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捕 第一卷 尚未睜開的眼睛 第十五章 心眼之光(上)
    「什麼丟到油鍋裡炸,沒有的事兒!」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石軍和小搗蛋說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忍不住氣咻咻地質問:「你們冥界也太霸道了吧,錯過報到時間就要出動鬼卒把人丟到油鍋裡炸?怪不得那麼多幽魂野鬼寧可一直在人間晃悠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一番慷慨陳詞說得小搗蛋無限委屈:「我在冥界那麼久,每一層地獄都去過了,從來沒見過什麼油鍋啊!」

    換了平時,聽小搗蛋說到「每一層地獄」,石軍早就忍不住要問個究竟了,但眼下他卻沒了這份心思,只是半信半疑地問道:「那蘇蘇為什麼會這麼說?」

    「那我怎麼知道?」看來小搗蛋也是一頭霧水。

    「嗯,估計是他也是小時候聽大人亂講的。」石軍記起了前幾天自己生吞活剝鬼故事的糗事兒,「算了,下次見到蘇蘇的話,我再勸勸他……」

    石軍正琢磨著,眼前白光一閃,卻是赤陽到了。

    這次她終於換了一身裝束,上身一件白色運動裝,下身一條藍色牛仔褲,脖子上還搭著一條汗巾,一幅剛剛練完晨跑的青春少女形象。

    「赤陽大姐是不是發工資了,這身行頭不錯呀!」石軍對赤陽的這身打扮無比好奇,所以一上來就打趣道。

    「別胡扯,我穿成這樣還不都是拜你所賜。」赤陽沒好氣地說道。

    「因為我?」石軍有點莫名其妙。

    「要不是為了配合你這個半吊子冥捕大人,方便以後在人界的行動,我用得著穿成這樣嘛!」看樣子這身打扮和赤陽的審美觀有那麼一點不吻合。

    「這樣挺好啊,至少比原來的樣子漂亮多了!」看到赤陽佯怒的可愛樣子,石軍忍不住調笑了一句。

    正說笑間,路邊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小伙子與石軍擦肩而過,百忙之中還回過頭來,對著赤陽吹了一聲口哨。

    這下石軍傻眼了。

    難道這個人可以看見赤陽嗎?沒可能啊,一直以來都只有自己看得到她,其他人又怎麼會……

    「你發什麼呆呢?」赤陽見石軍傻傻的一直看著自己,突然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

    「那個人,你看見沒有,他可以看見你耶!」石軍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大驚小怪!現在任何人都可以看見我。」赤陽笑著:「我又沒有隱形。」

    「鬼不隱形的話,一般人也可以看得見?」石軍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早說過我不是鬼了,不隱形的話,當然可以被看見!」赤陽揍了石軍一下。

    「不是鬼?你不是冥界的人嗎?那你是什麼?」石軍一連丟出好幾個問題。

    「別動不動就鬼呀鬼的,冥界也不都是鬼呀!至於我是什麼,說了你也不懂,所以現在告訴你也沒用!」赤陽有點不高興了。

    這麼神秘,難道這個赤陽是什麼黑山老妖麼?石軍本來還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但看到赤陽已經被自己「鬼呀鬼呀」的弄得一臉不豫之色,便識相地閉住了嘴。

    「好了,說正經事吧。你的進度太慢了,到現在才剛剛起了個頭,與其這麼八卦的打聽人家的隱私,還不如多用點心思在任務上吧!」赤陽其實是有點替石軍擔心,但不知道為什麼,話一到嘴邊就變了樣。

    「不是還沒到期限嗎?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石軍本來就對這個所謂的「考驗」一肚子意見,現在見袖手旁觀的赤陽竟然說起了風涼話,一氣之下,忍不住頂了一句。

    「好,我不急!看你到時候拿什麼交差!」赤陽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把腳一跺,掉頭離開。

    ********

    自從赤陽出現以後,一向喜歡唧唧喳喳的小搗蛋竟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安靜無比,直到赤陽和石軍鬧翻離開後,才悄悄地長出了一口氣,小手按著胸口說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赤陽姐姐一定是來查崗的,幸好我今天還沒去玩。」

    「她?」石軍心中氣憤未平,嗤之以鼻道:「我看她是神經病週期發作,上來抽風的!」

    對於石軍和赤陽的爭執,小搗蛋卻不敢摻和,她吐了吐舌頭,躲在一邊默不作聲。

    石軍發洩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幼稚——自己以前不是這麼容易動怒的啊?這段時間是怎麼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赤陽的態度好像特別的差,還真是搞不懂啊!

    他搖了搖頭,想要拉住小搗蛋再打聽一下關於如何接引蘇蘇的事兒,哪知道這個小傢伙最近好像被什麼稀奇的東西迷住了,一直心不在焉,才敷衍了兩句就賴著要去一個什麼遊樂場玩,任憑石軍怎麼軟硬兼施卻一點用也沒有。

    無奈之下,石軍只得獨自去了學校。

    午飯過後,石軍習慣地順著操場外的小徑一個人溜躂起來,還沒走上幾步,就看見胡海迎面走過來。

    「就知道你小子在這兒。」胡海的巨靈掌親熱地拍打著石軍的後腦勺。

    「輕點兒,」石軍怪叫,「再使勁就打傻了!」

    「不會吧?我倒是想一巴掌把你拍聰明點兒——最近你小子可一直都傻里傻氣的!」

    石軍剛想說話,忽然間屁股上挨了重重一擊,「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你幹嗎踹我!」辛辛苦苦爬起來的石軍氣呼呼地衝著胡海叫道,可眼角一瞥,正看見得意洋洋的蘇蘇正抱著皮球站在身後,不禁又是生氣又是莫名其妙。

    「什麼我踹你?自己走路不小心還拿我當擋箭牌。」胡海被問得一愣一愣的。

    「哼!壞蛋!打你!」蘇蘇歪著小腦袋,笑嘻嘻說著,用手對著虛空一指,咕噥了幾句什麼,接著大喊一聲:「著!」

    還沒站穩的石軍應聲倒地,重重地坐在無比堅硬的青石板路面上,差一點屁股開花。

    「好你個小鬼頭!」石軍吃痛,忍不住叫了一聲,隨即後腦勺便又重重挨了一下,忍不住「啊呀」一聲,恨恨道,「敢打我?」

    「誰打你啦?」胡海無限委屈地叫道,「你有毛病啊?」

    蘇蘇哈哈大笑,轉過身,一溜煙兒跑得無影無蹤。

    石軍翻了個白眼,差點背過氣去——這小鬼,怎麼突然和自己幹上了?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半晌,他才哼哼唧唧站了起來,卻正和胡海不懷好意的牛眼對個正著。

    「走,咱們走!」胡海不由分說,架起石軍就走。

    「幹嗎?」一連挨了三下,石軍只覺得渾身都痛。

    「去醫院!」胡海腳下生風,拽著石軍一路小跑。

    「去醫院幹嗎?我又沒摔傷!」石軍用了渾身的力氣才掙脫開來,迷惑地問。

    「可你腦袋傷了,」胡海大為擔心地用手指指他的頭。

    石軍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胡海話裡的意思,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大海,你相不相信我?」

    胡海盯了石軍一眼,毫不猶豫道:「信。」

    那就好,還是說得通的。石軍頓覺一陣感動,他拿出最真誠最誠懇的表情和語氣,緩緩地說:「大海,我告訴你,我真的沒什麼毛病。我知道剛才打我的不是你。事實上,那是一隻鬼幹的,一隻有著40多年鬼齡的調皮鬼幹的,可是你卻看不見……」

    說著說著,石軍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一點語無倫次,不禁有點沮喪,難道是被氣得發暈,弄得說話也不利索了?轉眼卻看到胡海竟似聽得頗為認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不禁心中大喜:「不愧是好兄弟啊,只有你才會相信我!」

    「要不,」胡海沉吟著,開了口,「咱倆到了醫院再好好說說?」

    「梆!」石軍氣得冒煙,在胡海的大頭上重重敲了一記,轉身就走。

    ********

    到了第十五天的時候,石軍的身上各處成功地積累了一定數量的淤青,那都是蘇蘇的得意之作——這只調皮鬼看來頗為享受這種「整人面對面」的遊戲,幾天來沒少讓石軍吃苦頭,雖說都是一些小打小鬧,但皮肉之痛是免不了的,看著石軍被自己氣得吹鬍子瞪眼,蘇蘇簡直開心極了,於是幾乎全天候都瞄上了石軍。

    好在蘇蘇的惡行僅止在校園裡,小傢伙不知為何,從來都不到學校以外的範圍活動,石軍估計這裡可能是小鬼頭生前的活動範圍——聽說這裡以前是住宅區,後來才被政府規劃成大學校園。

    找小搗蛋幫忙明顯行不通,每次她都是用同樣的一句話就把自己打發了。

    「冥帝大人說了,不能給你具體的幫助,赤陽姐姐又不在,小搗蛋也不敢擅自作主啊,冥捕大人,你可不要生氣哦!」

    石軍現在是頭大如斗——這樣下去,不僅完不成獨立抓鬼的任務,還要被蘇蘇無休止地折騰下去,不單去冥界的心願泡了湯,而且自己以後在學校裡可就真是步步危機了,但憑自己現在的能力,怎麼可能把那個具有法力的鬼怎麼樣呢?那個見鬼的考驗簡直是超級不平等的條約啊,真想不通自己當初怎麼回一口答應下來……想到這裡,他憤憤然卻又無計可施。

    這些天下來,由於看到陸水貨被蘇蘇修理的慘狀和自己的切膚之痛,石軍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些為禍人間的亡靈的可怕,起初的那種抗拒心態早已大為改善,儘管他從沒奢望做一個「換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的英雄,但實實在在地作幾件有益於他人又不損害自己的事兒,總是一件好事。

    因此,儘管那個勞什子冥帝大人堅持不予以任何援手的決定激怒了石軍,他也沒有真正打算放棄,被蘇蘇修理的確不是什麼賞心樂事,但他卻還是咬牙把這當成了對自己的一種考驗,而且在他看來,蘇蘇儘管調皮,但事實上卻還是一個可憐的小孩子——不是嗎?小小年紀便失去了生命,獨自一人四處漂泊,為人界所不容,又去不了該去的地方。

    這種念頭支撐著石軍,讓他終於熬過了最初的艱難時刻——過不多久,孩童心性的蘇蘇對石軍也失去了興趣,他顯然發現了更為「好玩」的目標。

    而這個目標,竟然是胡海。

    一開始,石軍還在奇怪怎麼這調皮鬼蘇蘇一兩天都不見「鬼影」了?而且因為他和胡海不同班,所以並非天天都見面,故此對胡海的悲慘遭遇一無所知。

    到了實習期的第二十天,甚至連小搗蛋也不來「點卯」了,赤陽更是面也不露,也不知道她是在和自己賭氣還是另有公幹去了,反正情形不是很妙——看來就像是冥界對他的表現大為失望,準備不聞不問,提前放棄了。

    就在這時,愁眉苦臉的胡海出現在他的面前。

    ********

    自從上次胡海揪著石軍上醫院之後,兩個人一直各忙各的,沒有碰頭,忽然看見一向樂天的胡海這幅苦瓜模樣,石軍忍不住好笑。

    「是不是被陳雅甩了?」兩個人溜到學校小公園的涼亭附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了下來。

    「唉!」胡海一聽,表情更為鬱悶,長歎一聲,低下頭去。

    石軍這才覺得事情好像並不簡單,於是嚥下了準備繼續開的玩笑,大力拍了拍胡海的肩膀:「精神點兒,男子漢大丈夫,就算是泡妞失敗了,天也沒塌下來呀!」

    「你說得倒輕巧,」胡海悻悻然:「你有沒有試過考試的時候,明明胸有成竹奮筆疾書,忽然早就交到講台上面去的複習資料莫名其妙飛到桌子上,然後被監考老師抓個正著,搞得要直接重修?你有沒有試過挽著女朋友漫步街頭的時候,忽然腿一軟,對著迎面過來的一個漂亮美眉跪下,不但氣跑了自己的女友,還差點被別人的男朋友暴菜?我他媽招誰惹誰了,怎麼這些邪乎事兒全讓我碰上了?!」

    胡海有氣無力、滿腹辛酸地哼唧著,神情比竇娥還要委屈和傷心一萬倍。

    聽了胡海的訴說,石軍本想哈哈大笑,忽然又覺得有一點不對頭,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

    果然,一張得意的小臉蛋兒正呲著小虎牙衝著石軍做鬼臉呢,不正是蘇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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