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在新明朝 第二集 二百一十六章 垂拱而治的含義
    二百一十六章垂拱而治的含義

    李佑掃視兩個公主府使者,又停頓片刻道:「王老大人對本官有大恩,於情於禮,本官必須要接待。爾等在此稍候,等本官與王老大人談完。」

    隨後李祐將王知府請進屋內喝茶閒談。

    兩個內監被晾在院中,面面相對無可奈何,只能心裡不停意yin道,要是身在天啟年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公主隨便召見外臣,這不合常理。但歸德長公主本身就已經是個不太合常理的存在,大明三百年沒見哪個公主在皇宮當管家的。

    千歲敢公然派人來請,李佑卻不敢去。這倒不是心有畏懼,主要是去了能幹什麼?有什麼好處?

    若是被勸說投靠歸德千歲,他是不可能答應的;若是被勸說將分票中書位置讓出來,他更做不了主。

    或者說,公主千歲應該去與許尚書對話,而他李佑去見長公主實屬多餘,一個不好還會惹出什麼嫌疑。

    「你和長公主之間…難道與中書舍人有關?」到了屋裡王知府追問道。

    李佑奇道:「你怎的知曉此事?」

    原來王知府此次入朝,還抱著另一個心思,那便是改年齡…他已經六十了,剛當上四品正堂大老爺,心裡正快意,可不想爽不了幾年就被人催著致仕,所以想打通關節把年齡改一改。

    國朝很多官員出於各種原因都有兩個年齡,一個是官年,即檔案上的年齡,公開的年齡;一個是實年,即真實年齡,只有自己和親朋知道的年齡。

    王老頭這樣的當然要改小點,可以多耗幾年;李佑這樣的其實應該去修改老一點,免得有嘴上之譏,不過李大人沒有這個心思,也不是非改不可。

    這也是本朝官場上一個潛規則,誰也不會真對年齡問題追根問底。

    某位官員要修改年齡,從技術角度講有兩個環節,一是要修改籍貫所在地的黃冊,用二十一世紀情況類比就是派出所裡的戶口;二是要修改吏部的名籍,就是個人檔案。

    王知府有位坐監時的同窗,在吏部充任九品雜官,他便找上門去求助。可巧談起要去當分票中書的前蘇州府推官李佑,那同窗便建議王知府也去尋李大人問問。畢竟李佑是一個能與許尚書說得上話,並且是能被許尚書不顧臉面硬推上位的人,關係差不了。

    王知府得知李佑有這種人脈,自然是大喜過望,主動登門拜訪。只要能把尚書的關節打通了,再把經辦書吏餵飽了,改年齡還不是件既簡簡單單又穩穩當當的事情。

    「好罷,我若能見到天官姑且一試,不成也休怪在下。」李佑答應道。

    王知府心底大定,側頭從窗戶瞅著外面說道:「那兩個內監還在等候,你真無所謂?無論如何,歸德長公主是皇家之人,與陛下手足情深,連老夫都聽說過,你還拒不去見?說不定可以簡在帝心,日後有飛黃騰達的造化,錯過便沒有嘍。」

    等老大人說完回過頭來,卻見李佑滿眼憐憫的望著他,嘴中卻帶幾分得意道:「你們外官不懂京中事就不要亂發議論了,免得叫人聽去笑話。」

    也不怪王知府無知,實在是因為他監生出身,沒有消息足夠靈通的關係網,又一直在地方為官,而且將近三十年都沒當過實權正堂官,對各種朝廷內幕情況自然很閉塞。其實李佑本來更慘,但如今比王知府稍強一點。

    不過王知府並不蠢,顧不得譏諷李佑小人得志,立刻不恥下問道:「隱約聽人說過慈聖(太后)與今上爭權,莫非你有此顧慮?」

    李佑忍不住賣弄道:「這等見識,都是市井之間愚夫蠢fu買菜賣菜、討價還價的水準,朝廷大政豈是如此兒戲?」

    王知府人老成精,看出來些端倪。估計前蘇州府府衙金交椅李大人到了權貴多如狗的帝都被憋屈壞了,藉機現學現賣拿他找心理平衡呢。懶得與李佑計較,當下只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樣給足了李佑面子。

    李佑道:「前夜見天官,他曾道,天子當居於九重,垂拱而治。」

    九為至尊,九重便是皇宮大內;垂拱而治,輕輕鬆鬆治得天下太平。兩個詞都是用來形容天子的,別人不敢亂套。

    但老知府細細品味過,卻品出了幾分意思。這些詞確實是天子專用,確實也有敬意,但整句話串起來讓王知府感覺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妙感。

    王老大人抬頭與李佑對視一眼,沒繼續討論這句話。

    這含義能宣之以口麼?難道要明著說,天子就該老老實實學那廟裡的神像,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只端莊儼然坐在九重大內受著朝拜香火,至於其他什麼也別管了。這樣才能不添亂,做到「垂拱而治」。

    「難道朝臣都如此想法?」王知府又問道。

    李佑歎道:「在下也不清楚,但應該相當多。」

    「怎的會變成如此?」王知府嘀咕道。

    李佑歎道:「本該是主幼國疑,現在是國疑主幼。」

    話說李佑的運氣真是…他初見許尚書的那晚,許尚書隨口問他大政歸屬問題,這可是個高難度測試。

    李佑懵懵懂懂不明內情,既不知道怎麼回答,又覺得太敏感不好直接回答。便靈機一動,並不正面議論是非,隱隱晦晦的談起正統、正德、萬曆、天啟四朝舊事,反正史書上鐵板釘釘寫著的,誰也不能批他說錯了。

    不料這正切合了許尚書心理,到了他這個層次,又處在這個敏感時期,看人當然主要看政見。路線一致,政治可靠,出身「清白」,機敏靈巧的人,理當重用。最終許尚書下了決心換掉先前人選,將李佑楔入內閣。

    當然,這些事情心知肚明便好,誰也不會掛在嘴上的。

    王知府又坐著想了想,京城這潭水太渾了,朝廷中哪是坊間里巷傳言的太后和天子爭權?親母子有什麼好爭的?

    八成就是一幫對天子不放心的大臣們架著太后去壓制天子。至於太后秉政,沒有祖宗法度和先例,先天不足的好對付。

    想至此,王知府起身道:「本官還是速速辦完事回蘇州了。」京城不易,他王老大人怎麼說也是供應朝廷十分之一賦稅的天下第三府的知府,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關注上了,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這種配角可沒有李佑的機緣。

    此時天se漸黑,李佑達到了目的也不留客了。心中想道,已經拖到這個時間了,歸德長公主總該不好意思非要見他了罷。

    晚間將年輕英俊的外臣叫到府上密會…這種輿論壓力千歲怕是也擔不起啊。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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