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痕靜靜地坐在自家網吧邊的西餐廳內,微微嘟著小嘴。
對面的葉落依然是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讓人看著來氣。蕭無痕拎著小勺在面前的咖啡中攪拌了一陣,看著泛起的細微泡沫發呆。
後天,新人王大賽,就要如期開幕了,真不知道對面的這個混小子,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一不訓練,二不啟程,只是把自己約到這個地方來,然後手足無措地在對面發傻。
「師姐。」直到在蕭無痕面前的咖啡沫子,在騰騰熱氣中消失不見後,葉落這才發話了,「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是什麼人?」蕭無痕被稍稍勾起了一點好奇。
葉落由衷認為,如果自己說出「一個死人」之類的話,對面的漂亮師姐必定大發雌為,將面前的咖啡潑過來。
考慮了一下用詞,葉落這才道:「一個親人。」
蕭無痕自然十分驚訝:「你不是說你是孤兒麼?怎麼還有親人?」
葉落只好道:「是鯤叔,鯤叔是我唯一的親人。通過嚴師伯的幫忙,鯤叔的墳墓已經修好,明天一大早,我打算去正式地拜祭一下。師姐你能和我一起去麼?」
蕭無痕一聽,臉就紅了起來。
自己的這個小師弟,平時悶聲不響,一旦出招,倒是招招狠辣。
蕭無痕看了葉落一眼,一時間心思煩亂,想想葉落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平時也親同姐弟,說要去一起拜祭鯤叔,就情感上,蕭無痕倒也願意,對像鯤叔這樣古道熱腸的人,聊表一下敬意也是應該,只是這一同拜祭,在名分上該如何定呢?
想到這一層,蕭無痕疑惑地看了葉落一眼,想問些什麼,卻又無從啟齒。
對面的葉落倒好,一旦發問完畢,似乎了卻了心中所願,完成了任務,開始一口接一口喝起面前的咖啡來。
只是每喝一口,葉落就不經意間皺下眉頭,落在蕭無痕眼裡,似乎是心有所想,心不在焉,而事實上,只是這小子平生第一次喝咖啡,覺得這玩意兒實在太苦而已。
就這麼僵了五六分鐘,葉落面前的咖啡,也終於喝完了。這小子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師姐還沒有答話,於是一抬眼,開始看起自己的漂亮師姐起來。
葉落相貌本就不俗,這臨時起意,抬眼一望之下,倒也有幾分英氣逼人,讓蕭無痕頓時芳心大亂,原本醞釀好的提問頓時煙消雲散。
「師姐,你不發話,我就當你默認了。」葉落燦爛一笑,說道,「明天早上六點,我來接你。」
蕭無痕彷彿下了很打決心,這才點頭道:「好吧,我會去的。」
「太好了。這麼一來,我們四個就湊齊了,鯤叔見到我交了這麼多朋友,一定會很開心的。」葉落大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氣勢,一看蕭無痕答應,頓時叫喚出來,一臉的雀躍。
「四個?」蕭無痕的腦子頓時就短路了,這小子怎麼就不按牌理來出牌呢?
「是啊。」葉落高興地道,「你,王枚,羅布,是我同輩中最親近的人,一起就拜祭鯤叔,那是最好不過了。」
蕭無痕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的小師弟,長長舒出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子。」
葉落連連點頭,反問了一句:「那師姐想是哪樣子?」
蕭無痕趕緊道:「我想,也應該是這樣子的。」
此話一出口,蕭無痕心下就隱隱泛起一陣失落。看似懵懂無知的小師弟,似乎總不經意間撩撥著她的心扉,幾番誤會之下,蕭無痕不禁對葉落是又愛又恨。
兩人正值年少,剛剛過了兩小無猜的年齡,正好是情竇初開的歲月,柔情蜜意自然是言之過早,但那份朦朦朧朧的情意,另有一番酸甜味道。木衲的葉落或許還不自知,但是少女蕭無痕,卻是慢慢沉浸其中了。
***
翌日,葉落、王枚、羅布三人起了個大早。
對於羅布來說,早起無疑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在預選賽失利後的一個月,羅布白天在俱樂部日常訓練,晚上就到IGZ奮力搏殺,每日不到凌晨兩三點不睡覺。這番用功之下,羅布的實力倒是突飛猛進了不少,也順利爬上2000分的門檻。
可惜,每每到達2100分臨近處,總會被人打得體無完膚,運氣好的時候還能保在2000的行列,運氣一個不好,連丟四局之下,還會被再次打下2000分。
這種事情,遇上一次倒也還好,但是三番四次如此,羅布就覺得奇怪了。於是前天,他就為此去請教自己的師傅嚴炯飛。
嚴炯飛倒沒有隱瞞,說道:「呵呵,2100分,意味著中國帝國時代職業選手的資格。為了嚴格控制職業選手的數量,中國在IGZ上有一個國內官方的測試隊伍,基本上都是剛剛退下來的頂尖高手,每天輪流值班,專門等你這樣的2000分以上的中國選手。每當你們這些小子臨近2100,或者剛剛突破2100,他們就會穿上馬甲來找你打上五六局,贏了他們,就會給你職業選手的資格,贏不了,那就繼續努力吧。」
這個消息,自然是讓羅布大吃一驚,他趕緊問道:「不是吧,那麼這些頂尖高手到底是怎麼樣的水準呢?」
嚴炯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和四正三奇,相差彷彿吧。其中有些人,乾脆就是前兩年的四正三奇。」
羅布臉上的表情頓時就凝固了:「不,不會吧?」
嚴炯飛笑了笑:「如果不是他們在,誰還會去國內職業預選賽打破頭呢?早都在IGZ拼2100分了。這次預選賽的費林,不也是知道他們的存在。剛上2100,就封了ID不打,老老實實去參加國內預選麼?」
羅布頓時一臉苦相:「師傅,這麼說來在IGZ上獲得職業資格是不太可能了?」
嚴炯飛笑道:「那也不是,這幾年,也有極個別的逆天強者,突破了這群小子的封鎖,成功上位成為職業選手的。比如龍騰的丁逍遙,就是如此。」
羅布鬱悶地道:「師傅,你這說了等於沒說。」
嚴炯飛微微笑著,自信滿滿地道:「其實,你如果想成為職業選手,倒也簡單。」
羅布一聽,猶如瞎子重於重見了光明,一把握住嚴炯飛的手,說道:「師傅,趕緊說吧。」
嚴炯飛道:「今晚我去問問,看誰值班,回頭讓他給我一個面子。放個水啥的。你不就順利過關了?」
羅布聽後是萬分欣喜,不禁對自己的師傅無恥程度萬分敬佩,這種齷齪的事情也幹得出來,
不過到了昨天,羅布在IGZ上還是被揍得滿頭是包,於是這小子又去找自己的師傅,問問是怎麼回事。
嚴炯飛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了,歉意地道:「嘿嘿,想不到這個部門的小子都很硬氣,不吃我這一套呢,你繼續努力吧。」
羅布:「……」
國家隊主教練的面子,他們都敢不給,羅布就再也不心存僥倖,這不昨晚,這小子硬是在IGZ上殺到凌晨三點方才睡覺,今天早上被葉落拉起來的時候,羅布的行為舉止無比類似於夢遊。
葉落和王枚兩人,一邊勸說羅布節哀順變,一邊來到了蕭無痕家的網吧門前。
江南的十月,清晨六點天還沒有大亮,在即將消失的夜色之中,葉落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師姐。
蕭無痕一身唐裝依舊,麻花辮乾淨利落地垂在身後,手邊是一大袋蠟燭元寶。
看到葉落幾人,蕭無痕沒好氣地道:「兩手空空,就要去祭拜鯤叔麼?」
葉落看到蕭無痕手邊的事物,這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道:「我原本,是想集合之後再去買的。」
「笨蛋。」蕭無痕嗔怪地看了葉落一眼,「根據我們這裡的習俗,新墳的前三年,是需要臨晨兩三點就出發去掃的。現在去已經是大不敬,你還要浪費時間麼?」
看到蕭無痕發火,葉落三人大氣都不敢出,只是垂手連連稱是。
蕭無痕狠狠瞪了葉落一眼,轉頭又從網吧門內提出一個大竹籃,裡面是十二個快餐盒子,以及酒瓶酒杯。
「原來,我還以為這些個用不上,但是以防萬一,還是準備一套。想不到你們三個大男人一點風俗都不懂。就這樣上山祭拜,不怕先人責怪麼?」蕭無痕冷著臉數落道,「新墳掃墓,十二道齋菜,半斤酒,供完酒菜,還要供素果,這些個東西,你們都不懂?」
葉落被罵的莫名其妙,但也是心服口服,心下對這位蕙質蘭心的師姐,倒也起了幾分敬意。
葉落問道:「師姐,這些東西,都是你昨晚準備的麼?」
蕭無痕點了點頭,說道:「我父親也幫著做了一些。這些個老習俗,我原本是不太清楚的,都虧了父親。其實父親這輩的人,也是不太熟悉,昨晚,他一邊和奶奶打電話,一邊和我一起佈置。奶奶耳朵不太好,父親嗓子都喊啞了。」
說到這裡,蕭無痕彷彿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
蕭無痕說著說著笑了起來,葉落聽著聽著卻崩不住了,這小子趕緊抹了抹眼睛,然後在早晨太陽的第一縷光芒中,鄭重其事地向蕭家父女鞠了一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