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四空見石軍越說越高興,忍不住大吼一聲。
「我說什麼?你是聾子還是膽小鬼?居然還問我說什麼?」石軍奇道,用手一指他手上的通天塔:「你就是靠它唬人吧,可憐啊!這麼小的玩意兒能有多厲害?當擺設還差不多!怎麼樣?還是扔掉吧,要是你實在拿不出什麼像樣的傢伙來,大不了我免費送一個馬桶給你當作見面禮好了。」他知道在眼下這種敵我難分的形勢下,只有把水攪渾,自己才有機會全身而退,當下便故意使用激將法,將四空的通天塔貶得一文不值。
禁滅和他的六個壯漢徒弟為了尋找石軍,和四空上人一行碰在一起——這魔界和仙界本就宿怨極深,兩伙人又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來到人界,之前早就較量過幾次,總是勝負未分,這一下見四空受窘,俱都滿心歡喜,就像約好了似的,同時誇張地哈哈大笑起來。
四空上人被石軍一番奚落氣得滿臉通紅,雙手抖得差點連塔也托不住了,心想:看來不使點手段你們是不會知道我通天塔的厲害了。他當然不會老老實實聽石軍的話去對禁滅地魔動手,正所謂擒賊先擒王,這傢伙也算膽大包天,他見烈燼似乎對通天塔也有所忌憚,乾脆橫下一條心,一不做二不休,當即默唸咒語,對著烈燼發動了通天塔的最高禁咒——「逆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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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小巧精緻的通天塔忽地升到半空中,頃刻間,兩條旋轉的氣流,一黑一白,從通天塔第七層中以極快的速度尖嘯著飛了出來,像兩條小型的龍捲風,摧枯拉朽,所到之處,揚起一片灰塵。
這兩股氣流中閃閃爍爍,密佈著無數旋轉著的細小金屬刃,不但可以把遇到的一切攪為齏粉,還由於相互激烈碰撞而發出一股奇詭之音,振得人頭皮發麻。
「啊……」
一聲慘叫,卻是從四空身後傳來,原來由於四空根本沒能將通天塔完全修煉好就貿然發動,結果那兩條氣流並沒有如他所願地衝著烈燼發難,而是不受控制地自行亂飛,只見那黑色的氣流忽然轉了個圈,敵我不分地對著其中一個白衣青年衝了過去,一古腦兒地將之包裹其間,幾秒鐘的功夫,沒等那白衣青年掙扎,就被銼骨揚灰,打碎軀殼,一點仙靈沒有了容身之所,只得化作一道金光,「嗖」地遁回仙界——這白衣青年也算倒了血霉,這回不修煉個幾百年,恐怕很難恢復元氣了。
剩下的三個白衣青年見四空的通天塔發了瘋,竟然連自己人也幹掉了,哪裡還顧得上身份儀態,嚇得屁滾尿流、鬼哭狼嚎著,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
四空上人哪裡想到通天塔居然會如此不聽話,眨眼就把自己的手下結果了一個,待要收回,可無論怎麼念動咒語這通天塔就是不肯下來,急得他上竄下跳,滿身的肥肉都快抖散了也無濟於事。
與此同時,四空還要不斷費力地躲避那兩股不受控制的氣流,更不知道這像發了瘋一般的通天塔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心中早已經後悔得死去活來——自己和一個小孩子鬥什麼氣,明知道這法寶還沒完全修煉成功,偏偏要拿出來逞威風,這下子可怎麼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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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轉乾坤」的威力籠罩著戰場中的每一個角落,在四空手足無措的這麼一會兒工夫裡,那條白色氣流已經呼嘯著撲到了禁滅地魔的面前。
禁滅地魔見烈燼一力維護石軍,他可也不是傻子,知道憑自己這點本事根本沒可能和烈燼討價還價,論實力,恐怕這個烈燼大天魔比起自己組織的領袖譎挲大天魔還要厲害一些,和他作對不是螳臂擋車麼?大不了回去如實交待一聲,相信譎挲大人也不會過分責怪自己,而且這烈燼說不定日後還有希望當上魔尊呢,現在白白地得罪了他老人家,自己以後在魔界的日子就不好混了……
故此石軍的話雖然難聽,禁滅地魔也只有當作沒聽到,本想借坡下驢,趁勢走人,卻不料四空忽然發動了通天塔——雖然那兩條氣流一開始沒有衝自己而來,但那聲音委實太厲害,聽得他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一身的魔力竟然無法積聚——眼見自己帶來的六個徒弟也摀住耳朵,滿臉痛苦之色地滿地打滾,更發現那條白色氣流忽然掉頭衝著自己這個方向捲了過來,不由大驚失色。
禁滅地魔正在哀歎老命不保,卻聽「嗤」地一聲輕響,一片銀藍色的火焰憑空生出,形成一個圓圈,硬生生擋在了身前,把自己和六個徒弟團團圍住。那團白色氣流和火圈甫一接觸,便彷彿撞上了一堵牆一般,忽然騰空而起,發出一股巨大而又憤怒的炸響聲——原來卻是烈燼見禁滅形勢危急,連忙出手相救。
禁滅的魂魄這才勉強歸位,一顆心仍然在「撲通撲通」狂跳不已,但在烈燼「炎明離火」的保護下,總算是暫時安全了,全身的魔力也可以運行自如。
他定了定神,見那白色氣流停滯了一會兒後,就開始繼續不依不饒地轟擊著銀藍色火焰組成的防護壁,半分鐘的功夫,「炎明離火」就減弱了幾分,知道防護壁撐不了多久,在這種情況下是絕不可能有所作為的了,慌忙無比感激地對著烈燼深施一禮,大叫一聲:「小子們,走!」七個人身上齊齊騰起一團烈焰,眨眼間就瞬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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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燼見四空忽然不顧一切地發動通天塔,也有點吃驚,但他畢竟魔力深厚,一見情形不對,立刻一把攬住石軍騰空躍起,同時左手輕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四方形透明盒子,扔到了半空。
石軍就見上下前後左右六片透明的光幕一閃,立即便組成了一棟透明的玻璃圍牆,將他們二人一同護定,同時感到自己雖然身在半空中,卻彷彿腳踩實地一般,站得既穩當,居高臨下看起來更方便,於是扭頭一笑道:「這便是你們魔界的法術麼?挺有意思啊。」
烈燼點點頭:「還有更有意思的呢。你想學的話,大伯會全部教給你的。」
全部教我?石軍深深地看了烈燼一眼,見他微笑著望著自己,眼睛裡那抹神采居然和老媽有一點相似——帶著那麼一點慈愛的意思在裡面,忽然有點臉紅,連忙假裝不經意地把臉扭到一邊,誰知道注意力立刻被那只懸浮在半空中的小金塔吸引住了。
此刻那小金塔就好像有生命一樣,在半空中緩緩地自行轉動著,一邊轉動,塔身上懸墜著的無數小吊鈴一邊發出「叮鈴鈴」悅耳的聲音,同時在塔的底部正慢慢地氤氳出一層淡淡的五彩氣體,就像雲團一樣,把小金塔襯托得十分漂亮。
石軍下意識地屏氣凝神,忽然心裡一動,思覺彷彿可以延伸到塔裡面去一般,就好像從心裡面長了另一雙眼睛,可以看見小金塔內部的情況,同時又驚訝地發覺這尊塔似乎真的具有靈性,此刻正在不明不白地大發脾氣呢,於是試探著把心神凝聚起來,悄悄地到塔身裡「張望」著。
「喂!你跑進來幹什麼?」正當石軍鬼鬼祟祟地用思覺在塔裡面「東張西望」,一個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把他嚇了一跳,定定神,卻見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長滿了金黃色鱗片的小腦袋。
「啊?我來幹什麼……我到處看看啊。」石軍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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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燼聽到石軍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卻發現石軍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呆呆地盯著那尊小金塔,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正想開口詢問,就看見四空披頭散髮地騰身到半空,兩眼血紅地撲向通天塔,身後一白一黑兩股氣流如影隨形尾隨而至,再一看剩下的那三名白衣青年,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這通天塔「逆轉乾坤」的法術極其霸道強橫,不但可以緊緊鎖住目標的精神立場,更可以像絞肉機一樣把所遇到的一切人或物體徹底毀滅,沒想到四空作為施術者,由於太過急功近利,尚未將通天塔完全修煉融合就貿然啟用,結果也成為「逆轉乾坤」追殺的對象,眼見自己肚子裡那一點防禦法術對通天塔完全不起作用,四空簡直就快瘋了——按說通天塔如此厲害,他本應該高興才是,可辛辛苦苦修煉出來的法寶如今對付的卻是自己的主人,四空只覺滿腹辛酸,卻又沒有時間傷心,因為他還要費力地拖動著肥胖的身軀保命要緊。
眼下四空的三個手下早就逃跑得無影無蹤,禁滅地魔也率同弟子瞬移而去,烈燼魔力高深,保護著石軍高高在上地瞧熱鬧,只剩下他一個人成為敵友不分的「逆轉乾坤」追擊的目標,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正當四空輾轉騰挪,氣喘吁吁之際,緊隨其後的兩股氣流忽然硬生生地停頓了下來,在半空中不情願地扭動了一下,氣流中發出氣泡一般的「噗噗」聲,驀地揚天而起,旋轉著飛回到通天塔內,至此悄無聲息。
四空精疲力竭,從半空中落了下來,「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暗自慶幸在自己即將撐不住了的最後一刻,通天塔總算良心發現收回了「逆轉乾坤」,同時心裡暗暗納悶:難道之前自己念出的咒語有誤?按說不可能啊,看來這鍛燏金還真有點邪門,怪不得當初抱樸仙尊曾經再三警告自己,如非修煉到精神力量無比強大,切不可強行以鍛燏金煉製法寶,否則就會很難駕馭……
他伸出手,想要掐訣收回通天塔,卻聽見頭頂上石軍「哈哈」一笑,再一看,不由得一愣——烈燼和手托著通天塔的石軍正從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
「你、你想幹嘛……快還給我!」四空一時間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
烈燼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和嘲弄之色:「怎麼,沒有人告訴你鍛燏金只會停留在主人的手上嗎?」
四空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傻了一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直愣愣地看著石軍和他手上的通天塔。
石軍聳聳肩,故意裝出一幅自認倒霉的樣子,說道:「早教你把它扔掉你偏不幹,現在搞得它死纏爛打地硬要跟著我,推都推不掉,哎!這下我可被你連累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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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之前石軍在通天塔裡「看到」的那顆怪頭,正是通天塔的靈魄——鍛燏金化身而成的一隻黃金小龍。
由於修煉時間尚淺,這傢伙根本就不買四空上人的帳,見他無緣無故把自己召喚出來窮折騰,又不能夠提供足夠的能量補充,不禁十分生氣,於是指揮著乾、坤兩條氣流四處亂跑,大發脾氣,卻不料突然看到有其他人在塔內出現,於是趁機把一肚子的不滿意衝著他撒了過去,大嘴一張,一道紫光閃過,石軍的靈覺立刻一滯,只感到呼吸都快停頓了一般,全身極不舒服。
石軍哪裡會想到這怪模怪樣的小傢伙居然說動手就動手,更沒有料到靈覺在塔身裡受到攻擊,自己的本體竟然也會感同身受,霎那間額頭上大汗淋漓,脖子彷彿被誰勒住了一樣難受。
好在這種難過的感覺轉瞬即逝,隨著呼吸節奏的加快以及心臟強有力的跳動,他立刻恢復了過來——石軍並不知道隨著自己的歷練,原本加諸在心眼上的禁制早已越來越薄弱,自己的力量也隨之漸漸甦醒,破解鍛燏金的攻擊對他而言已非難事。
只見那條原本正張牙舞爪的小小金龍忽然「咦」了一聲,然後便四肢僵直猛地從空中墜了下來,身體在半空中翻了幾周之後,四腳朝天地落到了石軍懷裡,嘴裡還在大叫著:「好強的精神力量啊,我動不了了,快放了我!」只聽得石軍瞠目結舌。
其實,這小傢伙只不過是被石軍體內無比強大的精神力場束縛住了——鍛燏金雖然是一種金屬,但天生具備靈魄,以主人體內的精神力場為食並借之強大自身,反過來又可以用自己的靈魄進一步強化主人的精神力場。但如果其主人的精神力場不夠強大到供其吸取的程度,它就會不聽使喚,如果強行發動的話,它就會自行覓食。因為四空修煉鍛燏金時間尚短,而且本身的精神立場也不夠強大,故此就算他是鍛燏金的原主,也無法真正獲得這寶物的認同,又因為他貿然發動了這件寶物,所以鍛燏金在得不到足夠精神力補給的情況之下,就開始擅自行動——剛才的一系列敵我不分的殺戮,就是鍛燏金在自行獵取他人的精神力場。
偏偏此時石軍的意念貿然闖入塔中,鍛燏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但與他的精神力場較量之下,一下子便被制服,這才突然老實了起來。
除此之外,鍛燏金素來只願意臣服於精神力場最強大的人,現在遇到了石軍這個恐怕可以稱得上是該次元宇宙精神力場最強大的人,自然滿心歡喜,立時便動了換主人的念頭。
「我喜歡你,以後我跟著你好不好?」全身硬邦邦的小傢伙一臉討好的笑容,把石軍「看」得莫名其妙。
「跟著我?你這小傢伙,一會兒想打我,一會兒又說喜歡我,老實交待,你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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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烈燼還不知道石軍正在用靈覺和塔身內的鍛燏金交談,見他傻乎乎地說個不停,不禁有點擔心。
石軍「哦」了一聲,收回靈覺,指著通天塔轉頭對烈燼開玩笑地說:「這裡面有個小傢伙,他說要找我做他老大。」
烈燼愣了一下,還沒等說話,通天塔「呼」地向石軍飛了過來,卻不料「彭」地一聲撞到了透明光幕上,於是上下左右,繞著光幕滴溜溜地轉個不停。
石軍「哈哈」大笑,再次把靈覺探了進去,就「看到」之前的小金龍不知何時又飛了起來,正小聲地「哼哼」著瞅著自己,忍不住心一軟道:「你為什麼想跟著我啊?」
「因為你的精神力場好大呢,我可以吃得好開心哦!我已經餓了很久很久啦!」
「吃我的精神力場?」石軍失聲道,「這也太離譜了吧?」
「孩子,答應他。」烈燼是何等聰明的人,觀察了一會兒立刻瞧出一點端倪,馬上提醒道,同時把鍛燏金的特性講解了一遍。
石軍一邊聽,一邊看看正使勁想飛進光幕來的通天塔,有點為難道:「它可是那個胖子的寶貝,我就這麼把它搶走了好像……」
烈燼笑了笑:「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四空拿著它對自己只會有害無益,說起來他還應該感謝你呢!」
「那倒不必,只要這胖子別再纏著我就阿彌陀佛了!」石軍咧嘴一笑,想了想說:「那是不是就是說,以後如果這小傢伙遇到一個精神力量比我更為強大的人,就會離開跟著他呢?」
「這很難說,」烈燼緩緩道:「如果在此期間你們已經建立了足夠的感情,也許不會,畢竟鍛燏金是具備靈性的,可即便它有朝一日離開又有什麼關係呢?在相處的日子裡你們可以相互扶助,彼此使對方的力量變得更為強大,離開了對你對它而言也不見得就是什麼損失,這世間又有什麼人或者事物是可以永遠不離不棄而廝守在一起的呢?」
「那倒是。」石軍釋然,點點頭對通天塔道:「那你就跟著我好了,不過我總得知道你叫什麼吧?」
「我沒有名字啊,」小傢伙想了想道,「要不你就叫我小天好了。」
「嗯,小天,你還是先把那兩團飛來飛去的東西搞定,再跟我回去吧。」石軍點了點頭。
就這樣,在四空被乾、坤二氣追得到處亂跑之際,通天塔自行易主,從此把石軍當成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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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四空無比落寞的肥大背影漸漸飛遠,石軍心裡還是沒來由地閃過一絲內疚,雖說他對這胖子一點好感也沒有,可剛才見到他因為通天塔的「背叛」而傷心憤怒的模樣,即感好笑,又覺不忍,暗想即便是修煉得成魔成仙又如何?一樣免不了七情六慾,患得患失;一樣免不了打打殺殺,勾心鬥角;一樣免不了老傷病痛、生離死別……想到這裡不禁意興索然。
「那些人一時半會兒不敢來了,不過這也並非長久之計,我們還是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才是。」烈燼哪裡知道石軍腦子裡轉的這些念頭,見他眉頭深鎖,還以為他仍在為被仙、魔二界追殺的事情而擔心。
「啊呀,你們這兩個混小子,王八蛋!毀了我的菜地,老娘跟你拼了!」正在出神,卻見幾個身穿粗布衣衫的健壯農婦急急忙忙地朝自己這邊跑了過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鋤頭。
石軍低頭一看,果然,方圓數百米的原本鬱鬱蔥蔥的菜地一片狼藉,全是拜通天塔所賜。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烈燼哈哈一笑,帶著石軍驀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