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漸移,夜已過午,無論李二怎麼勸說,長平公主終究是不肯上床,依舊是裸了身子在地上虔誠的念叨:「天神佛爺保佑我的吧,保佑我的吧,賜我個孩兒的吧……」
看他凍得的身體冰涼,唯恐長平公主受了風寒,無奈之下的李二隻能把棉被取了來裹在她的身上。
「駙馬你說神仙佛爺們聽得到我的話兒了麼?」長平公主竟然如此的期待。
這深更半夜的,那些所謂的神仙佛爺也早就睡了的,就是沒有睡也沒有功夫來搭理長平公主,若是真有神仙的話想來他們也是過夜生活的吧。
雖有這麼個齷齪的想法,卻是不能這麼說的:「是女這般的虔誠,神仙定然是知曉你的誠意哩,必然應允了你,想來不久就要有孩兒的哩!」
長平公主聞得此言,極是歡喜,李二趁機抱了她上床,恩恩愛愛的交股而眠。
這一夜,夫妻二人再沒有了往日那種久別勝新婚的激情,反而是分外的平靜和幸福。
是日。
精忠駙馬的門生,原陽谷的縣大老爺,現任的泗州轉運李大人竟然成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這個一貫精明的大老爺竟然犯了糊塗,說什麼也不肯跟隨李二去往西北。
並不是他反對這個大的遷徙計劃,其實李大老爺是十分贊成這個行動的,只是執意的要留守在泗州:「學生本是泗州唯一的地方官員,負有衛土安民之責,豈可擅離職守……」
「莫說大災之後的大疫,即便是泗州安然無恙,朝廷能夠容得下你這個附逆之人的麼?」
那李大老爺本是極其的精明,自然知道自己的處境,更是明白自己不會有什麼好地下場。不過泗州城中尚有不少不能隨大隊遷徙的災民。城外更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災民,李大老爺固執的認為自己既然是地方官,就有責任有義務管理好這一切:「朝廷或不能容我,若真的是降罪也是說不得了,學生飽讀詩書,久受聖人教會,宗師先前也曾言過最終重為民的。若是只一走了之。如何對朝廷交代?」
在李二心裡,從來就沒有想過還要對朝廷交代什麼,走就是走了。
作為當時知識份子中的典型,李大老爺和李二地想法卻不完全相同,他確實是接受了民為重的思想。…並且是不顧自己前程的不折不扣去執行,但是心裡終究是放不下朝廷,認為自己應當坦然去面對,何況泗州週遭還殘留了不少的災民。
李大老爺心底甚至有這樣的念想:有朝一日能夠去在金殿之上,面對朝廷言明民為重地思想。甚至是以死相諫。
「去往西北亦是為民,你何不……」
「學生心意已絕,宗師不便再行勸阻。兩淮之事已是橫反,無論對錯都有背與朝廷。學生若不留下坦然面對,定然落下千古罵名。況宗師大智慧,必然能夠帶領災民尋一安樂。若是如此,學生心願已足,總是有些須的罪責,千古之後必有後人為之稱道,學生即便是身死亦可含笑於地下的……」
「朝廷能容得你說道這些道理的麼?朝堂之人必然……」雖然這個其貌不揚的李大老爺表現出一個古代文人所應有地風骨和情操。雖然李二頭一回對這個小小的管理起了敬佩之心,依舊不能挽回李二對於整個大宋王朝的失望。畢竟如同李大老爺這樣地官吏是個少數,有此等風骨和心思的官員雖是極贊,甚至值得人敬佩,終究是受愚忠思想的熏陶罷了。朝廷根本就不會給他辨白的機會。領了的,哎……」不想那李大老爺真的是鐵了心的。李大老爺決絕說道:「苟利國家生死予,豈因禍福趨避之!」
果然,李大老爺沒有跟隨大隊遷徙往西北,而是留下來照看那些不能夠跟隨前往的災民,留下來準備對朝廷有個交代,甚至準備對朝廷說明說明叫做民為重地道理。
如同李大老爺這樣的人物,在當時應該算是絕對的忠臣了吧?
其實李二真的是說中了的,在不久之後到來地瘟疫之中,李大老爺不顧性命的和那些留下地災民生死與共,終於使泗州沒有成為死城,而李大老爺的個人威望也達到巔峰。功勞可以算是不小的,奈何朝廷的罪責還是沒有免去,終於死於朝廷的大牢之中。
這也算是許多忠臣良將的最後歸宿了吧。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李大老爺終於留下了子嗣。
李大老爺的後人棄文從武,並且吸取了先祖的經驗教訓,終於成為叫天下人敬仰之大英雄。
李家後人有個叫做庭芝的,因積軍功而成大將,死守揚州對抗蒙元鐵騎,留下許多可歌可泣的傳說。奈何大宋太叫人扼腕,前方將士浴血而戰,後方朝廷竟然集體投降,甚至下旨令前方將士投降。
前方還在打仗,後方的君臣就已經投降的例子不多,而皇帝勸自己的大將投降的千古奇談更是只有大宋一家,真是千古笑話。
好在李家後人並不似李大老爺那般的愚忠,一言「奉詔守城者有,聞諭降敵者無」將前來勸降的天家人物說的無地自容,中華好兒郎的鐵血悲歌唱的滿堂喝彩……
無論願或是不願,遷徙計劃即將展開。
在起身之前,李二本是打算慷慨激昂的陳詞一番,以激勵民心士氣。站在黑壓壓密匝匝的災民面前剛說了幾句,才發現災民根本就不關心自己之所言,或者他們根本就不明白言中之意。再拖延了片刻講了許多的大道理,那些個災民更是不耐,高呼著「聖母」示意李二趕緊的下台。
看那架勢,李二若是再講些「廢話」出來,災民們就是要拿碎磚頭爛瓦片的來砸了。
李二很識時務的灰溜溜下去,換了蕊蝶上來。那氣勢還真不是李二所能夠比擬的。
蕊蝶只一露面,災民皆是沸騰,高呼了「聖母慈悲」的號子納頭就拜。萬千人眾齊齊跪倒地場面還真是壯觀,萬千人齊齊呼喊的氣勢還真的是叫人為之震懾。
蕊蝶可不像是李二那般能講出許多的道理來,只是面色淡然的不動聲色,斜斜的往西北方向一指,災民已是沸騰……
為熱血衝撞了腦門的災民親眼見到為之頂禮膜拜地白蓮聖母指名了前進的方向。哪裡還有絲毫的理智和清明,狂熱的吼叫著聖母慈悲的號子亂哄哄地傾巢而動,幾乎是不受駕馭的往西北而來。
沒有人知道聖母所指的西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所在,更沒有人明白究竟要去往何地,不過蕊蝶既然是指明了方向。再沒有人懷疑,只是按照聖母的指引前進。李二愕然,引導災民前進這樣重大地事情竟然被蕊蝶如此輕易的解決,輕易到了只需要一個手勢的地步,真地……是匪夷所思!
看這些個狂熱的災民一個個赤紅了臉面的嘶吼了號子。若是有哪個敢於對蕊蝶表示哪怕是絲毫的懷疑,只怕當時就要為這些災民撕扯成為碎片……
李二苦笑:這次殺費苦心歷經周折的遷徙計劃,看來蕊蝶才是真正的主角!
災民如潮水一般的蜂擁而出。劉十三靠的近了,小聲地嘀咕:「蕊蝶還真是好本市,竟然能夠如此輕易的駕馭災民,若是俺有了這本事,定然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李二明白劉十三所指的大事業究竟是什麼,左右不過是那些稱王稱霸改朝換代的企圖,肅然道:「幸好你不是蕊蝶,不然就要大禍臨頭了地。」
「怎?」劉十三當然不能夠理解駙馬兄弟的意思。能夠輕易號令幾十萬人指眾,還有甚地事情是做不成就?
「莫看災民極眾,終究是災民罷了,成不得大事業。若是依照你的意思做下甚的指點江山指事,只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很明顯。這些災民缺乏統一的領導和最起碼的素質,雖然是有蕊蝶的領導不過那只是一時的狂熱。沒有強大的經濟基礎為依托注定是做不成大事情的。就算是所有的條件都具備了,這些災民也不會成為王霸天下的資本。
因為這些災民僅僅是災民罷了,根本就無法和當時的軍隊相提並論,要是強說災民有一定戰鬥力的話,起碼和當時的宋軍遼軍等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要說那些久經戰陣的大將,就是李二也有信心以幾十分之一的官軍徹底擊敗這幾十萬之眾的災民。
「嘿嘿,以駙馬兄弟的手段,還有甚的事情是做不成的哩,不如……」
李二斷然打消了劉十三的心思:「先尋個安生的落腳之地才是正理,旁的還是莫提的了。」
「對哩,」劉十三把聲音壓的更低,擠眉弄眼兒的附在李二身旁小聲嘀咕:「那個刺客梅香我看也是無有用處的,不如……」
說話間劉十三將手橫在頸項之中狠狠的虛劃一下,做個殺人的手勢:「不如一刀下去,省的累贅,還能夠省心不少……」
「莫……」
「怎?這等人還留著作甚?我已經叫人下手了的……」
*關於陽谷縣大老爺的描寫並非都是杜撰,李庭芝祖上確實是「京東末吏」「罪」,至於是不是這個相同境遇的陽谷李大老爺就不敢保證了。小說而已,不好當真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