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雅端著一碗雞湯正小心翼翼地從廚房裡走出來,“呼”地一陣風聲掠過,烈燼和石軍忽然好端端地出現在客廳裡,嚇得她大叫一聲,雞湯頓時失手落下。
“老媽!”石軍見秦小雅受了驚,生怕她被燙傷,連忙沖了過去,“你沒事吧?”
“沒……沒事,”秦小雅扶著額頭,喃喃道:“我是不是眼花了?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回來的?”
石軍裝出一副笑臉:“剛回來啊,你沒聽到門響?”看了烈燼一眼,心想明知道我老媽是個普通人,干嘛要瞬移回來,要是把她嚇壞了可怎麼辦?
烈燼也有點後悔,連忙說:“你看,我剛才正想回來,兩個人正巧在樓下碰到了,要不是看過小軍的照片,還真認不出來呢,小雅,沒嚇著你吧?”
“我沒事,”秦小雅定了定神,看看石軍,忍不住嘮叨開了:“怎麼身上又是這麼髒兮兮的?你呀,就是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快去把衣服換換,陪你大伯聊聊天,過一會兒我叫你們吃飯。”
“遵命!”石軍扮個鬼臉,馬上溜進自己的房間,一邊找衣服,一邊心裡嘀咕:看來這個烈燼還真是大伯了?可他怎麼會是什麼大天魔呢?如果他真是父親的哥哥,那我又算什麼?小魔頭?嘿嘿,那豈不是和摩陀一樣?
正在胡思亂想,卻聽見房門輕輕響了幾聲,烈燼緩緩走了進來。
石軍知道烈燼一定有話要對自己說,他一肚子的問號也實在需要人解答,可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於是一言不發地看著烈燼。
“事實上,我和你的父親始歷大天魔是結義兄弟。所以算起來,你叫我一聲大伯也並沒錯。”烈燼微笑著坐下,同時示意石軍坐在他的面前,眼神柔和地望著他。
“始歷……大天魔?”石軍小心翼翼地重復著,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不錯。你是魔界與人界相融合而誕生的,在你的身上,也流淌著一半魔界的血液。”
石軍連忙問:“我父親在哪裡?”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是以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我不知道。我此次前來人界,正是為了尋他。”烈燼搖搖頭:“只可惜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據我估計,始歷目前應該被幽閉在某個地方。”
幽閉?石軍悚然而驚,連忙問:“這都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好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烈燼歎了口氣,“在人界的十九年前,有一天始歷忽然興沖沖地找我,說他在人界游歷的時候遇到一個女子,一眼就愛上了她。”
“是媽媽。”石軍小聲說。
“對,就是小雅。要在平時,我一定會跟著始歷去人界,至少也要參加他的婚禮。只可惜那時我正在執行魔尊交托的一個任務,所以不能走開。後來我曾經到人界來過一次,你的父母早已結婚並有了你。雖然只是匆匆一面,甚至沒有見到小雅,但是看到你父親一臉幸福的笑容,我已經足夠為他開心。那一次始歷告訴我,他馬上也要去冥界渡劫,回來之後就可以做父親了。而我也就放心地離開,回到魔界閉關修煉。”
說著,烈燼從頸中掏出一條項鏈:“這條項鏈,你父親也有一條。”
石軍一眼便認出這條項鏈和老媽脖子上掛著的那一條幾乎一模一樣。
“在我閉關期間,完全與外界隔絕,所以什麼消息也不知道,你父親的失蹤、第一次四界大戰,這些事情,都是前不久我才知道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石軍不解地看著烈燼,不知道這場百年前的戰爭和十九年前能扯上什麼關系。
烈燼笑了笑:“我所說的,是魔、仙、妖、冥四界的戰爭,在那次大戰中,我們的義父殘瑟魔尊不幸戰死……”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之前我居然在你體內感應到了義父的魔力,這可真是奇怪,而且在你身體裡面還不止這一股力量,似乎還有一股強大的仙靈之力和一股怪異的靈力糾結在一起。怎麼你這孩子會如此古怪?魔界、仙界和冥界之中最強橫的力量居然都在你的身體裡,難道你就從來也沒有察覺到麼?”
我?石軍聽得大吃一驚,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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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滿心疑惑的石軍發問,烈燼卻長身而起,高大的身軀頓時讓臥室顯得狹窄起來,他緩緩地踱著步,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開了:“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兩界的人全都來找你?黃泉這老家伙也真該死,到底躲到那裡清閒去了?洞察之眼……契約之心……”
沉吟片刻,忽然站定,雙手交錯,在胸前迅速地畫了個半圓形的圈,伸出右手食指,只見那指尖上緩緩地滲出一滴鮮紅的血,落在地上,卻一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軍雖然不解,卻忍住了沒有發問,只是靜靜地看著表情認真的烈燼。
“喵嗚——”窗台上忽然傳來一聲貓叫。
十一樓的窗台上無緣無故出現一只貓?石軍有點詫異地扭頭一看,卻看見一只拳頭大小、肋下分別長著兩雙蝶翅、通體金黃的小貓正懶洋洋地蜷伏在窗邊,見石軍正盯著自己,兩只橙色的貓眼紅光一閃,伸出一只前爪,利索地在身上撓了撓,又抖了抖全身,腳下閃出四團火焰,像雲團一樣托著它小小的身體落到了地上。
再一細看,貓身上那看似單薄的蝶翅相比它的身體而言已經十分寬大肥厚,上面天然長著或黑、或黃的花紋,撲扇起來煞是好看。
“這只合體獸旎繯跟隨我多年,極具靈性,今後就讓它保護你母親,我也放心一點。”
“保護?難道有人要對老媽不利?”石軍一驚,連忙也站起身來,“難道是今天那兩伙人?”
烈燼的眼神落在石軍身上,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憂慮,但旋即又笑著說:“不管怎麼說,提前有所提防總不是壞事,有備無患嘛!”
石軍凝視著烈燼,見他的表情似乎十分輕松,這才稍稍放心,低頭打量了璇旎幾眼,覺得這長著翅膀的古怪小貓看上去倒還蠻可愛,問道:“這小東西行不行啊,再說它的形象太扎眼了,我怕老媽吃不消。”
“這種精靈合體獸性格十分高傲,對它說話一定要禮貌。”烈燼蹲下身伸出一只手,同旎繯伸出的一只前爪輕輕握了握,如同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微笑道:“它是魔界中最具靈性的異獸,有極強的抗物理和法術攻擊的能力,雖然攻擊力量並不強,但與生俱來便擁有一種強大的防御法術,由它來保護小雅再合適不過了。你放心,旎繯會隱身的,他會一直跟隨在你母親身邊,但是卻沒有凡人能看到它。”
旎繯聽到烈燼的話,同意地“嗷”了一聲,瞥了石軍一眼,小耳朵呼扇了幾下,腳下的小火焰再次出現,托著它緩緩騰空飛起,在石軍和烈燼的注視下一頭向牆壁撞了過去,還沒等石軍出聲提醒,旎繯便沒入了牆內。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糊塗了。”石軍一屁股坐在床邊,苦笑著說。
“怎麼,是對你自己的身世難以接受嗎?”
難以接受?最近這幾個月以來,石軍早就被迫習慣了不斷去接受那些原本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從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開始,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不會結束,某天早上起來忽然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黃粱一夢?抑或從此之後自己的人生完全改寫,同那些普通、平凡但卻快樂的生活徹底絕緣?
從被冥界騷擾到被迫當上冥捕,從誤闖冥界到尋找令牌鬼靈,從莫名其妙被仙界、魔界捉拿到讓自己匪夷所思的身世……哪一件事讓人容易接受的?可他還不是一樣要接受!
就如同眼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大天魔伯父,石軍剛才在他說話的過程中曾經悄悄用心眼的神識探查他的情緒,看起來他的感情還頗為真誠,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要是老媽知道了父親的身份,嘿嘿,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石軍一抬眼看到烈燼關心的眼神,忽然對自己曾經對他有所懷疑生出一絲愧意。
“對了,為什麼你召喚旎繯出來還要滴血啊?”
“這是魔界的盟約。雖然旎繯是我養的,但是也不能平白讓它為我做事,必須付出讓它滿意的代價——我的血對它而言是修煉進階最好的良藥。”
“這麼現實?那如果你經常把它召喚出來幫忙的話,還不得整天把手指頭割得血淋淋的?”
烈燼微笑了,臉上掠過一絲自信傲岸的神采:“是啊,如果我真的經常需要它的話。”
石軍忽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傻——像烈燼這種級數的大天魔怎麼可能總是需要一只魔界寵物保護呢?而烈燼溫言微笑的態度就更讓他覺得自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這讓他不由得有一絲懊惱,其實內心深處卻又有一股暖意蔓延開來。
大伯就是父親的哥哥,不管是不是同一血緣,但這種關系就注定了親情的存在啊。
石軍忽然發現他已經有一點喜歡這個大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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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還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可秦小雅卻忽然敲門進來,要他們立即出去吃飯。石軍一眼看見旎繯正緩緩在老媽的頭上盤旋著,時不時飛下來嗅一嗅她身上的氣味,一臉頗為享受的樣子,可老媽還渾然不覺,不禁有點好笑,同時又忍不住想問問這個璇旎的性別,怎麼這小家伙看來看去都好像有點“色色”的味道呢?笑著和烈燼對視一眼,乖乖跟著秦小雅走進了客廳。
秦小雅的情緒似乎十分好,面對滿桌的美食,不停地讓烈燼和石軍多吃一點,而她卻吃得很少,似乎看他們兩個吃飯自己就會飽似的。
石軍見老媽心情不錯,自己也很高興,於是把學校裡發生的一些好笑的逸事添油加醋地拿出來說,時不時把秦小雅逗得大笑起來。
看到老媽愉快的樣子,石軍的心裡忽然沒來由地湧上一絲傷感——如果父親也在的話,或許老媽會更開心吧?就像這樣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談談說說,那該有多好啊!想到這裡,他更加堅定了一定要找到父親的決心,也許終有一日,他們會一家團聚,到那時,老媽一定會比現在笑得更開心了吧?
大伯的突然出現和剛才仙、魔兩界的追殺讓石軍心裡泛起了滔天巨浪,而烈燼指出自己體內有三股糾結在一起的神秘力量,則讓他回憶起在游樂場地下洞穴中自己忽然不能自主,同時感應到三股不同的力量在自己體內湧動的事情。
不過起初的一點惴惴不安稍縱即逝——石軍天生無所謂的性格讓他對自己身上的這些異變並沒有過分擔心,只要不會因此給老媽帶來什麼麻煩,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而且,隨著不斷歷練而逐漸強大的他對自己的信心也越來越強。石軍發現自己的心態已經開始有了變化——以前,他只希望做個平常的小人物,無憂無慮、無驚無險地度過一生,但現在他開始認識到,想要過上心目中理想的生活,沒有足夠的實力是不可能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游戲規則的制造和控制者才能真正不受他人左右地自主生活,既然沒條件好講,沒有更多的道路可選,那他只有盡力成為那個游戲規則的主人,或許,只有在絕對由自己操縱的世界裡,才可能獲得真正的平靜和安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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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雅微笑著傾聽兒子說話,筷子在碗裡漫無目的地攪動著,把原本粘在一團的米飯攪得四散開來,就如同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境。
老神仙說過,石歷是魔界的大天魔,原本自己也是不相信的,可石軍這孩子剛生下來,就有幾個稀奇古怪的人跑過來要打要殺的,雖然最終被老神仙趕跑了,但是秦小雅知道,他們和老神仙一樣都不是普通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多年來秦小雅一直不敢深入去想這件事,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讓她揭開心中的疑團,於是她只好像鴕鳥一樣欺騙自己,有的時候好像挺成功,漸漸地似乎連她自己都快把這件事忘記了,特別是兒子無驚無險地度過了十八歲生日,她真的以為一切都過去了……可當烈燼出現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這一切只不過是她心存幻想的自欺罷了。
烈燼的出現曾經一度讓她生出絕望的心情,似乎隱隱約約地預感到她和兒子的平靜生活從此就會被打破,不可預知的危險和災難隨時都會從天而降。但性格剛強的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難道逃避是辦法嗎?就算可以欺騙自己,一旦有事發生,又怎麼面對石軍?也許,是時候該告訴他這一切的真相了。
剛才她看得很清楚,石軍和烈燼根本就不是從外面進來,而是忽然出現在客廳裡的。可石軍與烈燼口徑一致地撒謊,這也就是說,兒子應該知道烈燼的身份了?那他對其他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呢?秦小雅知道這個孩子外和內剛,極有主見,既然看上去他不想讓自己知道,她也只好暫時裝作不知情。
這個烈燼也應該是那什麼魔界來的了?聽起來他也不知道石歷的下落而四處尋找,看來丈夫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想到這裡秦小雅不禁一陣黯然——她根本不在乎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就算他不是人,秦小雅也深信他是真心愛著自己的,而她,也無怨無悔、一如既往地愛著他。只是這一切,石歷他又知道嗎?
想到這裡,秦小雅的心裡湧上一絲酸楚,她強笑著低下頭,假裝吃飯,不敢讓兒子看到自己潮濕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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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燼一直微笑著,時不時插上幾句話,他看得出秦小雅的心裡並不平靜。
從北京回來的路上,秦小雅對始歷的一切只字不提,對他的一切也似乎並不感興趣,甚至也不問一問他是做什麼的?這些年住在哪裡?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出現等等。
這個女人只是由衷地表示出一種歡迎的溫和態度,但卻又似乎在回避著什麼,可奇怪的是,當他提出想跟回來看看的時候,秦小雅卻又沒有拒絕。
難道她早就知道了始歷的身份?烈燼心裡有幾分疑惑,可旋即又否定了這種懷疑——始歷是不會對她表露真實身份的,畢竟,這是讓凡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還有石軍這個孩子,他的身世本已經夠奇特的了,可體內那三股異常的力量則更讓人為之擔心,從魔界出來之前,他依稀聽說當年帶著洞察之眼和契約之心轉世的玄暹已經出現,魔界和仙界都已經蠢蠢欲動,皆欲得之而後快,卻不料原來這轉世的玄暹竟會是始歷的兒子,而作為平凡人長大的石軍又怎麼會熟練地運用自身的力量?看他如此輕易地收服了鍛燏金,這可是連自己也無法辦到的事情呢!想必這孩子應該早就開始修煉了,可為什麼秦小雅又好像全不知情呢?烈燼想破腦袋也弄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年幽暹冥帝同抱樸仙尊、聚瀾妖靈以及義父殘瑟魔尊的一戰,驚天動地,雖然沒有人知道這場戰爭發起的因由,自己也由於閉關並沒能親眼目睹,一樣可以想見戰況的慘烈。結果幽暹憑借混沌之心、監察之眼(超越五行界限的精神之力)和超越五行界限的物質之力以及黃泉老祖的幫助取得勝利,聚瀾妖靈重傷而遁、義父和抱樸仙尊雙雙戰死,幽暹的元神卻也因著吞噬了兩人太過強橫的元神無法承受而最終分裂成為現任冥帝幽冥和玄暹兩個部分,混沌之心、監察之眼也分裂成為吞噬之心、融合之心(契約之心)、監視之眼和洞察之眼,幽冥雖然繼承了吞噬之心、監視之眼的力量、肉身以及前世的所有記憶,但由於元氣大傷,自此躲在冥界沒有任何動靜,而保留了融合之心(契約之心)和洞察之眼的玄暹則喪失了所有的記憶,加上失去肉身,只得轉世為人。
這一切,當時曾經有極少數在場的觀戰者親眼目睹,魔、妖、仙、冥四界大戰之後,妖界經此一役,從此閉關自守,嚴格封鎖了進出的通道,再也不與外界往來,而魔界和仙界的各色人等則偵騎四出,到處搜尋轉世玄暹的下落——一來為了報仇,二來只要吞噬玄暹,就可以得到融合之心和洞察之眼的力量,也就有了爭霸四界的實力。
照烈燼的估計,恐怕現任冥帝幽冥也一樣在四處尋找幽暹,因為只有兩者合體,他才能恢復到以往的實力。他卻不知道其實幽冥幾個月前就已經找到了石軍,只不過出於某種目的不但沒有把石軍吞噬,反而逼著他當上了冥捕。
玄暹剛剛轉世不久就失去了蹤跡,烈燼聽說這是由於黃泉老祖插手所致,他和黃泉素識,知道黃泉是幽暹——也就是分裂前幽冥和玄暹最忠誠的伙伴,自然會竭盡全力保護好友,既不會讓玄暹被幽冥吞噬,更不會讓他落入仙界和魔界的手中。
誰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家伙,自己的侄子,居然就是玄暹轉世,而且不知為什麼,似乎殘瑟魔尊和抱樸仙帝的力量也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與玄暹的元神一起隱藏在他的體內,但看起來他母子二人都還雲裡霧裡,這又是什麼緣故呢?
但此時危機已現,從此這母子二人很難再過上平靜的日子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卻不知對此,秦小雅和石軍有沒有察覺呢?
懷著滿心的疑惑和憂慮,烈燼無聲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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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三個人各懷心事,卻又強顏歡笑的時候,室內的空氣忽然震蕩了起來,一股巨大的張力霎時間充斥了整間客廳,烈燼和石軍還不覺得怎的,可秦小雅則難過得想吐,一松手,“當啷”一聲,飯碗摔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正蜷伏在秦小雅身邊的璇旎見狀,立刻一抬頭,從嘴裡吐出一圈細細的金色光環,光環落在地上隨即擴散開來,正好將秦小雅圈在其中,秦小雅的臉色這才緩和了過來。
在石軍等人詫異的注視下,透明的空氣忽然像水一樣泛起了一圈圈漣漪,殷殷流動著一層淡黃色的光華。
猶如輕輕撥開垂掛的門簾,一個身材奇高的年輕人腳步大步流星地從漣漪後走了出來。
這年輕人皮膚黝黑,英俊威武,留著濃密的絡腮胡子,長發垂肩,額上系著一條點綴有星月圖案的黑沉沉的金屬飾物,一身藏青色的鎧甲將身材襯托得更加高大魁梧,黑色披肩飄逸在身後,兩眼炯炯有神,此刻卻流露出焦急之色。
不慌不忙地環視了一眼眾人,這年輕人的目光鎖定了石軍,筆直地朝他走了過去,及至進前,雙手一抱拳:“冥捕大人,幸會!我是夜叉。”
夜叉?石軍立即想起當天小搗蛋曾經在自己面前變化出過夜叉的模樣,而且胡海向他介紹的地、火、水、風四大冥帥,這個夜叉好像就是土系冥帥,怎麼好端端他跑來干什麼?擔心地看了老媽一眼,看到秦小雅滿臉吃驚地盯著夜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夜叉沒有隱身,這下算是徹底穿幫了!
石軍忽然有點心虛,卻也知道現在根本沒法解釋,只得硬著頭皮站起身來笑道:“原來是夜叉大哥,卻不知忽然到訪所為何事?”
夜叉沉聲道:“夜叉斗膽,要向大人借用一樣重要的東西。”
借東西?石軍忽然想到電視劇裡經常聽到的對白——
“在下要向你借一樣東西。”“什麼東西?”“就是閣下的人頭!”“哇呀呀……”
忽然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暗忖我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可借的?你們冥界會沒有嗎?就算有,按照冥界一貫的作風,直接拿走不就完了,還如此鄭重其事、大張旗鼓地在我們吃飯的時候跑進來騷擾,真是豈有此理!
臉上卻不帶出來,仍浮著一份笑意:“夜叉大哥需要什麼如此重要?不知道小弟這裡有沒有呢!”
“就是冥界令牌啊!”夜叉有點著急了。
冥界令牌?那怎麼行?石軍心想,我以後還得靠這玩意兒去冥界找父親呢,再說如果交給他,不知道會不會對魑殤他們不利?狐疑地說:“是冥帝讓你來的嗎?”
“……是啊,”夜叉猶豫了一下,看看石軍的神色,連忙接道:“是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借用一下,你可以幫這個忙麼?”
“恐怕不行。”石軍一眼就看出夜叉的話有點不盡不實,眼珠一轉,坐了下去,好整以暇地說,“當初赤陽把令牌交給我的時候,曾經再三叮囑,你們那個冥帝說了,要我妥善保管,不可以隨便把它交給別人。夜叉大哥,實在對不起!”
“難道連冥帝的命令你也不聽麼?”夜叉有點發急了。
“聽!”石軍懶洋洋地一笑,“只不過他朝令夕改,讓我實在無所適從,要不這樣,干脆叫他自己來說給我聽好了。”
“可冥帝他老人家最近閉關……”夜叉此話一出,立知失言,頓時尷尬起來,低聲道:“其實是我私人有點急事要和你借用。”
一會兒假傳聖旨,一會兒用私人借用,第一次見面就撒謊騙人,我憑什麼相信你?石軍心中暗想,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真的不方便啊,要不這樣好了,你看看還有什麼別的需要盡管開口,令牌就恕我不能借出了。”
“你……不安好心!我看你根本就是挾私報復、公報私仇!”夜叉的臉忽然漲得通紅,原本英俊的臉變得鐵青,怒吼道:“你快點交出來!”
石軍也不生氣,奇道:“咦?我和你素昧平生,又怎麼說得上公報私仇、不安好心?夜叉大哥言重啦!”
夜叉雙手握拳,怒氣沖沖道:“你這小人,無非是惱恨當日赤陽對你的小小戲弄,今天才見死不救,告訴你,沒有令牌我也一樣可以救她!”說著轉身就走。
“站住!”石軍一驚,連忙大叫一聲。
夜叉立定身形,卻沒有回頭,只是從鼻孔裡輕蔑地“哼”了一聲。
石軍緩緩地站起身,皺眉道:“你說赤陽怎麼了?什麼見死不救?難道她有危險麼?”
“反正你也不肯借令牌了,現在卻又惺惺作態干什麼?想看熱鬧麼?”
“廢話!”石軍也有點急了,一迭聲地問道:“赤陽現在在哪裡?她怎麼樣了?為什麼冥帝不派人去救她?”
夜叉怒道:“整個冥界街知巷聞,你裝什麼傻?”
“老兄啊,我看你才傻呢!”石軍苦笑道:“我在人界呆著,怎麼可能知道?”
夜叉忽地轉過身,旋風般沖到石軍面前,滿臉喜色地問道:“你肯借啦?”
石軍一言不發,伸手從脖子上取下令牌,托在掌心裡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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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呆呆地看著石軍,半晌才如夢初醒一般,臉上忽然泛起一絲歉意的笑容:“對不起,看來我是誤會你了。”
伸手向那道“空氣門”一指,口中念咒,片刻後,兩個一身戎裝的鬼卒一閃身便從那片漣漪後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鬼卒的懷裡抱著一個滿臉傷痕、昏迷不醒的孩子。
“小搗蛋!”石軍失聲道,搶步上前抱起小搗蛋:“你怎麼了?”
誰知小搗蛋似乎傷得十分嚴重,石軍輕聲呼喚了半天,也沒有醒過來。
夜叉沉聲道:“其實以小搗蛋和赤陽的實力,根本不會被那些小妖怪傷成這樣,所以開始我們都沒有對她們去妖界執行任務有所擔心,誰知道小搗蛋的力量原來早就被冥帝封印,赤陽獨力難支,處境十分危險,只得讓小搗蛋回來搬救兵,我本以為冥帝他老人家一定會派兵增援,可……”說著長歎一聲,英俊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滿,接著道:“我們的冥軍受結界控制,不能擅自離開冥界,萬般無奈之下我才想到了令牌,那裡面有無數靈力修為高深的鬼靈,如今你是令牌主人,就可以隨意驅使他們,所以這才貿然前來。之前我曾聽小搗蛋說你和赤陽有點……有點那個,所以一著急,才誤會了你……”
石軍暗想:這一定是小搗蛋口無遮攔,說起自己經常管赤陽叫“惡婆娘”的事,夜叉於是誤以為自己討厭赤陽,想借機報復。
正在這時,小搗蛋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看到石軍,小搗蛋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兩顆大大的淚珠頓時湧了上來,嗚咽道:“冥捕大人,小搗蛋好沒用,什麼忙也幫不上,差點害了赤陽姐姐,快去救她啊,要不然她和扶搖姐姐可就死定了!”
“你放心,”石軍輕聲安慰著小搗蛋,轉頭看著夜叉,斬釘截鐵地說:“無論如何,去妖界救赤陽也要算上我一個,要不然,借令牌的事情就此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