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將今日間在「臨江樓」的事情說與春娘知曉,逗的春娘笑個花枝亂顫:「想不到相公便是敢於捉弄當今萬歲的,還裝什麼測字的先生哩!」
「看官家的模樣是準備要和我緩和關係的。」
「那才是好的哩,奴奴也不願看到相公整日裡這般躲躲藏藏的。」
雖然還不大可能真的一勞永逸的解決和大宋朝廷的關係,不過卻是真的出現了緩和,終究是好的事情。
飲罷了幾盅酒後,二人又摟抱著壓於一起,郎情妾意,雲意雨情,男歡女愛,又是一番滯雲行雨,巫山酣戰,此中細節,便不做詳細表述。
如今二人行房早已少了取樂之意,更多的是那種親情罷了,待到雲消雨罷之後,春娘持了李二的手,輕柔的撫了微微隆起的小腹:「相公摸摸咱家孩兒的吧!」
「想不到我也是快要做父親的人了,這心裡頭重了許多的哩。」
二人說了會子蜜甜的話兒,擁了對方疊股而眠。
李二本是要絕早的起來,以免為「報社」前來上工人手撞見,若是有人見到一個古怪的老頭子大清早鬼鬼祟祟的從春娘房中出來,便是說不清的是非。
春娘有了身子,亦是慵懶了許多,身個白晃晃的膀子摟了李二,迷迷糊糊的說道:「還早哩,相公再睡片刻的吧……」
忽聽得門外有人說話:「春娘,春娘起來的麼?」
赫然是長平公主的聲音!李二大驚,長平公主怎麼來了?她不是一向貪睡起的甚晚麼?若是叫她撞見立即就露了行藏。
春娘亦是大驚,立時就睡意全無,小聲的說道:「相公且先穿衣躲躲的吧,莫叫公主見到哩。」
李二急急的穿衣,慌忙忙地踢踏了鞋子。
長平公主方才隱約聞得春娘於人說話,又見房門久不打開。心下狐疑不定:「春娘吶,起了沒有哩?」
「正穿衣的吶,公主稍候,這便去開門的。」春娘一面支應了長平公主一面叫李二躲藏。
偏偏這睡房之中連個裡間也是無有,那裝衣裳的櫃子小的可憐,李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鑽不進去。
「相公,且先到床下避一避。來床下……」
李二俯低身子,順勢鑽進床下。
春娘急慌慌的便去開門,長平公主頗為不耐的說道:「春娘在做地甚麼,本宮好似聽到這屋中有旁的人哩!」
「公主是說笑哩,怎就有旁人?不曾有的。不就你我二人的麼?」
長平公主仔細看看屋子,確實是藏不住人的,這才在床上坐了,很是親熱地說道:「春娘好妹妹還不曾梳妝哩,卻是這般的俊俏。我那裡還有個墜珠的鳳頭金釵。來日裡便送於春娘妹妹,也多長幾分顏色。」
春娘不是喜兒,不會因為長平公主許下個釵子就歡喜的甚麼似的。淡淡地謝過長平公主,也不多言。
「對了哩,怎不見駙馬?駙馬沒有於妹妹同房的麼?」
春娘便曉得長平公主不是專門來送什麼鳳頭金釵的,原來是來打探李二地行蹤。
「公主尚且不知相公的行蹤,春娘又如何知道?」春娘微笑著對答。
「嘻嘻,駙馬最是疼愛妹妹的,便是不見本宮也是捨不得妹妹你的哩。」
春娘聞得心中甚是甜蜜,依然不肯承認曾經見過李二:「相公我也許久不曾見的。想是怕官家捉拿躲了的吧?」
長平公主當然不會相信春娘不知道李二的行蹤,卻是實在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在這裡還住地習慣不?若是嫌衣食不周,本宮就叫幾個宮女過來伺候妹妹。」長平公主貌似十分關心春娘的飲食起居:「還用的是這般陳舊的被褥,真個是委屈妹妹的。」
猛然間長平公主見到那被子裡裹了個黑色地背縫襪子,心裡一動卻是不動聲色:怪不得方才好似聽到屋裡有旁人的人。原來還真地是有的,且是個男子。好個春娘。貌似嬌嬌柔柔的文弱模樣,背地裡還不是個淫蕩的貨色?竟然在背地裡做出養野漢子的醜事!虧得駙馬把你做成寶貝一般的捧著,定要呆住那野漢子,捉姦成雙看駙馬還有何話說。
長平公主得意的想著:便是小門小戶的人家出了這般偷人養漢的醜事,起碼也是要痛打個半死然後休了女家的,我這天家如何能夠容得?今日定叫你好看。
雖說是心裡存了狠毒的念頭,長平公主面上依舊是堆滿了笑意,仔細的環視房中,確信只有床底下可以藏人之後,心裡有了計較。
起勁的在床上一頓:「妹妹這床榻也是硬邦邦的緊了,需多絮些棉麻才是哩……」
床下的李二可是吃足了苦頭,那床板為長平公主一頓,落下不少的灰塵土屑,嗆入口鼻難受的甚了,雖是喉嚨發癢卻不敢咳出聲來。
躺在床上和趴在床下還真的不是一個滋味兒,那感覺完全是天壤之別。
「駙馬時常的誇讚春娘妹妹端莊賢淑,本宮深以為然的。」長平公主還是笑瞇瞇的模樣:「想來春娘妹妹也曾閱了《女經》讀過《婦言》的吧?」
「略略的看過而已!」
「何為婦道,何為七出?」
「孟子曰: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遵聖人教誨,婦人之道自然是順從二字。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此七項是為七出。」
所謂七出乃是古代夫君休掉女子的七個先提條件,若是已為人婦者犯有「七出」中任意一條,其夫君有權修掉此女子。
長平公主笑道:「原來妹妹還真的是知道七出的,何為三不去?」
「服舅姑喪,原貧現富,有所受無所歸乃是為三不去」
七出三不去乃是古代婦人之道的根本,雖然有七出的條文給與了為夫君之男子相當大的權限,若是其妻附和三不去的條件也不能休掉地。春娘所言的三不去是指妻子曾經幫舅姑服喪、娶妻時窮現在富有和被休後可能無家可歸這三種情況。
七出三不去在唐時便成為明文的法律。到了宋時候理學的說法開始抬頭,對於女子的規定更加嚴密。而《宋律》還是承襲了唐時律法,而且更是加強了許多。
「何為夫妻義絕?」
春娘道:「疾與奸是為義絕。」
宋時候的法律雖然分別限制了婚姻男女,卻是大大加強了男子的權利。七出三不去並非鐵律,規定在某些特定情況下,即使妻子符合三不去地條件,丈夫仍可以休妻。否則,丈夫也會受到法律的懲處。因為那些特定情況必須休妻為法律所強制規定,所以只要出現這種情況,便表示夫妻緣分已盡,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俗稱夫妻義絕。
而符合夫妻義絕的條件就是:妻子有惡疾或者與人通姦。此為律法所萬萬不容,是要強制休妻的。
「原來春娘妹妹知道地這般清楚,呵呵,極好,極贊……」長平公主微微下腰。果然看見床下有一雙男人的大腳,被蠍子蟄了一般的跳將起來,一把拽住李二的腳丫子。使勁的往外拖拽:「好你個蕩婦,趁了駙馬不在地光景,竟然偷養了野漢子,你……你……本宮便是打殺了你這賤人也是理所應當……」
長平公主本是髮妻正室,逮住小妾偷人,自然是理直氣壯的大聲吆喝,便是生生的打死那敗壞門廳地偷人小妾,也是常理。
李二本是趴著的。冷不防被長平公主直接從床下拽了出來。春娘亦是不曾想到長平公主會發覺床下有人,又唯恐長平公主知道了李二的行蹤要不利與他,亦是唬的變臉變色,一時做聲不得。
長平公主唯恐那「姦夫淫婦」逃脫,死命的按住掙扎著要起來的李二。大聲的尖叫:「快來人吶,快來人吶。捉住姦夫淫婦了的……」
外面跟隨長平公主前來地宮人聽得叫聲急急過來,看這場面果然是捉姦在床的模樣,頓時來了興頭,使勁的按住那「姦夫」。
「你個賤人,本宮本就不願納你,駙馬卻說你是個出污泥而不滓,隨狂流而不下的。本宮無奈這才納你進房,」長平公主惡狠狠的說道:「今日果真應驗了我那話兒地,朝秦暮楚的風塵賤人斷無全璧,你個賤貨強笑假歡以色事人,但求其媚不顧名聲地慣了。想你個賤貨生於貧賤長在卑污,所學者嬸膝奴顏、所工者謔浪淫蕩,本宮看駙馬的臉面也就忍耐下的。既難自潔也就罷了,竟然膽敢壞我門廳毀我天家聲譽,做下這般臟腑穢濁的醜事來。不把你剝的光了遊街三日,旁人卻道本宮治家無方,拿了,剝個乾淨捆在廊下,叫眾人好生的看看這賤貨是甚的臉面……」
春娘堅定的相信有相公在自己斷然不會吃虧,只是一直在考慮是不是應該表明那「姦夫」的身份。
長平公主看到李二的臉面更是大為得意,叉了腰的叫罵:「我道賤貨勾引的是怎麼個小白臉子,原是和你一般的低賤,這樣粗鄙醜陋的老頭子也要勾搭,真個是飢不擇食的……」
「怎的了?怎的了?」母親聞得這邊兒的動靜,急急的跑了過來。
長平公主終於逮住了理由:「婆婆,你來看看,這賤人竟然做下偷人養漢的醜事,叫我捉姦在床的,如何處置還請婆婆示下。無論如何,不能請饒了這姦夫淫婦,垢亂家門,姦夫便是遊街充軍,淫婦是要赤裸遊街三日然後騎木馬的……」
母親一見那「姦夫」頓時哭笑不得,又不好表明李二的身份,低聲的說道:「此事殿下莫理會了,便由我來處置的吧。」
「婆婆最是懂得大義,便交於婆婆治這不要臉面的東西。」長平公主還是忍不住的問道:「婆婆要怎生泡製這狗男女?」
「這個……那個……我看還是放了春娘的吧,春娘是有身子的人了……」
「放了她?」長平公主以為母親是老糊塗的:「春娘有了身孕?此等潑貨怎能放哩?說不準是哪個野漢子的野種哩……」
李二聞得大怒:「你胡扯,放開春娘……」