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一個人住,客房很小,地上墊著草蓆,棉被鋪在草蓆上,像和室。
躺在棉被裡,靜靜地看著潔白的天花板——記得內測的第一天,夢竟然忘了給天空著色,那個時候的天空,也是像這樣,雪白雪白。
那時候的玩家是多麼有愛……隨便在路上遇到一個,進到咖啡館裡坐下來,就著兩杯糖加得過多的甜咖啡就能閒侃一下午。
在那個時候,我們四個人都還是有玩家號的,還會時不時使用NPC的身份登陸,看著熟悉或者陌生的笑容,感受著相似的氣場。
——在內測的玩家群體中,沒有出現一個瘋狂衝級的玩家。論壇上除了BU;:.好吃好玩的地方,和個性詭異的NPC。
曾幾何時,這樣的玩家,是組裡最大的驕傲。
「覺得現實太恐怖的時候,world就是最好的避難所。」
我們為自己能給同類假設了這麼一個完整的烏托邦而歡樂,並且自豪。
從什麼時候起,這樣的玩家漸漸的少了,這樣的聲音在論壇漸漸地小了?是的,就是從world_05式上線,調整了路線開始吧……沖級狂人和所謂的「職業玩家」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論壇裡頓時充斥了緊張的空氣。
惡意PK隨處可見,偷襲與決鬥起飛,單挑共群毆一色,仇恨在累積,在增長。在血淋淋的刀劍中見證著瘋狂。
謾罵不絕於耳,佈滿論壇,上溯到父母不過癮,言必稱生殖器及祖宗十八代,除了「太陽」和「運作」,那些人簡直不懂得使用其它語言。
甚至還有人把world當作性交易的平台——因為world的高,貨幣和現實通貨也容易兌換——讓組內被迫關閉了H功能,終止了在world上開發家庭系統地計劃。
為什麼那個時候竟然會為了遊戲人數再一次大幅上升而高興呢?
為什麼竟會聽信了久世關於「正確路線」的分析呢?
為什麼……居然會在組內討論的時候,為久世的方案辯護呢?什麼「吸納了最廣大的玩家群體才能最有效地宣傳我們的遊戲理念」。現在看來簡直是放P不經過大腦……那些人……那些人根本就是界,只是為了金錢和美女!根本就沒有想過什麼狗P遊戲理
——他們根本不是「玩」家!
然後有愛的評論漸漸地少了。
再然後就消失了。
我們也不再上論壇和遊戲,只有從久世傳過來數據,還有那些,巨大的,各種各樣非官方原有的城市地照片中,體會所謂「world的輝煌」。
……現在想來,不是「玩家」拋棄了我們,而是我們先拋棄了「玩家」……
我開始咬牙。
上排牙和下排牙在巨大的壓力下。發出痛苦的「嘎吱」聲。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自己。
憎恨自己當時的愚蠢,和現在的無力。從一開始,相信久世就是一個錯誤:它像冷水煮青蛙一樣,慢慢地把我們組內的活力一點,一點地抽掉,如果不是world_14新的時候火力忽然加得太大,我或許到現在,也沒有認識到這條路是多麼的黑暗,多麼地讓人絕望。
雖然一次又一次地,妄圖忍耐。可手還是無法控制,漸漸地靠近隨身包……近了,更近了……
我「唰」地抽出新人
嘶啦」地在左手前臂上堅決地劃下一條和掌紋平行的辣的感覺瞬間刺激了我的大腦——我仔細地盯著那血,漸漸地從裂縫中滲出來。然後匯成一條小溪,蜿蜒而下……
內心的疼痛,彷彿隨著那在黑暗中看不出顏色的液體,排出體外……
「呼……」我鬆了一口氣。
多少年了呢?
自從遇到D以.:.自己的心靈堅強了,可以不使用這種方式來保護那脆弱的心臟了,卻沒有想到……只不過是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自已一個」承受過痛苦罷了。
等我的大腦清醒到可以思考地時候,發現手臂上已經又多出五條平行線。最新的兩條上血小板的工作成效還不顯著。
真糟糕。
望著手臂上被子上淋淋漓漓的色彩我在心底歎了口氣。
這樣被人看到,估計會被以為是自殺或是自戕的心理障礙者吧……天知道我割得一點不深,說起來這件事我可是熟練工了……咳,估計沒人相信吧……又要慘遭帶著同情的居高臨下地關懷了呢,唉……
我把手臂抬起來湊近嘴邊,一點一點舔掉上面的血跡,淡淡的鹹味,有點腥——據說這就是生命的味道,誰知道呢?
可是被子上……染到的痕跡要怎麼辦呢?——我有點後悔關閉了H系統。不然還能宣稱是生理期……現在……
我拿手去蹭那幾點血跡——血跡暈開了……不管是手感,還是路線。都是那麼的真實……
這是我參與創造的世界。
當它被染上污跡的時候,我也是這樣伸手去蹭,然後……污跡就暈開了……
現在,怎麼辦?
我緊盯著被子上那暈開的血痕,彷彿看到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放棄嗎?」黑夜裡,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好想來自地獄地亡靈。
放棄……這種事情,如果真的能像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
「我很怕麻煩啊!」「不行的話就逃跑吧!」「啊,反正還有那麼多坑要填,不要總在一棵樹上吊死。」——這樣的話雖然總掛在嘴邊,可是當真正認真的「放棄」兩個字,傳到自己的耳膜中的時候,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因為那種徹骨的疼痛直直豎立。
「放棄,放棄,放棄……」我反覆地念著這個詞,以便能快點熟悉這種被銼刀深情廝磨得感覺。
從現在開始想像吧……想像沒有world地生活——用我那創造world的,令D都讚歎不|L
這樣,離開world的時候,會不會習慣一點……
我沒有想要哭的。
不要問我為什麼臉濕了……
———馬鹿大人啊我一不小心又自虐了分割線———
正抹著眼淚,忽然有人敲門:「現役?你還醒著嗎?」
「誰?」
「麥子。」
我隨手抹了抹眼淚,掏出初級傷藥擦在手臂上,才起身去開門:「什麼事,這麼晚了?」
「那個……」她內八站立,微低著頭,紅著臉,「我,我可以和你……說說話嗎?」
「現在?」
「嗯哪……那個……」她那黑豆子做的眼睛上,十幾根細稻草貼成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我竟沒辦法拒絕。
「嗯,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