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男扛著肩上的連鞘長刀一步一搖的走到三人面前,嗆然一聲,長刀出鞘,雪亮的刀身閃閃映出寒光,一股肅殺之氣頓時衝上眾人心頭,好刀!這把刀冥冥中提升了鐵男自身的氣勢,隱隱透出沙場之上血氣蘊繞而來。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的生出感覺,鐵男手中的這把長刀是飽飲人血的凶器,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
池邊老頭盯著這把雪亮長刀,嚥了咽口氣,不敢再吭氣了,而那兩名隨行的日本高手自從目光甫一接觸這把刀起,便不曾有絲毫的離開,直至鐵男拔刀出鞘,兩人才神色大變的對視了一眼,相互點點頭,眼神交匯之中都肯定了對方傳達過來的信息,兩人心中滿腹疑團,頓時不敢輕舉妄動。
鐵男揚聲道:「我數到三,放了我兄弟,不然你們就死吧!」說罷一舞刀花,重重的斬在身旁的桌面上,看得那兩名日本高手在心底直歎氣,好刀怎麼能這樣用呢!動不動拿來砍桌子砍椅子什麼的,實在是暴斂天物。
兩人的眼神再次交換了一次,終於下定了決心。沒等鐵男數到三,那名鉗制著曾大偉的日本人放開了手,將曾大偉推了出去。
另一名日本高手突然出手,一把拎起池邊老頭,用極生硬的普通話說道:「今天晚上是一場誤會,不關我們的事,是這個老東西使壞,我們把他交給你們,換我們的自由!」
這一舉動不僅池邊大為驚訝,就連躲在人群中的大肚子中年人也是極為詫異,池邊忠夫是這次日本商會的代表人物,這兩人明明是他帶來的隨行保鏢,怎麼說賣就把主子給賣了。李墨同樣也有些不解,憑這兩人的身手。硬闖出去應該不成問題,怎麼會出此下策?
鐵男倒是沒多想,在他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形勢比人強,由不得對方不低頭,只是就這麼放這兩人走了,未免也太輕易了點。鐵男指著曾大偉喊道:「大偉,你說怎麼著!」
曾大偉肝火正旺,膽氣十足,重重的點了點頭,逕自走到那名按著自己地日本人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聲響亮之極。那名日本人陰沉著臉,動也不動,直直受了這一耳光,半邊臉頓時腫起老高。
另一名日本人見此情景,腳下一晃便要動手。卻被同伴嚴厲的目光制止住了,曾大偉走上前去,抬手也是一耳光。扇完了之後,嘴裡重重的吐了聲,「滾!」
兩名日本高手就此隱忍不發,低頭從人群中穿過去,匆匆離去了。
兩邊的男女們哄聲一片,彷彿今晚是個盛大的節日一般。
池邊老頭也跟在後面想溜,被鐵男用刀尖指著鼻尖,笑嘻嘻的說道:「你地節目還沒開始呢!老東西。讓爺爺想想怎麼個炮製你法!」
池邊老頭嚇得小腿肚子直哆嗦,萬萬都沒想到,特地托關係花重金請來的高手,居然撇下自己跑路了,這老小子軍國主義思想十足。想著帶上兩名高手到中國來,可以耀武揚威一番。沒想到被幾個混混一嚇就把自己給賣了。心中暗罵的頭時,一雙小豆眼滴溜轉亂,極力想尋個脫身之道。
底下有人喊著,打死他!打死他!還有人瘋喊著,脫掉!脫掉!這哥幾個心也太黑了點吧,想讓這老鬼子脫光光上街裸奔,這比打死他還難受。
池邊嘴上強撐著喊叫道,「你們中國政府是有政策保護外商的,我是來中國投資的商會代表,你們誰敢亂來,政府不會放過你們地!」
都到這個份上了,這老小子還嘴硬,鐵男歎了口氣,將長刀收回鞘中,轉身朝後走去,大偉哥則興奮的口中歡叫道:「大家上啊,踩死這老東西!人人有份!」說罷衝了上去,一把將池邊老頭掄倒在地,
整個場子裡熱騰起來,呼啦上來一大片人,人人都擠著去踩那池邊老頭,才不過兩三分鐘,等眾人興頭過了,再看那日本老頭,被踹得血流了一地,蜷成一團,出氣多進氣少,不省人事了。曾大偉的三個直屬小弟上去,免費替將不成人形的池邊老頭將身上衣服盡數除下,然後像抬只死狗似的,將老頭抬了出去,找個昏暗地後巷角落一扔了事。
鐵男點了支煙,抱著長刀笑著說道:「日本老傻B,老子們是出來混的,居然跟我們講政策!操!」
曾大偉連連點頭,一副崇拜的神情望著鐵男。頭馬就是猛啊,人家光在這站了一站,不用動手,那兩會功夫地日本人就乖乖站著不動讓人揍,這才是氣勢!
不過他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鐵男來到之前,是誰成功的調動了場內眾人同仇敵愾的士氣。
李墨不動聲色的回到了宿舍,今天的事情有驚無險,可自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一直沒想通那兩名日本人為什麼會拋下同伴,不惜受辱也不反抗。這是為什麼呢?這兩名日本高手的出現,和自己有直接關係嗎?
就算是杯弓蛇影好了,小心總不是壞事,看來也不能久待在這個地方了,以免連累這些不相干的人。
李墨打定主意,明天一早,辭工走人。辭了工作之後,自己下一步去哪呢?還有就是,今天那兩名日本人的怪異舉動,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李墨思前想後,腦中亂無頭緒,輾轉反側,久不能寐,加上宿舍裡地其餘幾個小伙子今晚特別興奮,一直鬧騰直到凌晨六點多,李墨這才昏昏然睡著。
一覺醒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墨猛然坐起身,心知不妙,今個居然睡過頭了,真該死!就算是馬上要辭工的人了,也應該盡力做好自己份內的事。這與個性無關,純屬職業道德。
李墨摸摸鼻子,從床上爬起身來,奇怪,今天怎麼沒有同伴叫我起床!害得一覺睡過頭,又是下午四點鐘了。
才洗漱完畢,房門被撞開了。曾大偉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一見面就拉著李墨的胳膊道:「昨天晚上真是謝謝你了!我問過了,要不是你在台上一吆喝,哥哥我早就被那幫小鬼子折騰死了!真是沒有把你看走眼,好兄弟!」
李墨苦笑了兩聲。沒想到還是有人眼尖,那麼亂地情況之下,都把自己給認出來惦記上了。看來這裡是非走不可了。
見李墨愣在原地,曾大偉笑逐顏開的說道:「放心,哥哥決不會虧待你。中午我讓他們別叫你起床,你反正不用再做吧員了,以後你就跟我了!
對了。上頭有人想見你呢,叫我帶你過去!走,收拾得精神點,要是被上面地人看中了,你就發達了!明白嗎?」說了一大堆話地同時,更在李墨的肩頭和後背一陣胡亂拍打,以示親熱。
李墨被大偉哥這種過於熟絡的表達方式搞得有點哭笑不得,點點頭道:「行。不用收拾了,我就這樣陪你去可以了!」
曾大偉推著李墨的後背出門。李墨忽然想到一事,轉過身來問道:「大偉哥,有個事我一直想問你!」曾大偉道:「啥事?你問!」
李墨狡黠的笑了笑,問道:「大偉哥。你今年多大?」
曾大偉愣了一愣道:「二十一了,怎麼了?」
李墨頓時一副要昏過去的表情。笑道:「天啊!你才二十一歲,怎麼長得這麼滄桑,大偉哥大偉哥的叫著,我還以為你奔四十了呢!」
也難怪李墨這樣想,這天地娛樂城裡大多數人都是這般地想法,看曾大偉一臉的摺子再加上滿腮的大鬍子,又被人天天大哥大哥的叫喚,都以為他泡黃翠柳是老牛吃嫩草呢!
原來這曾大偉居然和黃翠柳年紀相當,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果然是一入江湖歲月催。
李墨陪著曾大偉一路上穿廳過堂,曾大偉有模有樣的擺出一副老大哥模樣,教著李墨,一會見了上面地人,要如何如何,這般這般的說了不少江湖規矩,待人接物的禁忌,條條道道之類。
能感受得到,曾大偉雖然囉嗦了點,卻是真的把李墨當作了自己人,這種江湖漢子就是這樣子的,一言不合可以拔刀相向,一旦認定你是自己人,卻又可以掏心掏肺,生怕你吃到別人半點虧。
終於結束了苦口婆心,曾大偉用力拍了拍李墨地肩膀,推開面前的房門,兩人抬步走了進去。
一進這間大包房,曾大偉頓時傻眼了,乖乖,這是什麼陣勢,除了自己的頂頭老大鐵男之外,沙發上七七八八坐了一圈,全都是北天幫有頭有臉地人物,大飛,浩男,山雞哥,北天幫各個堂口的頭牌人物都來了。
正中間被大家拱衛著的,是一位身材修長,身著火辣的性感美女
曾大偉沒見過這女人,心中卻咯登一下冒出個人名來,是陸凝霜!北天幫龍頭老大陸定北的親妹,冰堂堂主陸凝霜!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居然連她也來了,好在沒有見到北哥,不然曾大偉只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份了。
見曾大偉帶著李墨進來了,所有的堂口頭馬都站起身來,對著房口地方向,畢恭畢敬的齊聲喊道:「墨哥!」
曾大偉一見眾人都站起來了,正慌裡慌忙不知怎麼辦的好,這些人個個比自己大出一截,怎麼今個這麼客氣,自己還個什麼禮好呢?正茫然間,忽然聽到眾頭馬開口叫出墨哥兩字!曾大偉腦子裡頓時沒了反應,差一點站也站不穩了。
李墨站在曾大偉身後,一見陸凝霜便知道自己的行跡暴露無疑了,淡淡笑了笑,伸手扶住驚到發蒙了的曾大偉,朝前跨了一步,朗聲道:「各位不用客氣,大家都是熟人了,坐下隨便聊聊就好!」
李墨這幾句話反客為主,儼然一副大家風範。要知道,現在地李墨已非昔日吳下阿蒙,經歷過了東京之行後,李墨整個人成熟了許多,雖然現在身手不過是普通人水準,可舉手投足的氣度間,隱隱已自成一體
大凡經歷過風浪。成就過大事地人,都會與一般人顯得卓然不同,那是一股強大的自信,李墨扮做小角色倒也罷了,一旦恢復自我。那便立刻應證了這個道理。
陸凝霜也緩緩站起身來,仔細的打量了一回李墨其人,她與李墨算起來也見過幾回了,只不過每次都是匆匆掠過,驚鴻一瞥。今日重得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人中龍鳳,不枉陸定北大哥如許推崇了。
陸凝霜款款一笑。說道:「墨哥,昨天剛好鐵男陪著我來這邊看樂隊演出,又很巧剛好把你認出來了,上次一別,兄弟們都很記掛著你,所以今天就冒昧地來打擾你了。」
陸凝霜隻字不提李墨為何會屈身在此,只照足了禮數向李墨問安。
李墨心想還真是巧啊,找個地方打工藏身而已。居然又是北天幫的產業,看來北天在兩廣的生意做得還真不小
口中笑了一笑說道:「北哥還好吧!我前些日子忙,一直沒空去找他,上次的事還沒有謝過他呢!」
陸凝霜嫣然一笑道:「我哥還好,我跟他說了你在這。他說你隱在這必有你的道理,我們來看看你有什麼差遣就行。他目標太大,一旦動窩過來,連帶你被人注意到了就不好了。朋友交心自不用多言,他就不來了。」
陸定北臨行時交待陸凝霜,去問問李墨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別的不要多問也不要插手。
他有些話沒有對妹妹說,陸定北身為南方黑道大龍頭,道上地消息自然也知道點風聲,血月櫻落的絕殺令在真正的暗之世界內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陸定北甚至猜測,震驚全球的東京之亂,說不準與李墨就有些關係。
北天幫充其量算得上東南亞黑道上一個中型幫派罷了,惹不起的事非還是裝作不知道地好。
李墨也笑了一笑,說道:「我沒什麼事的,我本來就是一普通人,現在不過是過些普通人的生活罷了,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北哥的好意我心領了,將來北天要是有麻煩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就是了!」
李墨口中說出這句話是理所當然,在一旁還沒回過神來地曾大偉卻徹底的蒙了,這,這算什麼啊!自己收的小弟原來比自己地老大還大!那,那自己算什麼?曾大偉半天還沒算過來這筆糊塗賬。
陸凝霜上前一步說道:「你要走?」
李墨笑了笑,算是回答,走是當然的了,自己還沒有恢復自保的力量,當然是不宜拋頭露面,只是下一步走到哪去還沒算好罷了。
陸凝霜道:「我送送你吧!」
陸定北早有交待,像李墨這樣的奇人異士,如閒雲野鶴一般,北天幫對待這種人,置若上賓,有求必應就可以了,在對方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有時比強留住對方的人要好得多。
陸定北雖然求賢若渴,卻懂得張馳之道,並非不擇手段之人,難怪能一統兩廣黑道了。
李墨拍了拍身邊還在犯迷糊的曾大偉,說道:「大偉哥,我走了,你替我辦一下辭職手續,這些天多謝大家照顧了!」
曾大偉張嘴阿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李墨這小子原來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好在自己沒有因為黃翠柳的關係動他,不然現在就死得穩穩地了,光是想想,心中都一陣陣後怕。
曾大偉心裡想的東西亂七八糟,嘴上卻不爭氣的蹦出句話來道:「你走了,那黃翠柳怎麼辦?」
李墨聽得此言,啞然失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把小黃當做個小妹妹看待,我走我的,她是她!」
邊上鐵男隱約知道曾大偉要追黃翠柳這麼個事,不由得怪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使著手上的連鞘長刀捅曾大偉地屁股,曾大偉嗷嗷叫的同時,這些許地難堪頓時煙消雲散,大家都跟著哄笑起來。
李墨心中驀然一動,對鐵男道:「鐵男兄弟,把你的刀子借我看看!」
鐵男依言遞了過去,李墨接過長刀,緩緩抽出刀身,刀光若一泓秋水般的冷澈清亮
李墨輕輕用兩指拭過刀鋒,緩緩說道:「你這把刀可是上回幹掉的那日本人身上帶的?」
李墨當然認得此刀,當日正是這把妖刀,將已方劈得人仰馬翻,記憶深刻之極。
鐵男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笑道:「是那小鬼子的東西,我見這把刀好用,就一直帶在身上,不好意思哦!」
李墨心中已豁然開朗了,將刀還給鐵男,對陸凝霜道:「陸小姐,陪我走兩步吧!」
陸凝霜隨著李墨走出了包間門,來到走廊盡頭的僻靜處,李墨歎了口氣道:「昨天晚上你在場吧!」
陸凝霜點點頭。
李墨繼續說道:「那兩個走掉的日本人是高手,他們之所以忍辱負重,放棄同伴,打不還手,只求脫身,不是別的,而是因為鐵男手上的這把刀!」
陸凝霜遲疑道:「你的意思是?」
李墨道:「他們認出來這把刀了,所以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消息傳出去,相信對方收到消息之後,很快就會有動作針對北天了,請你讓北哥務必小心,我在這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給你們增加壓力,我相信北哥一定知道我說話的意思,我走了!你們一定小心,保重!」
說罷再不多言,轉身離去,李墨此時心情變得相當沉重,北天幫是為了自己才伏殺北野太刀的,現在妖刀形蹤已露,也就是說,血月櫻落極有可能針對北天幫展開報復,進而尋查自己的下落,可惜自已現在身無薄力,不能夠幫北天禦敵,唯一能做的,就是速速離開,最少不能讓敵方因為發覺自己在這而傾盡全力。
陸凝霜望著李墨的背影,話語都到喉嚨邊了,可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因為李墨提到的事情迫在眉睫,牽連極大。而自己不過是想問問他,他的好朋友,那位瘋狂醫生張吉到哪裡去了。
這種兒女情長的論題,實在不合時宜在此時提出,陸凝霜只得硬生生的將嘴邊的話話嚥了回去,目送著李墨漸行漸遠。
誰都不曾知道,上次與北野太刀一戰,陸凝霜一顆高傲的芳心,竟然繫在了只不過一面之緣的張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