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現役 鹿線 第二部 (六十)所謂麥香
    「怎……怎麼可能……這樣的事情……」我可以感到捂在嘴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花費了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尖叫的衝動,最後,全身的力量都被抽乾了——我癱軟在桌前,雙手無力地垂下來,「可是……world是……禁止H功能

    ——當時禁止H功能的最大目的,就是防止world淪為網絡的某種交易平台,怎麼居然還是……

    麥子微垂著頭,沒有表情:「有的事情,不插入一樣能做到。」

    「……呃……」這樣直接的陳述讓我不知所措……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事情,才能如此淡漠地面對這樣的事情……

    「我好恨。」她咬了咬牙,猛地抬起頭來,一對眸子著了火似的,幾乎在我身上燒出兩個洞來,「為什麼要把我們做成這樣啊!我們明明只是NPC不是嗎?為什麼我們會肚子餓啊,為什麼會這麼的那麼餓啊……好餓……」(注一)眼淚像瀑布一樣從她的眼角沖刷下來。

    她那黑豆子做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神采,變回了兩顆普通的黑豆子,身體像是觸了電一樣,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嘴裡呢呢喃喃地只是一句話:「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我想起她把饅頭端出來的時候。那種近乎崇敬的小心翼翼,忍不住上前,緊緊地摟住了她。

    半晌,她才在我的懷中,漸漸停止了顫抖:「抱……抱歉,我失禮了……」她把臉埋在我的臂彎裡,不敢抬頭。

    「不必道歉地,這種事情。」我拍著她的背,盡量溫柔地。

    她掙扎地坐直:「我,我沒有關係了。」

    「真的沒事了嗎?」我依然擔憂——她的臉色並不很好。

    「沒關係了。」她低著頭,慌亂地把衣襟整理來,又整頓去,卻總是扯不平,「不好意思,讓您擔心了。」

    「不,該道歉的是我……」

    「哪裡。是我不好……」

    「那個……」

    ——再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了。

    我只能選擇在麥子又一次躬身下去的時候轉移了話題:「麥子,你為什麼……你知道,能夠脫身?」

    我的措辭,與其說是很審慎,不如說是很困頓。

    「我是稻草人呀,」她用左手扯了扯右手上的麥稈示意,「人類怎麼會想要稻草人呢?」

    「所以,你就被放出來了?」

    她搖頭:「我是被趕去做苦力,然後……偷偷逃出來的。」

    「啊……」

    「嗯……因為我是『月組NPC』。所以……後來,就被魔月大人帶到這裡來了……」

    「這樣……」我已經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點什麼——或者可以說點什麼。

    麥子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魔月大人說,她管不了NPC:情。所以只能暫時讓我住在這裡,所以……那個……」

    我點頭。

    NPC的分配和地圖任務都是我的職責,非私人試驗區,魔月的確做不了主。——這麼說來,魔月的確是和我提過這個事情,也有玩家來投訴NPC虐待的案件,但是……調查了幾個案件,都是「NPC自主簽訂協議」的情況,所以並不違背《塵風NPC保護條例》。

    「馬鹿大人!」麥子忽然喊了一聲,爬過來抓住我地衣角——我嚇了一跳:「啊。是,我在。」

    魔月大人說,你是可以管NPC的。只要你看到了,就的……」麥子仰望著我,黑豆子的眼睛裡是那樣真誠的企盼,我的心也揪了起來,「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說『他喜歡world,給他就好了。』了啊……為什麼……為什麼……」

    麥子的頭又垂了下去,嚶嚶地哭著。

    是啊,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這麼殘酷而冷漠呢?

    「馬鹿大人,」麥子的額頭,抵在我的手臂上,「不要放棄,好不好……不要扔下我們好不好……」

    「這……」

    「如果——如果這個世界都不在了,那些壞人還是可以去別地世界,不在world裡,到哪裡都可以,」她哽咽著,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地顫慄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在秋天破繭的蝴蝶,「可是我們……如果這個世界不在了,我們,我們能到哪裡去呢……」

    ———馬鹿大人一邊哭一邊寫分割線———

    —

    夜深了。

    麥子大概是哭得累了,靠在我的胳膊上就睡著了。

    我把她橫抱起來:很輕,恰如一個稻草人應該有地重量。布制的腦袋沾滿了水,略有點沉,倚在我的胸前。

    「伊斯特姐姐,我找到馬鹿大人了。」

    「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

    在睡夢裡,她呢喃著,像是在安撫著誰似的——眼角還掛著淚花,唇邊卻揚起了微笑。

    她那幸福的睡顏真切,而又遼遠。

    這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在我的臂彎中。

    把她塞進被窩的時候,看到被子上殘留的血跡,忽然覺得自己愚蠢,又可笑:這樣地孩子,這樣像初綻的小玫瑰小月季花瓣一樣,嬌嫩而柔弱的孩子,在經歷了那樣地事情以後,還能這麼堅強而樂觀地活著。

    造成這一切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做「世界上只有我最受傷」狀,去發洩、抱怨、耍性子呢?

    推開窗,窗外連綿的麥田,月光下,在微風中泛著金色的麥浪——記憶也想著麥田一樣,沉甸甸的,每一束頂端,都凝結著飽滿的過往。

    「……所有的應激感都要加入。」

    「痛感呢?怎麼實現?」

    「飢餓感也要,消耗能量可以從食物中提取這樣。」

    ——當年,我是那麼努力的,想要讓自己手下的每一個孩子,「都能和真人一樣」。可到頭來,第一個沒有把他們當成「人」的,就是我自己……

    「如果這個世界不在了,我們能到哪裡去呢?」

    ——是啊,如果放棄了,這整個world裡所有的孩子,能到哪裡去呢?

    麥子黑色的大眼睛彷彿還在眼前閃動:兩顆大大的黑豆子,一邊是絕望,一邊是希望。

    「不,我不能這麼殘忍。」

    我低聲說。

    對這片麥田,抑或是對自己。

    清風過,

    傳來……

    一陣麥香。

    注一:關於「非生物的飢餓感」的靈感,來自於清水玲子的短篇傑克艾利系裡的……22XX?還是哪個?名字不確切了,就是女主角把手下來給JACK吃的。在這裡是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中NPC和智能機械人的相似,以及對它們的尷尬地位的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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