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送走王知府,很沒誠意的對那兩位在院中苦挨一下午的內監使者道:「不想今日老上官來訪,多談了些時間。」
兩個內監不約而同看了看天se,一時糾結為難。歸德千歲嚴令務必他們要將李大人請到,為表看重才派了兩人前來,並說過不許得罪李大人。
可現在都這個時間了,將年輕力壯的李大人連夜領入十王府中長公主宅第,萬一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擔待不起啊。
正於此時,又來了兩人,對李估見禮道:「林駙馬有請李大人過府一敘。」
李估當然明白為每變成了林駙馬長公主反應也很靈敏哪,立刻就換了個方式,地點也改成駙馬宅第了。
從這跡象看,歸德千歲是鐵了心要見他,今晚不去,估計明天後天還得派人來請。再將禮節規格抬高點,遣上四個、六個、八個使者,還不去就顯得他倨傲無禮了。何況張揚起來,不免要惹人懷疑。
那就走一趟罷,對於死心眼又強勢的女人,不徹底打消子她的念頭,她絕對會糾纏你不放。
其實沒什麼好怕的,上次在駙馬府,他李估是孤hun野鬼一隻,今天則不同了,有靠山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舊地重遊,半個時辰後李估又到了駙馬府。穿過儀門,被領進前堂。
大廳裡點著一排粗如兒臂的明燭,堂內光白如晝,有三四個宮女立於兩側shi候著。中間橫著幾扇估價千金的大理石屏風,將堂內隔為兩個世界。
李估微微有些失望,他倒是有興趣想看看這尊貴僅次於太后的女人是個什麼模樣,結果要隔著屏風說話。
七品見公主是什麼禮節?不碰面也好省的猶豫拜不拜李估正亂想時,屏風後面響起依舊清冽的聲音「駙馬前夜多有得罪,還望李大人大度海涵。」
「不敢不敢。」李估只微微躬身揖拜道。
沉默片刻,季估還以為長公主下面要提一提那晚他聽了駙馬真心話卻不推心置腹的不厚道事情。
熟料歸德千歲卻開口與李才子說起了文學「我昨夜讀書,讀到詩經小雅中的北山這篇,有些不明處,聞李大人博學多才,是有名的詩詞大家可為我釋疑?」
李估聞言無語他上輩子專業是明清文學詩詞,不是先秦文學。
詩經裡就知道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求之輾轉反側,這北山是什麼玩意?
只得如實答道:「下官不讀詩經,不知去千歲指的什麼」
便聽見屏風後面連連冷笑幾聲,顯然不相信李才子真不知道詩經這一首,大概以為李估是故意裝傻。「北山有詞句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一句李大人也不知道?」
這等直白的暗示聽不出來的可以回家賣紅薯了。
對方拽文,李估也不好示弱搜腸刮肚想起幾名言應對,便道:「兵聖有雲,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近代又有大儒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近代還有大儒雲,以天下為主……」
李估尚未說完,耳中傳進幾聲嘩啦巨響,抬頭便見一扇屏風倒下碎了滿地。lu出的缺口映著燭光明火,猛然lu出個閃耀無比的人物。
匆忙間入眼見得她一身大紅鳳玟廣袖對襟羅衣肩上金絲雲霞帔,內裡深衣裙裾。頭梳高髻,珠翠環鬢,額頭一小方晶瑩剔透的圓形白玉,其眉、眼、臉、chun無一不美,神光瀲灩,姿容炫目。
這打扮換成別人那叫暴發戶,敢梳高髻滿頭首飾的,沒有幾個專門的隨從根本就維持不住。但放在眼前這位千歲殿下身上,則叫作高貴華美,連推倒屏風都這麼帥氣此刻歸德長公主杏眼怒睜,柳葉倒豎」甩開宮女扶持走到李估面前,冷聲斥道:「什麼叫天下人?毅宗皇爺煤山殉國,身旁只有王承恩一個內監,天下人在哪裡?大儒在哪裡?」
是哪句話沒說對,搞得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李估正為這千歲殿下的舉動目瞪口呆,一時忘了回話。
「若非我高宗皇爺克紹夾統,奮祖宗之餘烈,二十年間再復家國社稷。否則神州陸沉,盡meng胡塵,你等有何機會在此叫囂天下人之天下!」
聽到高宗兩字,李估又走神了《國朝史略》是他穿越來第一天就買了的,高宗皇帝便是那個挽狂瀾於既倒,擊敗了「我大清」再造大明的英雄人物。
李估謹慎懷疑這位上輩子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明高宗是個穿越界的前輩看了高宗皇帝的幾大政績,更是有此感,夾開海禁、推行攤丁入畝、廢衛所實施募兵制、重視火鈍火炮無以復加……,
《國朝史略》還是太簡略,李估心裡盤算著入了宮後,想辦法去翻一翻《高宗實錄》,仔細研究研究這位疑似前輩的事跡。
「你為何不言不語?」不知何時長公主結束了一時興起的演講,平靜下來後責問沉默半晌的李估道。
你是皇統派,我是文官派,屁股坐的地方已經決定了立場,能有什麼共同語言?氣場又壓不過對方,更沒法說話。所以李估繼續沉默,心裡繼續走神,這回是同情起駙馬爺,娶了這等妻子,夫為妻綱怎麼綱的起來……
歸德長公主的亮眸灼灼注視李估,李大人不敢無禮的對眼,又低了頭。
「牢盆狎客操全算,團扇才人踮上游。這是李大人尚未出仕之時所寫的罷?」
她一提這句,李估便懂了意思。心中無可奈何唏噓道,唉又是一個深深誤解小爺我憤世嫉俗無處施展才華的,有誰知道我當時只是為了騙一二十兩銀子才拿出這首遮羞。
「百無一用非清流這等憤世之言也是李大人所寫的罷?還有前幾日的不逢大匠材難用,笑看他人成棟粱。」
歸德長公主接過宮女遞上的茶水淺飲幾口,又示意給李估上茶,繼續道:「腐儒極講究功名出身,以李大人的出身只怕終生不能入台省,即便做了中書又怎樣?一輩子文吏有什麼意思?」
台是科道,省是六部,正常情況下,李估基本是終生無望的。他借此回絕道:「在下能到七品,已經是朝廷大恩,心滿意足焉有他想。千歲但有美意,在下心領了。分票中書之事,確實容不得商榷,也並非在下能做主,還請千歲諒解為是。」
歸德長公主連忙接話道:「大丈夫不為子別計乎?中書舍人有何可戀,我補你一個世襲罔替的五品錦衣衛干戶!天子近衛,世代共富貴,不比一世之澤好?」
李估頓時被長公主的承諾震到發懵了,不得不承認,這是個youhuo力很強的籌碼。
乎乎孫孫、世世代代襲替的五品勳職,傣祿還很高想閒了就白吃傣祿,想找事做就給皇家當差,文官集團也管不到你。
怎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