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傻正趴在萬年蓮池旁百無聊賴的吐著泡泡兒,卻驟然聽見空中有人高喊:「閃開!快閃開!」隨後便是轟然一物自空中砸了下來,卻哪容得大傻躲避,大傻最後一個念頭卻是:怎麼又叫我遇上了啊!唉。
只見一陣煙塵飛揚,隨後胡不歸等人自空中降落下來,只見地上一個深坑裡晃晃悠悠爬出一人,卻是又一次飛行失控的張富貴。小酒兒搖搖頭問道:「富貴大哥,你怎麼樣?」
張富貴甩甩腦袋道:「我沒事兒,小師傅,看來這飛行之術當真是有些危險呢,還好沒有摔壞啊!」大傻四腳朝天躺在坑底,哼哼唧唧的心道:老子有事兒!
胡不歸搖搖頭將大傻從深坑裡拖了出來,大傻卻哼哼唧唧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心道:不給老子吃顆豆兒休想叫老子起來。任胡不歸在它身上摸摸捏捏,卻總是躺在地上裝死。胡不歸自然瞧得出這傻大個沒受什麼傷,不過是在耍賴,不由笑罵道:「要吃豆兒的快給老子站起來!」胡不歸語聲未畢,只見大傻呼哧就跳了起來,張開一張大嘴巴,啊啊的等著吃豆兒,看那碩大的身形卻有著孩童一般的神態,實在是滑稽的很,眾人不由得哄笑起來。
胡不歸笑著摸出一顆天妖續命丸丟進大傻嘴裡,道:「老子身上的丹藥也不多了,看來還得去四處化些來才行。」其他中分紛紛心道:就像你小子這般糟蹋靈藥的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第一人了,有多少丹藥可供你胡鬧啊?胡不歸卻笑瞇瞇的道:「走吧,大傻,該去拜見我天玄師叔了,原本該在山門處就降落的,誰知道富貴這小子竟然收勢不住,竟然一氣衝到這裡來了。」
眾人隨著胡不歸來到清虛殿前,卻見兩名天玄真人門下弟子站在大殿門口,胡不歸迎上前去,道:「兩位師兄,掌教師叔可在裡面?」
那兩名道士一見是胡不歸,也笑著打招呼道:「是胡師弟啊,這幾天又去哪裡胡鬧去了?掌教真人在裡面與眾位師叔密談,特意吩咐不許他人打擾的,胡師弟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見掌教真人嗎?」
胡不歸道:「這麼不巧啊,也沒什麼事兒,我是來給師叔問安的,順便告訴他老人家,小酒兒我已經給他安全的帶回來了。」胡不歸這般說著,就牽了小酒兒到跟前。今年小酒兒是在天玄真人門下轉山,這兩位師兄都是與他熟識的。卻見那兩個道士拉住小酒兒左看右看,卻似乎是在看這個青城門下最乖巧的小師弟有沒有被胡不歸這個搗蛋鬼給帶壞了。
張富貴等人在後面竊笑不止,把個胡不歸搞得直撓頭,道:「好啦,兩位師兄,老胡還有些事兒要做做,你們替我跟師叔問安吧。小酒兒,你跟大傻好好練功,我們過幾天再來看你。」說著揪了張富貴和梅四匆匆向外走去。
幾人快走下台階時,卻聽身後一位師兄小聲念叨著:「師傅怎麼放心把小酒兒交給他哦。」另一位師兄卻道:「還好啦,至少小酒兒沒有背著條豬腿回來。」張富貴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胡不歸則是滿腦袋生煙的一路走了下去。
清虛殿內,氣氛異常的沉重。天玄真人坐在上首,兩旁依次坐著天風、天韻、天兵、天龍和天雨諸位道長,卻是人人面色沉重。卻聽天玄真人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傾盡全力放手一拼了。趕在那魔頭功力並未完全恢復之前,將他再度封印起來。再晚了他便要一統魔教,到那時呼風喚雨,只怕人間便要血流成河了。天兵師弟,那破損的一枚伏魔鏡你可修補完畢了嗎?」
天兵道長答道:「這伏魔鏡是以九煉九祭之法煉製而成的,這種方法卻早已失傳了。以蠢弟之能卻也只煉製過七煉七祭的法器。便是勉強修補殘器也需要十餘天時間,更何況那六十四枚伏魔鏡組成的大羅天伏魔陣法需要接近地仙的修為方能施為,便是修補好了,咱們也未必能驅動陣法,我看只有大師兄興許能夠驅動這伏魔陣法了。」
天玄真人苦笑道:「要是大師兄在,只怕那魔頭根本就逃不出青城山去,可惜大師兄在天師洞與小師弟一起閉關,更不知道他們幾時才能出來。」
天風道長道:「掌教師兄,難道此人比昔日的魔君燕西行還要厲害些嗎?」
天玄真人道:「此人只怕比燕西行更加可怕,他便是千年前橫行神州大地的大魔頭夜魔向天橫。原本我也以為那鎮獄崖的故事只是傳說,卻沒想到那裡面當真囚禁著一個絕世魔頭。眾位師弟可能都沒有聽說過,那還是在我小的時候,聽長輩們說那鎮獄崖下囚禁著一個惡魔,在一千多年前,我派廣陵仙長以地仙之能將其囚禁在鎮獄崖下,叫他永世不得解脫。我原本以為只是個傳說,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據說此魔生性暴虐,嗜血成性,是個沒有半點人性的狂魔。此番這魔頭得脫,只怕人間又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了。說起來他卻是從我眼皮底下得脫的,天玄愧對歷代師祖啊!」
天雨真人卻道:「師兄,管它是誰,咱們師兄弟幾個奮力與他一博就是了,管它勝負如何,大不了拋此凡胎,化入天地之間而已,卻沒必要自責的。」
天玄真人道:「師妹說的是,倒是愚兄看不透了。這樣吧,天兵師弟,從今天起你全力鑽研修補伏魔鏡,哪怕做出來的是七煉七祭的法鏡也現由得它了。天風、天龍、天雨,咱們四人則開始操習小羅天伏魔陣法,一月之後,咱們下山擒魔!」
卻說胡不歸等人一路下山,待走出山門之後,胡不歸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道:「左右無事,老胡帶你們去成都逛逛,那裡才叫一個熱鬧呢!跟你們說啊,我在成都還有一份產業呢。」
張富貴問道:「噢?什麼產業?」
胡不歸神氣十足的道:「天韻閣,聽說過沒?」
張富貴道:「我只聽說我小師傅的師叔好像叫天韻道長,什麼天韻閣,沒聽說過。」
胡不歸道:「天韻閣都沒聽說過,告訴你,那可是成都最有名的歌樓妓館,那裡面的茶湯是川內最好的茶湯,那裡的廚子是全川最好的廚子,當然跟四哥是不能比的。那裡面的姐姐們------」吹到這裡胡不歸突然覺得身旁很冷,瞥眼一看,只見梅輕雪一張臉已經變成了堅冰,不由得心中一寒,暗道:糟糕!
這小子隨即向天上一指道:「那隻鳥兒怎生得那麼古怪,老胡去瞧瞧看。」說著嗖的竄上了天空去,在雲朵裡爬來爬去。張富貴喊道:「哪兒有什麼鳥兒?沒有鳥兒嘛!」
胡不歸躲在雲朵裡,心道:你小子沒鳥兒,老子卻有鳥兒!卻聽見錚的一聲琴響,隨後就見胡不歸就像一隻被射中的鳥兒一樣,從雲端上掉了下來,彭的摔在地上。梅輕雪輕輕哼了一聲,抱著小虎繞過地上深坑,走了過去。小虎也跟著哼了一聲,卻不知道它在哼些什麼。
待胡不歸揉著頭上的大包兒從深坑裡爬出來時,卻見梅輕雪誰也不睬逕自朝前走去。張富貴追上前去問道:「輕雪,你去哪裡?」
梅輕雪道:「我回天妖谷去,這樣你們想去什麼暖香閣也好,天韻閣也罷,全不用避我,任你們自在胡鬧,豈不快活?」
胡不歸頓時感到腦袋腫了起來,不得已,只得上前解釋這天韻閣的由來。直說得嘴巴都腫了,梅輕雪這才消氣,道:「那咱們就去瞧瞧這錦官城的風貌吧。順便也去看看你那些姐姐們過得可都還好不。」眾人都暗自吐出一口氣來,隨著梅輕雪向錦官城飛去。
一入錦官城,眾人只覺紅塵氣息撲面而來。新年初始,城中正是熱鬧非凡,商舖開門利市,小販沿街叫賣,酒樓茶館更是人聲鼎沸,卻見街巷高低有致,廊橋錯落不定,紅花綠樹之中,端的是好一座繁華都市。
眾人一路逛去,只覺得入眼一切都十分新鮮。梅輕雪偏好名勝古跡,嚷著要去逛杜甫草堂,而胡不歸雖在成都住了將近一年,卻全是遊蕩在酒樓茶肆之間,也不識得路徑。眾人便一路走一路打聽。張富貴、胡不歸等人心思卻不在那詩聖的身上,沿途一路吃去,街邊小吃一個也不放過,盡數吃了個遍。什麼鍾水餃、龍抄手、擔擔面、桂花麻糖、酸辣粉,什麼怪味面、夫妻肺片、糖畫、珍珠湯圓,當真是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胡不歸等人一路興高采烈的走去,待到了杜甫草堂卻沒什麼興致了。
梅輕雪看著打蔫兒的幾個傢伙,抿嘴一笑道:「老胡,你們不是最崇尚好男兒、大英雄嗎?這詩聖杜甫便是一個響噹噹的好男兒呢!」說著便一路向草堂深處游去,一邊講起了杜甫的生平。當說到杜甫詩句中「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句時,胡不歸忍不住喝了一聲:「這句好!這姓杜的很合老胡脾氣!」當講到杜甫一生顛沛流離、困頓不堪時,老胡歎道:「這世上大多英雄豪傑總是要受苦的。」當講到最後杜甫被洪水圍困,餓了七天七夜之後,當地縣令贈他牛肉白酒,卻叫這一頓牛肉白酒給撐死了。
富貴聞言大悲道:「實在是太可憐了,這老頭要是修真的話便可多吃些個也撐不死了,唉,幸虧老子拜了一個小師傅,好險好險!」只聽得梅輕雪不住搖頭,卻不知草堂正祠中詩聖造像的鬍子氣歪了沒有。
眾人逛罷杜甫草堂,梅輕雪又說要去武侯祠。眾人打聽到這武侯祠是在成都南郊,因而詩聖杜甫曾有詩云:「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胡不歸等人卻不知道這武侯祠究竟是誰的廟宇,卻聽胡不歸問道:「這武侯莫不是一員猛將?可是燕人猛張飛嗎?」
梅輕雪聽得飯都差點噴出來,呸道:「武侯乃是蜀國丞相諸葛亮的祠堂,什麼猛張飛啊,祭奠張飛的廟宇卻是在雲安江邊的張王廟。」
胡不歸這小子臉也不紅,只哦了一聲,道:「老子最是喜歡猛張飛,這張王廟有空倒是要去看看。」
一行人從武侯祠出來,轉過一條小徑,卻遠遠的看見一角酒旗在路邊樹梢間迎風飄搖。胡不歸歡呼一聲,道:「正走的口渴,走走,去那酒肆喝口酒水解解渴。」
還沒走到酒肆前,卻見一個人嗖的被拋了出來,丟在了地上。那人骨碌碌打了幾個滾兒,晃晃悠悠的爬起來道:「還沒給老子喝酒,卻怎麼把老子丟了出來?你當老子沒錢嗎?」
胡不歸看見此人,忍不住噗哧一聲樂了,原來那人卻正是曾經開過酒肆的陳天仇,卻不想竟然在這裡遇上了他。胡不歸快步走上前去道:「陳老爺子,你怎麼在這裡?」
陳天仇佝僂著身子轉過臉來,瞇起眼睛看著胡不歸道:「你是誰啊?」
胡不歸啪得猛拍了自己腦門一下,卻忘了這老頭記性絕差。胡不歸道:「老子就是上次在你店兒裡喝酒吃肉都不給錢的那個!」
陳天仇啊的一聲,頓時眼中放出些光芒來,指著胡不歸道:「就是你小子,不光是吃老子的不給錢,那次咱哥倆一起去***樓找小紅睡覺,你小子也是賴著不給錢啊你!」
胡不歸頓時冷汗都出來了,這是哪跟哪啊?卻見身後眾人神色古怪的盯著胡不歸和那個糟老頭子。胡不歸急道:「死老頭子,你瞧清楚哦!」
陳天仇一雙小眼睛湊近了,再看了看道:「噢,老子記錯了,不是你小子,那是杜馭龍那個小胖子,你小子可不是胖子。不過,你小子又是誰啊?」此言一出胡不歸身後眾人全倒。
胡不歸絕望的揮揮手道:「想不起來就算了,老頭兒想喝酒不?老胡請你喝酒!」
陳天仇道:「好極!好極!」跟在胡不歸等人身後進了酒肆。胡不歸喊道:「快點拿酒切肉!」說著尋了張桌子,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陳天仇也跟著喊道:「趕緊趕緊!切酒拿肉來!」直聽得店小二直冒冷汗,卻不知道這酒如何個切法。卻看在胡不歸的面子上,不再丟這醉老頭出去了。
這老頭兒記性絕差,喝酒卻是一點也不輸與胡不歸,咕嘟嘟冒著氣泡兒就將一碗酒飲盡了,隨後左一碗右一碗喝個不休。胡不歸問道:「陳老頭,杜大叔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陳天仇含含糊糊得道:「小杜胖子大概又偷偷去找小紅去了吧。這小子不夠意思!」胡不歸心道:這都哪年的事兒了,虧他竟然還記得,卻把眼前的事兒忘個一乾二淨。
胡不歸心道:從他嘴裡也問不出什麼了,還是喝酒吧。於是撩起衣袖,與陳天仇、梅四、張富貴以及酒癮發作的小虎大喝起來。梅輕雪則是捧著一杯清茶坐在一旁,兀自眺望風景。
待喝到歡暢處,陳天仇卻突然跟張富貴發起了爭執。卻是陳天仇非說張富貴搶了他看中的一個鹵豬蹄兒。張富貴則說這盤中這麼多豬蹄兒你幹嗎非要老子手上這塊?陳天仇卻到只有這塊豬蹄兒生的標緻,老子今天非它不可。說著便撲上去搶,兩個傢伙竟然廝打起來,在地上滾來滾去,卻哪裡有半點高手風範,胡不歸卻和梅四高聲喝彩,看得興高采烈,直把梅輕雪的脖子搖得都酸了。
最後,一個豬蹄兒被一分兩半,兩人各執一半啃的口水長流。
眾人正胡鬧的歡,卻聽馬蹄喋喋連聲,雜沓而來。隨後嗖的一件事物飛了進來,釘在了桌子上。卻是一塊黑炯炯的鐵牌,一頭尖銳,另一頭卻是一個猙獰的魔王形象。門外有人高聲叫道:「陳天仇聽令,昔日魔教弟子務必於三月三,魔王壽筵之時,到巫冥宮覲見新魔君,不得有誤!」說罷也不等陳天仇答話,馬蹄嗒嗒,揚長而去了。
一說到魔君,陳天仇卻突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眼中精光四射,哪裡還有半點老態,他冷然道:「自從魔君去後,還有誰再配當魔君?哼哼,新魔君?連天魔令都送出來了,真當他自己已經是魔君了嗎?老子倒要去瞧瞧究竟是哪個狂妄之徒,有膽子染指魔君寶座。別是巫神道這老小子豬心吃多了,一時間心竅有些堵了吧!」
張富貴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問胡不歸道:「這老頭究竟是什麼人啊?」
胡不歸道:「這老傢伙是昔日魔教的天魔左使,在魔教中地位甚高,究竟高到什麼程度,老子也不是很清楚,你還是自己問他吧。」
陳天仇卻傲然道:「老子當年只在魔君一人之下,便是巫神道、厲刃山、薛如河、佘蠍心等四大護法也得忌憚老子三分,你說老子地位高不高?」
張富貴和梅四卻不知道什麼四大護法,又是什麼巫神道、厲刃山,卻都露出了無比敬仰的神色望著陳天仇,道:「老頭兒,你好厲害哦!」
陳天仇哈哈一笑道:「喝酒喝酒,管他什麼鳥新魔君,老子心中就只有燕君一個,其他人都是個鳥兒!」這一頓酒直喝到黃昏時分,酒鬼們這才晃晃悠悠,回了城。
只見華燈初上,夜色朦朧。梅輕雪道:「老胡,不去天韻閣看看你那些姐姐們嗎?」
胡不歸卻正色道:「我師傅曾對我說過授人以漁的道理,我已經給了她們我所能教的,再去打擾她們卻又是何必呢?倒不如叫她們自己去爭自己的一份命運了。」
梅輕雪點頭道:「你能這般想,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過咱們偷偷去看上一眼倒也不打緊的吧。」原來梅輕雪卻是自己想去瞧瞧,胡不歸曾經混跡過的地方,以及那群風塵中的女子。
張富貴道:「要去就快去啦,也好早些尋個地方睡覺啦。」於是,眾人跟在胡不歸後面,施展開身法,一團迷霧似的飄向了天韻閣。
眾人伏在天韻閣屋頂上,從明瓦向下張望。卻見大廳正中央一張香案上掛著一幅畫像,畫像上是一個身穿道袍的古怪少年,那少年足下則是一隻匪氣十足的白貓。香案上還立著一塊牌位,上書:胡小弟師尊不歸之位。端的是古怪的稱謂,這等古怪的名號卻也很配胡不歸這古怪的傢伙。
胡不歸笑罵道:「老子又沒歸天,立什麼牌牌嘛!「這一笑不要緊,竟然笑出一個臭屁來,正薰向他身後的陳天仇。這老頭動作極快,彭的一腳,就將胡不歸連人帶屁踢了下去。只聽屋頂轟的一聲,胡不歸一個人已經穿透屋頂落到房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