寬大的絲袍,看來像是個什麼都能捨去的人,只不過像那樣的人,又怎麼瀟灑得起來呢。
翌日,當七緒醒過來的時候,她的眼前為之一亮,那透明的玻璃杯裡裝著的是,蘋果汁也!二爹真是個天才,居然真的做出搾汁機來了,住在這裡的日子七緒只覺得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牙刷啦洗面奶啦什麼都有,七緒只是想著不知老娘有沒有找二爹做出衛生棉來,這可是造福千萬女性的事業啊。
七緒的衛生棉大亨計劃還沒來得及多想,突然只覺得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她探出頭去:「司馬叔叔發生什麼事了?」
「大小姐不用擔心,不過是些個小毛賊,主子是擔心有個萬一,才叫老奴來這保護大小姐的。」
小毛賊?二爹都說了這城外是布著無相陣的,普通小毛賊又怎麼摸得進來,難道是小石頭他們?當初問過二爹是否看到其他人,二爹只丟下句:別人的生死與我何干?不過司馬叔叔倒是偷偷的告訴過七緒,雲中城雖然不方便收留她那幾個同伴,但主子已經派人把他們送到最近的城鎮去了。
那些傢伙發現自己不見了一定會尋來的吧,想來他們也不相信生命力旺盛得像小強一樣的柳七緒會死在大漠裡吧,想想朱成勳那小子還真夠意思,他是什麼身份,小手一揮總是能找到可以破無相陣的人,再是大軍一揮,司馬叔叔所說的幾個小毛賊該不會是千軍萬馬吧。二爹對自己已經很夠意思了,自己怎好叫雲中城生靈塗炭呢。
急匆匆的只是順手將枕頭底下的東西塞進懷裡,衝了出去,各位別衝動啊,我二爹雖然還不懂什麼叫aK,但指不定就有新型殺傷性武器啊,冷靜啊冷靜,衝動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