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仔細的上下打量此人,但見他面皮白淨頜下物須,面上帶了幾分笑意,實在和那些個災民有極大的不同。
「你究竟是甚的來頭?」可以肯定此人絕對不是災民:「你是甚人?」
「回駙馬爺爺問,」那人拱手為禮,:「小人本不是個有名的,說的出來只怕爺爺也是不曾知曉,卻是有個渾號,喚做無孔不入。」
李二已經對此人是起了疑心的,他不僅唆使李二搶劫軍糧,更甚的便是能夠將漣水軍的動向說的一清二楚,可就不只是「無孔不入」那麼簡單的了。
「你怎知漣水的動作?又怎知曉的如此清楚?你究竟……」李二接連的問出大串的問題。
無孔不入卻是笑而不答,很是滑頭的說道:「駙馬爺爺莫問的許多,小人只是知曉些個消息,俱是和糧米有關的,爺爺若是無膽便只當小人從不曾說過;若是爺爺有救百姓的心思便來找小人的……」
「我怎曉得你那消息是真是假?」
「爺爺也不必擔心,小人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誑駙馬爺爺。這可是干係到萬千性命的大事情,小人若是胡言,便是插了翅膀也逃不出爺爺的掌握!」
也確實如此,無孔不入若是胡言,根本就不可能從萬萬千千的災民之中逃離出去。
李二曉得無孔不入提供的消息定然是真,也就不再考慮消息的可靠性。
雖然不是甚麼有深沉心機的大人物,李二卻是曉得這個無孔不入絕不簡單:大宋軍隊的動向不是隨便甚麼就可以知曉的,而且此人一上來便是要自己搶劫軍糧,顯然是別有用心的。發動萬千的災民去哄搶軍糧,無論是成是敗都是謀反,定然鬧個不好收場地局面。
雖說李二和朝廷之間已經沒有幾分的信賴,對於謀反還是多少有些個顧忌的。如此一來便是和大宋朝廷真正的撕破了臉皮的,自家和朝廷再也沒有了絲毫可以緩和的餘地……
這個無孔不入究竟的甚地來頭?
若說情報之準確,自然要說是西夏一品堂,難道是他是西夏的細作?
哄搶軍糧對北方前線的影響不小,難道此人是契丹奸細?
無孔不入看李二面色不定,曉得這位駙馬爺爺尚是猶豫不決,嘿嘿笑道:「原說駙馬是個為黎民為百姓敢於犧牲的英雄。卻原來不敢過爾爾。嘿嘿……」
李二可不會為無孔不入的激將之法所困,根本就不曾考慮過要成為甚地英雄人物,只是一直在想災民的出路。
眼下已經有了幾十萬的災民,每個時辰都有人為饑寒所迫而失去了性命,只要三兩日之內得不到糧食供給。死亡人數將直線上升。
北方戰事不可能在短時期內結束,朝廷一心只想了打敗契丹,更加的不會在短時內顧及到災民,漫長的冬季對於幾十甚至上百萬地災民而言,絕對是致命的。
一旦想到那「百屋無一人。十里無雞鳴」的恐怖景象,李二真地便是毫無顧忌的,沉聲問道:「你可知漣水軍護送糧秣的有多少人手?其行進路線可知更詳?」
那無孔不入聞得李二發問。真個是笑的歡暢:「駙馬爺爺果然是個人物,果然甘於為民冒險。漣水之軍糧過了駱馬湖便是一路西行,詳細的路線和人數便是如此這般……」
在飢餓的威脅之下,身邊隨時都有人倒下,已經麻木了的災民哪裡還有許多的顧忌?莫說是軍糧,便是皇糧也一發地搶了過來。
「要有糧食了,可都是精米的哩!」
已經餓紅了眼珠的災民根本就用不到如何發動,聞得有糧食頓時沸騰。滾燙的熱血已經充斥了大腦,甚麼樣的後果也不再考慮,腦中只有一個信念——糧食便是性命!
已經喪失理智地災民比李二要狂熱的多了,便是已經虛弱至極地老幼婦孺亦是摩拳擦掌,一哇聲的呼喚了駙馬爺爺快去拿糧。
李二心頭竟然有了幾分的恐懼。非是懼怕那押送糧米的官軍,更非是恐懼那哄搶軍糧的嚴重後果。而是為災民的狂熱所震懾——幾十萬已經為饑寒逼迫的失去理智的災民真是一股可以摧毀一切的可怕洪流!
一張張的興奮的面孔竟然有了猙獰的模樣,一個個瘦骨嶙峋的身影彙集成萬馬千軍。聚沙成塔,萬涓匯海,若不是有那些個白蓮妖人協助,李二真的不敢保證可以駕馭已經癲狂的萬千災民!
不論如何,若是不能夠在短時間內得到相當數量的糧米,根本就不能阻止災難的繼續,李二本就懦弱的本性被眼前的災難壓制,心底已經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回大的!
且不必多言李二是如何如何的佈置安排,災民是如何如何的興奮莫名,單表漣水軍糧的押運大軍。
軍糧出自漣水實在是不假,過了駱馬湖之後卻是交由淮陽軍來繼續運送的,只因淮陽軍處於大宋腹地,根本就沒有甚麼戰事可言。尋常日裡便是緝盜捕匪這些個事情也不常見,早就怠慢武備少於練習,偏偏今歲朝廷裡有大量抽調人馬北上,基本已經是個空空的架子。最湊巧的便是淮陽軍鎮新調來的那位大將
淮陽將軍非是別個,乃是李二的老熟人,此人不愛金銀不好美色,卻是最愛鼓搗個蛐蛐兒來耍。
各位看官猜的沒有錯,此人正是大宋名將——青銅將軍知的,腰裡的蛐蛐兒籠子那才真個是須彌也不曾離身,尤其是到了如今的寒冷時候,更是要以體溫來暖了那金貴非常寶貝蛐蛐兒,飼喂以用米湯浸泡的菜心兒,才能使得蛐蛐兒更見的健壯。
青銅大將軍雖然已經升任了軍鎮,十分的意氣風發,卻沒有以前那般地繁忙。每日俱是閒的無聊。奈何淮陽軍中沒有喜好此道的同仁,於是乎青銅將軍大人便是深入到了市井田間,尋些個無賴潑皮,專一的找那些養了蛐蛐兒的來耍子……
可是青銅大將軍也不是一直這麼清閒,可不就是接到了漣水軍的糧草了麼?
「朝廷裡的老爺們怎曉得咱們爺們兒地苦處,冬寒時候的還要押運甚麼勞什子的糧草……」青銅大將軍很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受這罪也就罷了,偏偏叫我的寶貝蛐蛐……偏偏叫弟兄們也不得安生……」
旁地侍衛親兵本就是青銅將軍從市井之間新近提拔的。最是能夠理會將軍大人的心思:「可不是怎哩?便是叫漣水軍一直送了過去也就是的,偏偏還叫咱們再跑一早,舟車勞頓的,好生作為地麼?」
「真不曉得兵部的那個呂老頭子是怎麼個想法,」青銅將軍大人不住的牢騷……
那親兵便來安慰:「還好不曾讓大人率了弟兄們去往北地前線。聽聞契丹人勇悍地很,個頂個的殺人不眨眼珠子的角色。我有個鄉親也是吃兵家飯的,前番家裡才得到消息,早就叫契丹人砍成了肉醬,屍骨也見不到哩。做個異鄉死鬼,真個是可憐貨……」
「是哩,是哩。聽聞營裡的老傢伙們說,契丹人的刀子便是戰馬也能一刀砍做兩端,一箭能射三百幾十步遠的哩……」
眾人聞得契丹人的剽悍,俱是色便,深為自己沒有去到北方前線而慶幸。
青銅大將軍看眾人懼怕地模樣,十分得意的哈哈大笑:「契丹人卻是厲害的緊,比起西夏鐵甲奇兵卻是不如。前方將士雖頗有些本事,比起本將軍大人來卻差的遠了。想當年時候。本將軍親征西夏,西夏騎兵來襲,本將軍臨危不懼,獨斬幾百的敵兵首級……」
青銅大將軍將牛皮吹地老天一般的大小,絲毫不提當年敵騎偷襲時候被嚇傻地醜態。偏偏這些個士卒還真的為青銅大將軍的牛皮所震懾,大生敬仰之情:「早便是聽聞西夏一戰最是慘烈。將軍大人便說道說道的吧!」
青銅大將軍擺出身經百戰的模樣,得意的說道:「要說西夏一戰,真個是刀光劍影屍山血海的吶,我軍困守孤城,內無糧草外無援兵,苦戰不利之後率軍突圍,你們道是突圍到何處?」
李二率孤軍一支破圍而出,直取西夏國都,奠定大宋立國以來軍事成就上的巔峰,這些個事情可是眾人皆知的,七嘴八舌的紛紛靠前:「不正是出奇兵,戰鐵甲,直取夏人國都的麼?」
「正是大戰西夏鐵甲騎兵,那西夏的鐵甲騎兵可真真的是了不得的,來去如電迅捷如風,通體罩了寸餘厚的鑌鐵鎧甲,刀槍不入水火不懼,本將軍卻是臨危不亂,號令士卒血戰……」
「將軍大人……大戰鐵甲騎兵不是駙馬爺爺的麼?」
青銅將軍大人也是吹牛吹的太也沒有了邊際,竟然把駙馬李二的功績硬生生的安插到了自己的身上。奈何李二大戰鐵甲騎兵乃是世人盡知的事情,為手下士卒這麼一問,也不尷尬,面不改色氣不長出的笑道:「是駙馬爺爺運籌帷幄不假,上陣廝殺的卻是本將軍,你們也不想想,駙馬爺爺是也文人,最多也就是安排妙計罷了,上得戰陣提刀子廝殺還是要本將軍這般血勇之將的……」
想來青銅將軍大人也是讀過駙馬的那《三國傳》,直將李二說成了智絕天下的諸葛臥龍,而把自己說成在萬馬千軍之中殺個七進七出的常山趙子龍!
眾人無不仰慕青銅將軍大人之神勇,正在驚歎時候,帳外軍兵來報:「好教將軍得知,外間遇到些個災民,鬧嚷了要我軍留下糧秣,不然就要殺將過來!」
青銅大將軍意氣風發的仰天大笑三聲:「好也,好也,於本將軍備馬抬刀,只本將出面,管教無知流民盡皆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