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人生觀都不同呢。誰知道怎麼樣,才是羅林少爺的幸福?
雷莉跟在羅林身後,潛行到了院落外面,從外翻了進去。她思索中突然又想到了,似乎,她沒有想過,什麼是自己的幸福。
幸福是什麼?是每天可以吃到喜歡吃的,有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還是有個人可以讓自己看到,可以讓自己去守護。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也不同吧。起碼這一刻,自己覺得挺幸福的,如果英俊的羅林少爺沒有揪住自己的耳朵的話!
「少爺,好疼,放開我的耳朵了啦。」
雷莉呲牙咧嘴。
「你怎麼總走神啊。快點跟上我,不要磨蹭。」羅林索性把雷莉給踢到前面開路去了。他發現這些天裡,小雷莉總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
雷莉咬住嘴唇,縱身跳起,手腳並用撐在了院落中二層小樓的樓梯拐角處,蹭蹭幾下,爬到了二樓的露台上。
馬佐奧家族的莊園是典型的亞平寧建築。來這裡之前,羅林和雷莉還特意惡補了下建築圖,瞭解了整個莊園建築風格和房間分配的習慣。他們上去的這個地方是個朝陽的露台,露台裡面的房間通常是書房或儲藏室。但書房在東側,所以雷莉攀爬的西側露台裡面,應該是個很大的儲藏室。
羅林緊跟著雷莉翻上了露台。他沒有像雷莉一樣立刻貓腰前行,而是蹲下身仔細觀察了露台上的地面。露台的地面很乾淨,灰塵不多。近日有下過雨。但露台上沒有積水或大量泥垢地痕跡,可見這裡是被經常打掃的。在一些角落處,隱隱能看到鞋印和車轍。羅林猜測。這個就是那個唐-馬佐奧留下的痕跡了。
再加上這個儲藏室中還露出了溫柔地燈光,能看出他應該常來儲藏室的。不過。他來儲藏室幹什麼呢?
羅林心說就算當初他在英倫半島地老宅,通常也只去書房,只有雷莉才會去儲藏室拿東西。
雷莉沒有羅林這些細緻的想法。她忠實地按照羅林的要求,躲在了露台和房屋的陰影間眺望遠處,在確定沒有人能發現後。沿著露台的邊走到了儲藏室和露台之間地門口。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油壺,雷莉往門軸上澆著油。這都是闖空門的老套手段了,如果對方是新式的住宅,根本就不需要這些,只要用吸盤抓住玻璃,把玻璃劃開口就好。但偏是這種老宅不行,窗戶裡關著的百葉窗讓人看不清屋內的情況,窗欞都是木頭的,門也是。只要碰到,都會擔心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對於這房子的主人來說肯定是習以為常,可對她這種闖入者而言。無異於在敲響報警地銅鑼。
躡手躡腳地打開了門,雷莉簡直要為自己那毫無聲響的開門聲音歡呼了。但緊接著。她就為屋內的東西震撼了。跟在她後面地羅林也驚呆了。
兩人看到。在這間足有五六十坪的房間中,堆滿了油畫。牆壁上掛著。角落地書架上排著,天花板上貼著。整間屋子內都是顏料地氣息,有新鮮的,有腐朽地。風從露台外吹過來,穿過洞開的門吹在油畫布上,吹得它們發出了婆娑的響聲。
很沙啞,很誘人,就好像畫面變成了真實的世界,上面女子的頭髮被風吹散、吹亂,滿頭的烏絲在風中如一面旗幟飄揚。紅潤的嘴唇微微咧開,露出了雪白而整齊的牙齒。她雙手撐在欄杆上,彷彿眺望著遠方,她的腳下是個高高的堤壩,堤壩下還有海灘和礁石。
陽光很足,讓她白皙的臉上增了分紅潤,讓她的腳下扯出長長的陰影。她開心地笑著,好像在透過畫面看著一個人,很滿足很幸福地看著一個人。而那個人則正在畫面的外面看她,用手中的畫筆,很完美地描繪出了她在那瞬間的神情。
「媽媽……」
羅林輕聲說了句,猛然又搖了下頭。雖然是同樣的面孔,雖然是同樣纖細的手臂,可他不認為這是他印象中的那個人。那個在血色的天空下,很神經質飄忽的女人,跟這個充滿了亮麗色彩畫面,充滿了溫暖感覺的畫面中的女人完全不同。完全不同,完全不同。
這幅畫中的女人是幸福的,而記憶中的母親是痛苦的。
羅林搖著頭,下意識地翻起了其他的畫。
整個房間的畫幾乎都是以泰西的旅遊聖地為背景的,期間也有些隸屬南方大陸的島嶼。在所有的畫中,天空都充滿了通透的藍色,花朵盛開,微風吹拂,街道、行人、船渡、夜晚的***……畫面上的一切都那樣地美好,活似在一個讓人心情永遠舒緩的天堂,充滿了浪漫和唯美的氣息,充滿了溫柔的筆觸和光。
所有的畫面都只有一個主題——女性,也就是羅林的母親。
但和羅林母親留給他的畫不同,這些畫明顯是另外的人的手筆。它用色不像是羅林拿的那幾幅那樣陰鬱,整個畫面血腥刺激,滿目都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冷色。這些畫色彩很溫暖、明快,有一副似乎以下午陽光為主題的,還散發出讓人心醉的彩虹般的光澤。
這是什麼?這是誰畫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被允許畫了這些東西?
雷莉忽然不敢想了。她回憶起此前的一切,覺得這個世界對於羅林來說,實在是太詭異了。
羅林也有些不敢想了。因為某些場景是他和母親單獨經歷過的,在經歷那些後,他並不記得母親有跟人接觸,所以他可以認為母親留下的畫,是母親她的手筆。但眼前的這些,充滿了溫情和愛意的東西,到底是誰的手筆呢?
「這個世界上,果然有很多東西值得我懷疑啊。」
羅林自嘲地笑了笑,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拉著雷莉的手,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原本懷疑只是顆種子,但看到這些,那種子就不停地萌芽再萌芽,破土而出,讓心都難過起來了。
「少爺。」
雷莉想勸慰羅林兩句,可話剛出口,就聽到了走廊中傳來了皮鞋擠壓地板的聲音。她拉住羅林的手,使眼色給怔忡的羅林讓他快走,可羅林從沉思中回神,聽到那聲音後竟然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儲藏室的門,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儲藏室的門開了,隨著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一個看上去尚在中年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進門後,下意識地把手臂上的外套丟在了儲藏室門口的沙發上,等感覺到不對要抬頭的時候,羅林距離他只有幾步之遙了。「中風的人手還能動,還可以丟外套。不愧是馬佐奧家族的首領。」
羅林說話間,十指忽然竄出幾十條氣線,那些氣線霎時暴漲到章魚須般的粗細,它們朝輪椅的男人圍了過去,結果那男人很靈活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一個瞬發的守護壁擋在了身前。羅林的氣線撞擊在對方的防護壁上,都被彈了回來,但羅林借此機會跳到了那人的身前,雙手再度出擊,以武道家的方式扼向了那男人的咽喉。
「麗莎!」
男人在反擊的瞬間看到了羅林的臉孔,他吃驚地長大了嘴巴,所有的動作都凝滯住了。他身上的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靜止。他沒有還擊,他的臉上露出了近乎狂喜的表情,他防禦的雙手就在這瞬間變了姿態。他雙臂張開,彷彿要擁抱住什麼一樣。他看到羅林的臉孔,眼波溫柔得好似亞平寧海灣寧靜的波浪。
麗莎!
這個稱呼跟錘子一樣狠狠砸在了羅林的心上。他渾身劇烈顫抖了起來,即將扼殺住男人的手腕也順勢垂了下去。他的手捏住了男人胸前的一根項鏈,他把那項鏈從男人的胸前給扯了下來。在男人錯愕的瞬間,轉身退回,拉住雷莉闖出門外,從露台上跳到了草坪上,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男人因為羅林的突襲變成了石化的雕像。他呆怔怔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發現那項鏈真的不在了。而剛才被奪走項鏈時,對方陰下的一記重拳,在胸口留下了印記。
「麗莎,是你嗎?不,不是你。那麼,是誰?」
男人喃喃念著,他把外套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腿上,他走出了儲藏室,心不在焉地在走廊上踱步。他每天都會來儲藏室看畫,每天都會。心情不好的時候,每天還會來很多次。在這個孤獨的院落中,除了特別的心腹,沒有人會靠近,更沒人知道他的中風是假的。
可今天有人知道了。「麗莎……不對,不是。」
男人面容好像瞬間蒼老了很多。他敲打著牆壁旁的鈴,讓飛快跑上來的一個黑衣大漢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