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傳 正文 第315章 美人老朽
    已經間隔了不少的時日,那些被踩踏的積雪和爛泥融為一體,皚皚的漫天白淨雖是終究遮蓋了蒼茫大地之泥濘,人為的踩踏和旁是生命活動終究是破壞了這一片潔白,無論積雪如何的掩蓋,大地終究是坦露出本來的面貌——黝黑枯黃!

    只不過人的活動範圍還是太小了,天地蒼茫,為那貌似潔白的純淨所掩蓋之處還是太多……

    泗州城中街頭巷尾處的雪水凍了融,融化之後經過一個晚上再次凍結為泛著微微青色的冰凌,稍不留神便是一個失足栽倒在地。

    在這個寒冷的時候,在泗州這雜亂之地行走實在是不能馬虎的,總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是,李二可不想栽倒……

    如今正是臘月初旬,實在是冷的甚了,俗語說的甚是好的哩:臘七臘八,凍個疙瘩。

    李二再在腰間很隨意的繫條帶子,把敞風的大袍子緊緊的勒在身上,縮了頸項聳了肩膀在城中巡視。

    蕊蝶穿的也不是如何的臃腫厚實,卻是不懼寒氣的侵蝕一般,昂首挺胸的緊緊伴了李二身旁,腳下雖是自有滑溜不堪的冰凌碴子,卻走的甚是穩當,如履平川一般。

    穿了高底弓鞋的長平公主卻是吃足了苦頭,本就穿的臃腫不堪肚子又是高高隆起,雖又好幾個貼身的宮人左右服侍,錦衣玉食習慣了的長平公主依舊是幾次的險些栽倒,口中不住的喝罵宮人:「俱是些個能吃的潑爛夯貨,若是本宮跌跤,便交板子咬你們的屁股吶,哼!」

    長平公主本是不願在這冷天時候的出來,更加的沒有心思去看甚地災民,只不過那詭異的蕊蝶左右是不離開駙馬,實在叫長平公主放心不下。也不顧「身子甚重」便是隨了李二出來。

    一路之上,長平公主自是不住的打量蕊蝶,心頭煞是詫異:這丫頭也不見穿了好多御寒的衣物,卻是渾然沒有畏寒怕冷的模樣;更不見有人攙扶,卻是走的分外穩當,身子也不見得絲毫傾斜,難道這丫頭真的是甚麼勞什子地白蓮聖母?

    白蓮聖母?唬人的東西罷了。便如大宋官家自稱為上天之子一般,長平公主自然是不會輕易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說辭。

    長平公主哪裡能夠知曉,小小蕊蝶已經是心思極重,為了表現自己和那些凡夫俗子的不同,極力的克制對於寒冷地畏懼。甚至是不屑於做出縮頸拱肩這些很自然的御寒反應。腳下的冰凌自然不會區分在行走的到底是白蓮聖母還是凡夫俗子,更加的不會因為蕊蝶有了白蓮聖母地名頭便是好走了的。之所以蕊蝶能夠如此從容的在冰滑地路面上行走,無非是以驚人的毅力強行忍耐了腳上傳來的尖銳痛感罷了……

    城中災民雖眾,出來行走的卻是無多,如此的天寒地凍。便是貓狗之屬亦是不願出得窩來,何況是吃不飽肚子的災民!

    十室九空的泗州剛好為四處的災民提供了些許地棲身之所,抬眼之處正是一所廟宇。門楣之上的匾額早已沒有了蹤影,再也分辨不出這廟宇的名頭。

    至上而下一溜十三步的腳踏彰顯了此廟宇曾經的輝煌宏偉,山門之前地石欄之上早被磨出了許多的凹槽,想來當年也是香火鼎盛十分繁華,也不知道那貪婪地和尚愛財的佛爺究竟騙取了多少善男信女囊中金銀。

    如此的天氣也不必做什麼事情,只是擁擠在一起互相偎依的取暖,在半睡半醒之間等到那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罷了。旁的廂房之中早擠滿了災民,不時傳出聽不分明的人聲。

    大雄寶殿卻是洞開了門窗。準確的說是那門窗已經災民摳了下來,想是早已經在火光之中化為灰燼了吧。

    災民們在感覺到寒冷時候很是直接的就把門板窗框卸下來焚燒取暖,哪裡曾經想到沒有門窗寒風冷氣便會直接的進來?亦或是曾經想到了沒有門窗的後果,不過為了眼前的一絲溫暖而忘卻了長久的寒冷。

    老百姓們總是如此,只是顧得眼前卻是忘記了以後。李二暗暗的歎息一聲,發自心底的一聲歎息……

    只因為供桌功德箱等物早已經為災民所焚燬。偌大的正殿愈發的寬敞。災民們按照各自的地域分成幾個小小的團體,分別圍攏在一團火焰的周圍取暖。

    四處漏風的大雄寶殿之中煙塵飛揚,地面上滿是黑色的灰燼。更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奮力推到了高高在上神態祥和的佛像,起勁的將那塑像踩踏的粉碎,想是要抽出塑像裡頭的木質支架焚燒了用來取暖之用……

    角落裡一老者已是鬚髮皆白,見神仙佛爺的塑像毀壞旁的人卻不加阻止,急急的站起身來惶恐的勸阻:「我的天爺,怎能如此的褻瀆神靈?燒了佛爺的供桌已是大大的不敬,也不曉得要燒多少紙錢做幾許的功德才能夠贖回罪過,如何能夠就佛爺的金身也毀壞的吶……」

    一眾的災民彷彿不僅不上前阻止吶毀壞塑像者大不敬的行為,反而如同見到怪物一般的看了這老者……

    「甚的神仙佛爺,俱是唬人的東西,如何能夠信得?」那還在踩踏佛像的年輕人厲聲反駁。

    「說的對哩,俱是些偽神,護不得我等。」

    李二暗自欣慰,想不到這些愚昧的災民經過這次變故竟然生出了樸素的無神論思想,只要不再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靈身上,便是一個飛躍性的進步了。

    還不等李二的心思落下,那些個產生了「無神論」思想的災民口風已是大轉:「甚的玉皇,甚的閻王都是假的,你可曾見過玉皇閻羅護佑百姓?甚的神仙,甚的佛爺俱是唬人的偽神,何曾見過神仙佛爺顯靈?八荒之內六合之中,天上地下唯有白蓮聖母乃為真神……」

    說到此間,蕊蝶卻是剛巧不巧的邁步進來,眾人抬眼觀瞧,見得聖母親臨,當即呼啦啦的跪倒成一片,亂糟糟的納頭便拜:「白蓮聖母,世間真神,護佑萬靈,百無禁忌……」

    一眾的災民便如見到神靈一般的膜拜頂禮,哪裡還分得出面前的蕊蝶是神還是人,亦或者是魔王……

    那蕊蝶見得眾人跪拜,面上也不見絲毫的波瀾,坦然而受眾人之跪拜,彷彿自己真的就是眾人口中的白蓮聖母一般。

    其實蕊蝶面色恬靜並非是自認為是那無所不能的聖母白蓮,而是根本就不把眾人的跪拜放在眼中,在蕊蝶看來,如此螻蟻一般的世俗之人,便是生生受了其膜拜也是理所當然。

    李二這才明白災民並非是產生了什麼樸素的無神論思想,而是已經顛覆了原來存在心裡的所有崇拜,存在眾人心靈之中的神佛早已隨著災難而去,眾人已經開始信仰能夠帶來生存希望,能夠在舉手之間引發天罰的白蓮聖母——蕊蝶。

    蕊蝶以大智慧大慈悲的千手觀音形象出現,眾人口口相傳自然是會出現許多的誇張,未免就把蕊蝶神化了。再加上白蓮妖人的刻意推崇,眾人自然對蕊蝶是十分的膜拜,而上次蕊蝶施展「天罰」之術,輕易將大宋精兵擊敗,更是把這種崇拜帶上了巔峰,便是原本不怎麼相信白蓮聖母之人也是對聖母的神態堅信不疑。

    災民把蕊蝶神化,不僅是看做求生存的希望,更是將蕊蝶作為謀福利的精神寄托,自是不允有人將神仙佛爺凌駕於聖母之上。

    眾人依舊是對了蕊蝶沒完沒了的跪拜,更有甚者竟然將蕊蝶視如菩薩一般的許下種種心願……

    李二暗自歎息,是發自心底的一聲長歎,利用蕊蝶依舊白蓮教的妖人將災民集合起來雖然有極大的功效,奈何災民對蕊蝶如此盲目的頂禮膜拜實在非是李二之本意,更非是李二所願意見到之局面。

    在李二的心頭,將一個人生生的推上神探實在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李二甚至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有了合適的機緣,必然還蕊蝶凡人的真實面貌。

    李二面前已經是跪倒了大片的災民,鬧哄哄的言語之中唯獨有兩人不跪不拜,只是定定的看了蕊蝶,再緩緩的將目光轉移到李二身上。

    不跪者便是方才阻止災民毀壞佛像的老者,角落裡還有一妙齡的女子。二人以同樣古怪的目光注視了李

    李二亦是感覺這老者甚是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在甚的地方見過。再是定睛觀看,卻見這老者衣衫不似災民那般的破敗,面色更是紅潤,渾然不似災民一般的滿面饑色。

    身旁的蕊蝶已經為災民所圍攏,面色淡然臉上一片純淨……

    那老者緩緩的近前小聲的問道:「你……是李二?」

    「正是。老丈好生的面善,好似曾在哪裡相逢一般。」

    那老者低了頭不語,好似在努力的思索會議什麼往事,好半晌子才抬起頭來,雙眸之中滿是難以壓抑的興奮之色:「李二,嘿嘿,還記的老朽麼?」

    說話間,角落裡那妙齡的女子亦是趁的近了。

    李二仔細的在記憶之中搜索,真個念不起在何處曾和這老者相逢過:「老丈與我應是見過面的,只是念不得了,老丈尊姓大名?」

    「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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