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陀聽了這話,眉毛一挑,當即便要跳起來,卻被石軍伸手阻止了,他對魑殤話中的威脅並不在意,反而詫異於他言語中流露出來的巨大仇恨,於是溫和地說:「你也太著急了一點,總得讓我先瞭解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我本名魑殤,兄弟一共六人,是焚心地獄中伐靈草受最精純的冥陰寒氣孕育所化,經過千萬年的修煉,漸漸有了心智,並且幻化人形……」沉默了半晌,年輕人終於用略帶顫抖的聲音開始了他的講述——
這伐靈草原本就是冥界中的稀有物種,是冥界中人修行到一定階段後,在基礎的水屬性之上獲得其他延伸屬性、繼續向上層修煉的難得靈藥,更何況魑殤兄弟六個不但是伐靈草中的精靈所化,再加上被冥陰寒氣孕育多年,幻化成精,更是難得的異寶。如果能把他們擒獲吞噬,修煉之人就能夠在原有屬性的基礎上大幅度提升,一舉突破原有的限制。
可想而知,當魑殤他們的誕生之後,行蹤被冥界中人得知,便惹來了無數冥界高手的圍捕追殺,皆欲將其食之而後快。當時,這幾個傢伙靈智未全,修為不夠,哪裡是這許多冥界高手的對手?很快就被一干饞紅了眼的冥界中人團團圍住,生死只在旦夕,只是憑著求生的本能和千百年的靈力苦苦掙扎。正在最關鍵的時候,冥帝忽然現身,輕而易舉把魑殤等人掠走,幽閉在冥界令牌中,設下結界封住他們的元神,從此把他們當作了專供自己驅策的僕役,每每把他們放出來,也是差遣他們為自己辦事,一旦完成任務又必須立即返回令牌。這一關就是幾百年。
多年來,魑殤等人不甘心過著暗無天日的囚牢生活,不知道試著逃過多少次,可每次都被冥帝輕而易舉地抓回,然後施以嚴懲,儘管如此,他們仍不死心,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脫困而出。於是他們一邊刻苦修煉,一邊尋找機會,一心想要逃出生天……
魑殤望著石軍繼續說道:「後來這個令牌輾轉落到你的手裡,機緣巧合之下,我們這才終於獲得夢想中的自由。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之後,我們兄弟六人便同時立下誓言——我們寧可自由地死去,也絕不願意繼續作為奴隸而苟活——現在,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要怎麼處置我們,大人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魑殤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一副事不關己、任憑發落的樣子,然而微微顫動的眼皮卻說明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石軍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原委居然會如此複雜曲折,一時間心情起伏不定,好半天也沒有說話,一時間,屋子裡的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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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摩陀和陸晴自始至終都聽到了魑殤的講述,胡海不能動彈倒也罷了,摩陀見石軍一直不表態,卻有點著急,正想打斷石軍的沉思,卻被陸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吭聲,可摩陀哪裡忍得住,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老石,你打算怎麼辦?」
隨著摩陀的聲音響起,魑殤雖然沒有睜開眼睛,可身體卻更加僵硬起來,可見得對於石軍的態度,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因而心情極為緊張。
石軍剛才考慮的倒不是如何處置魑殤他們,而是想到了其他的一些問題,對於那一直隱藏在幕後的冥帝,他原本就沒什麼好感,根本也沒打算給這個面目模糊、心計深沉的冥帝做一個忠實的手下。他只是暗暗奇怪,既然這冥界令牌中拘禁了專供冥帝本人驅策的鬼靈,為什麼冥帝會把令牌輕易地交給他而又不告知令牌的秘密呢?究竟是一時大意還是有意為之?令牌上面刻畫的還有很多其他的圖案,那些是不是也和魑殤他們同樣的遭遇的鬼靈呢?冥帝莫非是想假自己之手做些什麼嗎?但看來卻沒這麼簡單,畢竟他的能力實在有限,光是對付一個魑殤就費了半天勁,可如果不是,他究竟意欲何為呢?
對於魑殤的講述,石軍信之不疑——如今他和魑殤心靈相通,如果對方撒謊,決計瞞他不過——憑心而論,他對於魑殤兄弟的境遇是十分同情的,如果異地而處,誰又能忍受長年的幽禁生涯,甘心為人奴役呢?所以,他完全沒有介意魑殤那種激烈的態度,對於他們嚮往自由的心情反而十分理解……
思忖片刻,石軍終於拿定了主意,開口說道:「魑殤,感謝你的坦誠相告,不過我也直話直說,你的那幾個兄弟,我還是一定要把他們全部找到,只不過具體到怎麼處理,卻要看你們的表現了。」
見魑殤睜開眼睛,迷惑不解地望著自己,石軍微微一笑,正色道:「你們兄弟六人嚮往自由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所謂自由,並非就是任你們隨心所欲的胡作非為,也這決不意味著可以因你們的自由而肆意踐踏人界的秩序,破壞他人的自由,各界自有其規矩章法所在,在人界,一般的律法對你們根本不起作用,而你們又可以在人界鬧出極大的風波——以你在醫院的所作所為來說吧,可能對你而言這只是小小的宣洩、消遣之舉,而那麼多人卻因此被搞得神志不清,晨昏顛倒,遇到這種情況,即便我不是冥捕,也不可能袖手旁觀,你說是嗎?」
魑殤聽了這話,沒有吭聲,只是微一點頭,臉上有點發紅。
石軍接著又說:「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其餘的兄弟,不能讓他們對人界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如果你們只是在人界修行,不干擾別人,我和我的朋友也不會對你們採取過激的行動,但是,如果你的兄弟們不聽勸阻,或者已經在人界做出了傷天害理的勾當,那我也決不會客氣,一定會窮盡一切手段,務必要把他們消滅為止。」說到最後,聲音和神情都愈加嚴肅。
魑殤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道:「大人所言確有道理。但這麼多年來,我們基本上與世隔絕,連冥界有什麼規矩都不清楚,又哪裡知道人界有什麼規矩律法呢,所以可能在行事上會有些不當之處……我那些兄弟雖然不是大奸大惡,卻各有各的脾性,都不是會輕易低頭的主兒,所以我要事先提醒大人——對我們來說,一向都是憑實力說話的,你的話再有道理,他們也不見得能聽進去,除非你有本事能徹底讓他們懾服,否則僅憑幾句勸說是很難讓他們信服的。」
石軍聽到魑殤說到「憑實力說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想:魑殤所言也有些道理,如果僅憑三腳貓的功夫,即便再加上三寸不爛之舌,想要那些桀驁不馴的鬼靈對自己言聽計從,那也未免太天真了。就連魑殤,也還是憑了一點運氣這才將他徹底降服,可誰的運氣會一直好下去呢?看來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要一邊尋找其餘的鬼靈,一邊加緊修煉,如果具有相對強大的力量,說不定反倒可以減少些正面的衝突。
正想著,又聽到魑殤低聲說:「還有,大人要捉拿我那幾個兄弟,說實話,站在我的立場是很為難的,所以我希望大人能夠讓我在這件事情上保持中立,而且……如果他們有什麼行差踏錯,只要情有可原的話,還請大人對他們網開一面吧!」
話音剛落,摩陀就插進來問:「怎麼?你這話聽起來可不大對勁哦,好像你那幾個同伴都一定會闖禍似的呢,你不會對我們還隱瞞了什麼吧?」
魑殤搖搖頭:「那倒沒有,不過他們究竟有沒有闖禍我也不知道,我這幾個兄弟脾氣、秉性各異,被關了這麼久,都憋悶壞了,在這一界又沒有什麼顧忌,會不會幹點什麼出格的事情這還真說不准……如果他們都和我大哥在一起,或者會老實一點,畢竟我大哥這個人性情剛直,不喜歡任性胡鬧,大家都很聽他的話。」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石軍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希望保持中立的立場,這一點我也贊成,所以不會勉強你陪我一起去尋找他們,現在,我只希望你能替我做幾件事。」
魑殤心想:只要你不逼著我去手足相殘,別說做幾件事,就是再多幾件又有何妨?他見石軍為人寬容,處事冷靜,更沒有因為和自己簽訂了心之契約就因此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情不自禁地又對石軍多了幾分好感,於是毫不猶豫點頭道:「請大人吩咐。」
「那好,第一,我希望你馬上解去精神病院裡眾人身上的咒法,還他們一個平靜的生活。」
「這沒問題,我馬上就可以辦到,而且還可以讓他們永遠也記不起來在這幾天裡發生過什麼事。」魑殤馬上一口應承下來。
石軍點點頭,轉頭看著陸晴:「陸大姐,你現在感覺好一點沒有?」
陸晴自從服下了赤精果,感覺還真是從未有過的好,一方面她發現自己身體裡充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能量,感知能力也在頃刻間極大幅度地增強了,足不出戶,只要心念所至,似乎就可以通過靈力感知到外界的動靜;另一方面,又遇到了魑殤這樣一個法力高強的同類願意指點自己,心裡正在暗中高興,聞言連忙笑著說:「我早就沒事兒了,好像現在比以前感覺還好一點呢。」當下把自己感受到的變化講述了一遍。
「這有什麼奇怪的?」魑殤一笑道:「你吃下的赤精果足以抵得上幾百年的修煉之功,以後再稍微修煉鞏固一下,還會有更多讓你吃驚的變化呢!」
「這樣就好!」石軍繼續說道,「陸大姐,我想請你幫個忙——這位魑殤,以後也是我們的朋友啦,只不過他對於人界的規矩可不大清楚,這幾天,我想你能夠抽時間教教他,並且照顧一下他的日常生活,好嗎?」見陸晴點頭同意,轉頭對魑殤說:「第二件事,就是我希望你這幾天也能把冥界修行的一些法門教教陸大姐,她靈力雖然提升了卻並不會修煉,而且她在人界還有事情需要自己解決,所以早作準備總是好一點,而你如果以後打算在人界久留,也可以趁此機會學一學人界的規矩,你說呢?」
魑殤可萬萬沒想到石軍竟會真的把他當作朋友對待,並且委託專人照看自己的生活,聞言大為吃驚——自出生之後,除了在幾個兄弟手足那裡,他還從沒在其他人那裡感受到過這種平等的友情。心裡不由隱隱湧上一陣暖意,饒是如此,臉上卻仍然不肯流露出來,只是淡淡地對著陸晴點點頭,學著石軍他們叫道:「那就拜託你了,陸大姐。」
陸晴原本就希望魑殤能夠指點自己,此刻聽到石軍他們這麼一說,終於放下心來,對魑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