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林和雷莉在查理老宅自己的庭院中待了十天,諾頓查理那些人才從高盧那邊趕回來。雷莉扮裝後在老宅附近的街道打聽,聽到了查理家族人追捕叛逆羅林未遂的流言。
「少爺,聽說他們在英倫半島找了你好幾天,沒找到,所以就回來了。不知道諾頓大老爺是怎麼想的,他回來後,就頒布了調查令,說那幾個人被害的時間上有矛盾,兇手不可能是同一個人,所以少爺你的嫌疑取消了。他現在已查理家族族長的名義發出命令,全大陸搜捕那些讓查理家後代死亡的人。還特意通告哈布斯堡等國,取消對少爺您的通緝令。」
雷莉覺得查理家的那老頭真的有些抽風,既然能看出來,為什麼當初還要聯合魔法師抓羅林呢?好奇怪喔。
「隨便吧。沒有了大陸官方的參與,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
羅林手中拿的是四幅畫。第五幅寫了字的那個被他收好了。他很明白,越是能清楚表達的東西,越沒有多少秘密;相反,越是看著晦澀和難懂的東西,裡面才隱藏著別人所不知道的東西。那少爺,我們去哪裡好?你下一步想做什麼?調查你自己的過去嗎?還是尋找你的記憶?少爺……有人在敲門!」
雷莉趴在羅林腳邊吃東西。這幾天她也偷偷地為羅林考慮過,她知道羅林有意尋找他的過去。他最在意的不是別的,而是那個他從未出現過的父親。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讓母親痛苦地產下了羅林,為什麼羅林從來沒有出現在畫面中呢?整個畫面是以羅林自己地出生為開始的。最後的結尾則是那句話,也就是說,羅林地出生。不過是場讓人痛苦的罪孽罷了。
「去開門吧。」
羅林從屋外強大地魔法波動上,已經能猜出來人是誰了。對方會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為他沒有隱藏自己體內的魔法力量。雷莉跑去開門,很驚詫地看到查理家族族長諾頓查理站在門口。
「您好,我家少爺在樓上。」
自從當初和羅林離開查理家老宅,雷莉就再也沒有把自己當成是查理家的僕人了。她現在看到諾頓查理,雖然有一絲害怕。但不過是單純地害怕諾頓的魔法力罷了。諾頓在巴黎設計抓羅林地那個事情,讓她對眼前這個老頭沒有好感。
諾頓查理對雷莉基本無視。他皺眉,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這間屋子,走到了羅林的書房。他穿過火雲杉的時候,就看到書房的燈微弱地燃著,羅林的身影在窗邊晃動,很像他母親。他剛回到家,就感受到了老宅內的魔法波動有些異常。那種異常平常人可能感覺不到,但他探測了下。發現了是從羅林和他母親所居住的地方傳來的,他就知道羅林回來了。
羅林回到了最「危險」的地方,還安心地住在了那裡。羅林在幹什麼?難道自己地女兒還給他留下了什麼嗎?那些卷軸。那些魔法秘籍,難道還不夠嗎?還是說。她……
諾頓查理推開書房的門。看到自己的外孫坐在躺椅上,很悠閒地喝著咖啡。膝蓋上攤開幾幅畫。他看到那幾幅畫,身軀一震,待意識到地時候,已經無法收回暴露的形跡了。
「這畫讓你害怕還是震驚?」
羅林把那四幅畫丟向查理。雷莉乖巧地坐在他地腳下,把頭靠在他地膝蓋上。她的雙手背在了身後,左右手地日月雙輪氣斬微微探出了個頭。她可不知道諾頓的來意,只要羅林下令,她就會立刻對這族長動手,就算打不過也好,只要能為羅林的離開拖延下時間就可以。
「她怎麼忍心畫這些?她怎麼忍心告訴你?」
諾頓查理反覆翻著四幅畫,手指在顫抖。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剛進門時的那種威嚴,高傲的表情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奈,是屬於普通老年人的蒼老而痛苦的表情,無能為力的表情。
「她就只留下了這些,只留下了這些控訴我這身為父親的無能嗎?還有沒有東西了?我的女兒,她從來不抱怨我,她只留下了這些述說她的痛苦嗎?」
諾頓查理又看了幾遍畫,忽然就老淚縱橫了起來。他無聲地啜泣著,手指在畫面上那女子的部分撫摸著,過了好半天,才意識到那樣講似乎對羅林很不公平。他帶著哀懇的表情看著羅林,期待羅林發話的樣子。
「就這些,沒有了。」
羅林沒有提最後一幅畫。他摸著雷莉的頭髮,問眼前這個被稱為是自己祖父的人說:「我想不起太多的事情,包括畫面上的這些。不過既然是媽媽畫的,說明這些都是真的吧。我希望從你這裡聽到我想聽到的。」
「我的孩子……」
查理家族的族長看著羅林,凝視他的眼睛,看了他好久好久,這才放棄地長歎了一聲。此時此刻的他,似乎已經脫下了魔法家族族長的外衣,現在的他,只是個普通的老人而已,撫摸著女兒遺留下來的畫卷的父親而已。他沉默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該怎樣講起。他盯著畫面,眼眶有些濕潤。羅林見狀,沒有繼續逼問,而是讓雷莉去煮一壺水果茶過來。等雷莉煮完水果茶端回來,發現羅林和他祖父諾頓之間的氣氛已經緩和了許多,兩個人在談論羅林小時候來查理老宅的事情。諾頓查理有些羞愧地告訴羅林,當年他為了不讓自己最心疼的女兒生氣、討厭,所以並沒有管羅林的事情,他以為女兒會照顧好羅林,因為女兒不讓他接近羅林。
「可我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地疏忽你。直到你們從老宅出發去高盧,我才從下人和其他子女的口中知道了她並不怎麼管束你,也沒有刻意教授你什麼。作為一個外祖父,我是相當不稱職的。」
諾頓抱怨著自己,顫巍巍地接過雷莉奉上的水果茶。他對雷莉也報以一笑,讓雷莉感覺面前的這個老人只不過是個悲傷的外祖父,而不是方才進門的那個魔法師了。
「過去的就過去吧。我只想聽關於我身世的問題,進老宅之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忘記了,但進老宅、此後的事情,我都記得。家裡的其他人也在暗地傳說,我不過是媽媽跟別人的私生子,那個父親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沒有對媽媽負責。」
羅林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陰沉。雷莉拿不準他是為了那個未曾謀面的父親生氣,還是為了因為那個,所以他自己沒有得到母親看顧而生氣。
「不是他不來,是他不能來……我的孩子。讓我怎麼跟你說呢?」
諾頓查理聽到羅林的問題,彷彿又蒼老了十來歲。他把畫按順序放到了面前,手指不停地搓動,好似個犯錯的孩子。他滿懷愧疚,喃喃解釋自己沒有照顧好羅林的母親。羅林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好幾次,他才沒有表現得跟普通人家的外祖父那樣老年癡呆,開始痛苦地回憶起羅林的身世:
羅林的母親是他最疼愛的女兒。比任何一個子女都受到他的疼愛。年輕時候的羅林母親,是查理家族最璀璨的魔法之星。她對魔法和各種煉金術的領悟能力遠超過同齡人,甚至比家族中的某些長老還厲害。他當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這個最愛的女兒繼承查理家的家業,帶領查理家的魔法師,在泰西大陸的魔法聯合會中取得更高更輝煌的成績。跟其他的妙齡貴族女孩子一樣,羅林的母親喜歡美麗的飾物,喜歡文學、藝術,也喜歡騎馬、擊劍。她在精研魔法的同時,也具備貴族少女最美好的能力和品質。她的外貌優秀,舉止優雅得體,是英倫半島社交***中很受歡迎的一個人。在一次親王舉行的大型沙龍中,她結識了一個同為魔法世家的青年。
兩個人相愛了。
那個青年來自泰西大陸一個隱蔽而神聖的家族。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個家族的具體來歷和具體位置,但那個家族因為其強大的力量而備受魔法界和煉氣士們的敬畏。
羅林的母親和那個青年相愛了。
這種讓雙方家族都高興的事情得到了雙方家長的祝福。但兩個能力強大的家族的聯姻,通常會被大陸的官方忌憚,也會被其餘的世家所忌諱。因為在歷史上,一家獨大的後果往往會引發國家的政變或改變戰爭的局面。所以這樣的婚姻並不被官方所允許。
但諾頓查理他還是很高興地接受了那個年輕人,只是告訴年輕人和自己的女兒,暫時不要聲張這個事情。他甚至也跟年輕人的家族談了,就算將來兩個孩子結婚,也不要通知官方和其他的家族,只要秘密地結婚,然後兩個人過著幸福的生活就好。
「聽上去是個很美好又很狗血的故事。然後呢?」
羅林聽到這些,表情微微有些變化。雷莉猜他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相信這一切,可如果不相信這些又能相信什麼呢?只是,明明是那麼幸福的開端,怎麼有了這樣的結局?
「後來……呵呵。」
諾頓查理苦笑了起來,表情也變得悲切。他繼續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