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甬道,半塌陷的墓室出現在眼前,原先放棺材的地方空蕩蕩的,也不知道這可憐的主人怎麼了,使這裡變成了空房子。
七點明晃晃的燭光在長滿青苔的東南角搖曳,大金牙輕輕鬆了口氣。走過去拿起兩支蠟燭放在地上,點上火,燭光變成了九點。
方纔還空無一人的墓室裡忽然從黑暗中的陰影處走出七個人來。
當先一人已白髮蒼蒼,燭光中皺紋形成的陰影甚是可怖。他看了我們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
「山上搬柴山下燒火,敢問二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拆解得幾道丘門?」
大金牙頓時傻了,兩眼瞄向我,這正統倒斗人的唇典切口,他可一點不懂,他所知所聞,不過是幾句黑話幾個名詞罷了,要不,他也不會千方百計要找「陪客」。
「無有元良,多曾登寶殿,尋處覓龍樓!」
那老者聽了我的話,臉上的皺紋難看的扭曲了一下,算是笑過了,扭頭望大金牙,這回沒用切口了,只是問:「你就是北京潘家園專門收購明器,外號大金牙的?」
「是,是!」大金牙神色恭敬,「您老是……」
他可不傻,在這群正統摸金校尉裡能出頭說話的,自然不是簡單人物。
那老這卻沒再理他,只是伸手示意。他身後的六個人都走出來站到了明處。
最左邊是一個少年,神色冷漠,只微微點頭就算打了招呼。第二個人好像是老者的徒弟,站在老者身後,用憤憤的目光看大金牙。
第三個人是個相當英俊的中年人,右邊耳朵上居然穿有耳洞,墜著一個古樸的雙環紫牙烏墜子,中間還鑲著一顆藍綠色寶石。那東西絕對是魏晉的古物,價值不下一千萬。這麼獨立獨行的傢伙,除了倒斗界最「神經」的卓言還能有誰?那傢伙不僅是個摸金校尉,還有個生性愛管閒事的毛病,最看不慣的就是破壞規矩的倒斗手藝人,要是被他盯上了他絕對會有辦法讓你傾家蕩產直到你發誓不再壞規矩為止。所以他的相貌特徵在倒斗界廣為流傳,生怕有個不小心讓他瞄上。
後面三個人一看就知道是老在一起倒斗的搭檔了,彼此站得很近,一點沒有獨行客特有的外形於色的戒備。
只是大金牙一見這三人就往後縮,差點沒躲到我背後去。
三人中的胖子狠狠瞪著大金牙,好像要把他吞下去,要不是那個高大粗獷,很有軍人般彪悍氣息的男子拉住他,這胖子指不定會衝上來把大金牙給分屍了。兩人身邊站的,是個女人。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女性同行,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無疑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黑髮如雲,秀眉入鬢,腰間還掛著一把軍刺,一把虎牙D80軍刀,立刻讓人一頭冷汗敬而遠之。
看來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女子敢倒斗摸金,必然有超眾之處。
只是眼看下來,大金牙當真是惹出了不得了的麻煩。
「閣下是秦教授吧!」行內德高望重,對外職業相當顯赫的考古學權威。
那老者微笑著點頭,不過笑容裡明顯有另一種意思,低聲道,「小端吧?不錯不錯,小伙子很有前途。這是我徒弟李瑞。」
「你好,我是胡八一。」那男子攔住胖子後,就走上前來打了個招呼,「這是我的同伴王凱旋和Shirley楊。」
我表情古怪的看看他,再看看我身後的大金牙,終於忍不住笑起來,那男人茫然的看著我,又看了看自己,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我一見他便笑得如此誇張。
「你,你就是胡八一?就是那個大金牙在潘家園認識的,用了兩塊假摸金符就交上朋友的倒斗高手?風水大師?哈哈哈……」我初次聽大金牙說便笑得喘不過氣,堂堂摸金校尉怎麼會連自己這行的招牌都不認識,被一個一知半解的外行輕易騙了。
胡八一和那胖子王凱旋都尷尬起來,胖子狠狠道:「這該死的奸商居然還把偷搶拐騙的事到處宣揚,簡直是社會主義敗類,胡司令,我說不要相信這奸商,你看,果然出事了吧!」
「我也不想的啊!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大金牙跳出來辯解,「而且,那兩枚摸金符,是小端給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假的啊!再說了我家老爺子當年戴的也是這種摸金符,從來也沒出過什麼岔子!」
「你就吹吧你,你家老爺子進棺材多少年了,誰知道是真是假?」胖子罵道。
「小端?」胡八一敏銳的將目光放到我身上。
「你好,東方端華,行內人叫我小端!」我忍住笑,因為我知道,很快就會輪到別人來笑我了。
「東方端華?!」唯一的女子脫口驚呼了一聲,所有人一致用古怪的目光朝我行注目禮,連那冷漠少年的神色也變了,只有胡八一和王凱旋仍然很疑惑。
「咳!」秦教授強忍笑意走上來,「小端,胡八一和王凱旋是行內出道不足五年的新手,但是幹過不少大活!胡八一,這位是東方端華,是西漢東方朔的後人,見多識廣博聞廣記,號稱『倒斗界第一端午』!」
「端午?」王凱旋一時沒反應過來。
胡八一的神情卻變得古怪起來:「你是說,這位東方兄,經常遇粽子?」
「沒錯,而且是大粽子,綠毛粽子白毛粽子,血粽子煞粽子,要什麼粽子有什麼粽子。只要他一進古墓,就天天過端午節!」秦教授一本正經的話讓我哭笑不得。
「我娘咧,這他都能活到現在?」胖子完全用看外星人的目光審視我。
苦笑,這古墓屍變也不能怪我啊!只不過我進的每一座古墓都恰好屍變罷了!
「王凱旋,你沒資格講別人!」那女子撇撇嘴,「你和胡八一也不比他好多少!」
兩人默然,聰明人絕不和女子爭論。
「曹先生為什麼請客?」那冷漠少年見我們扯了好大一通也沒說半句正經話,不耐的問。
秦教授神色立即嚴肅起來,點點頭道:「大家自然明白事情嚴重性,非萬不得已不會請客,這事先從去年說起——」
「去年有人倒了獻王的墓。」
獻王?哪位獻王?在中國歷史上有很多位獻王,從戰國到五代甚至太平天國農民起義軍都有一位獻王,他們之間可沒任何關係。不過對於倒斗人來說,提到獻王,恐怕最先想到的是——
「你說的,該不會是古滇國的那位巫王吧?」一直沉默的卓言忽然插口。
「沒錯!」
「就是那個『殯於水龍暈中,屍解成仙,龍暈無形,若非天崩,殊難為外人所破』的獻王?」我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
「沒錯,就是那個善用蠱術,信奉邪神,殘害無數生靈的滇國君王!」
「誰那麼有本事?那可是號稱『若非天崩,殊難為外人所破』的古墓啊,而且誰也不知道獻王究竟葬在哪裡。」我驚訝無比,「況且他是位巫王,墓中機關佈置是多用蠱術,哪位高人竟能倒斗摸金安然而退,這真叫小端佩服。」
「咳!」任是王凱旋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其實,就是我們三個闖下的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